“哐哐哐!”(抢救车轮子的声)
“先把病人送进EICU!”
“好的,主任!”
许砚冰看着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林晚星。
林晚星就这样躺在推车上,她的整个人活像一张被水浸过的宣纸,白得发透。
颧骨处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像是宣纸上洇开的墨斑。
监护仪不时传来规律的嘀嗒声。
许砚冰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紧紧咬着唇,她的眼角早已泛红。
她来到林晚星的推车前,轻轻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旁,缓缓的蹲下来,她看了看,扎在林晚星手上的留置针,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星星,很疼吧!你,你……”
“你最怕打针了……”
说着许砚冰在林晚星的手上留下了一个吻。
“星星,醒过来吧!我求你!我真的不能……”
“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
“砚冰……”陈野上前拍了拍许砚冰的肩膀,然后把她从推车前拉开了。
“你先冷静点,晚星现在需要休息!”
“推去EICU!”医生的话再次响起。
“叮铃铃”
陈野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立即按听了接听键:“你好!请问是陈野小姐吗?”
“是的!我是!”
“我们这里是公安局的,对于林小姐的事,还请你们立即来一趟公安局!”
“好的警官,我们马上到!”
“嘟嘟嘟!”
随着电话铃声的挂断,医院手术室的等候区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你们陪着星星!我去警局!”说完许砚冰就要往医院电梯口走去。
“等等!”陈野拉住了许砚冰。
“还是你留下来陪着星星吧!”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和你工作室的人一起去!”说着陈野看了工作室人员一眼。
那人点了点头。
“陈助理说的没错!你现在更应该陪在林小姐身边!”
“可是!”许砚冰的手指早已深深的插进血肉里,她紧咬着下唇,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怒火。
“可是这事关要杀害我们的人!星星也一定希望能抓到她!”许砚冰的声音歇斯底里。
“比起这个,我更觉得星星最想让你安全!现在外头风声这么紧!你如果再出了事!等星星醒来!她会怎么想!”陈野朝着许砚冰说道。
“我……”许砚冰有点欲言又止。
“你放心!警察那边所有的情况,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好!”许砚冰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着陈野就去了警局。
许砚冰穿好防护服,走近了EICU的病房。
她怔怔愣在了原地,看着现在浑身插满管子和仪器的林晚星。
眼底满是心疼。
她轻轻的走进病房,坐在椅子上。
许砚冰摸了摸林晚星那苍白的脸颊:“星星,你长大了,不再是……”
“不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星星了!可我希望永远不要长大!”
“如果长大的代价是失去你,我不要!”
“你回来好不好!你为什么要来!”许砚冰紧紧攥着林晚星的手,她的情绪在也控制不住的崩溃的大哭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预感到我会出事了!我不要你死!”
“你醒来好不好!你知道吗!医生说你如果两个周醒不过来!你……,你……”
“你就有变成植物人的风险!我好怕,我真的,真的……”
“呼呼呼”
“我,我这是死了吗?”
“冰冰,冰冰,许砚冰!”
“你在哪!”
“啊!”
“好疼!”林晚星拍了拍手,继续站了起来!
“许砚冰!这是哪!”
林晚星用力向前跑着:“许砚冰!你到底在哪!”
“你出来!”
林晚星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着,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着,抽噎声随着急促的喘息破碎在风里。
她奔跑的身影凌乱又狼狈,
湿透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每一步都像是要把满心的担忧踩碎在脚下。
忽然林晚星的前方出现一片白光,她喜极若狂,用力向前跑着,可她不知道的是前方的白光会把她拉入另一个深渊。
“砚冰!砚冰!”
许砚冰朦胧的听着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慌忙的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看了看床上一旧一动不动的林晚星。
激动的情绪立马转化为失落。
“砚冰!……”
“警察怎么说的!”
“砚冰!你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顺便自己去检查一下!”陈野说道。
“我在问警察怎么说的!”许砚冰的声音像结了冰的湖面,一开口便带着清冽的寒意。
“监控视频里想试着有人动了你们的车!”工作室的人员说道。
一旁的陈野听到立马拉了拉她的衣袖。
工作室人员却向她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目光。
“谁!”可当许砚冰这句话说出口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为什么都沉默了!我在问到底是谁!”
“说啊!到底是谁!”
许砚冰现在强忍着怒气。
“监控录像拍到了有人在我们的车上动了手脚。”
“什么!”许砚冰很是震惊。
“那个人在星星下车后动了车子的刹车。”
“所以……”许砚冰现在的怒气像火一样在心里烧,连血管都鼓起来了,此刻她的忍耐到了极限。
“车祸现场的视频也显示,货车司机是故意冲着你们来的。”许砚冰工作室的人员说道。
许砚冰听到话后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尖几乎要嵌进她自己的掌心里。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食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骨间竟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是绷紧到极限的弓弦随时会断裂,连手背上的青筋都顺着怒意暴起,蜿蜒成扭曲的纹路。
“为什么!”
“我和星星到底做错了什么?!”
“三番五次……”
许砚冰的情绪再度崩溃,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墙角。
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呼吸急促而紊乱,像溺水者般大口喘息。
“人……”
“找到了吗!”
工作室人员和陈野互相看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警察还在努力寻找!”陈野说道。
“寻找!寻找!又是这句话!”
“你们就不能换句话吗!上一次是这样!
“这一次又是这样!”
“你们是打算不管了吗!”
“我们没有不管,凶手太狡猾了,没有任何线索!”陈野说道。
她来到许砚冰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需要冷静!”
“我……”许砚冰刚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了。
一连好几个天,许砚冰都是工作地和医院两边跑。
陈野实在看不下去了:“砚冰啊!你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呢!”
“我没事陈姐!”许砚冰斩钉截铁的回复到。
“什么没事啊!这几天你连着跑好几个地方!晚上又都要来医院,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如果晚星看到了,会怎么样!”
“陈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许砚冰并没有回答陈野的话。
陈野听后也叹了一口气:“是啊!快两个周了!真快。”
忽然许砚冰像是想到了什么:“陈姐,我明天要去个地方!星星这边就要忙烦你了。”
“放心吧!”
“星星,你一定要醒来啊!”许砚冰紧紧攥着林晚星的手心里想着。
第二天早上,许砚冰开着车来到了百阶梵境寺。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夫妻来到了这里,他们为了自己生病的儿子,走一个台阶,磕一个头,直到山顶的寺庙。
也许真的是他的感动感到了上天,他们那病危的儿子,既然有了好转的现象,一周后竟然苏醒了。
“星星!你一定也可以醒过来的!”
许砚冰的影子被晨光拉得细长,像一帧帧褪色的旧胶片,贴在青石板台阶上。
第一级台阶,当许砚冰的膝盖磕下去时,她听见布料撕裂的轻响,混着石阶的冷硬扎进骨髓。
她的指尖抠进石缝里,指甲缝渗进灰扑扑的泥,却比不过掌心里那枚ICU探视牌的棱角。
“星星,你等等我。”许砚冰对着虚空呢喃,第二级台阶落下时,膝盖骨撞在凸起的苔藓上,闷痛从关节窜到脊椎。
她的额头触地的瞬间,闻到石阶缝隙里渗出的土腥味,像极了病房里消毒水混着体温的味道。
第三级、第四级……
许砚冰数着台阶,也数着林晚星躺在ICU的天数,每一声膝盖撞击石阶的闷响,都在心底砸出一个小坑,这里面盛满了她对林晚星未说出口的祈愿。
日头渐毒,石阶被晒得发烫。
第十级台阶上,她的裤膝已洇出暗红,汗水顺着下巴砸在石面上,晕开星点湿痕。
有下山的香客惊呼着要扶她,她却摇头,下巴抵在膝盖上喘粗气,看见自己投在台阶上的影子正一点点矮下去,像被抽去骨头的布偶。
“星星她最怕打针了。”她忽然对擦肩而过的路人说,声音沙哑得像含着沙砾,“昨天护士给她抽血的时候,她的心电监护仪跳得厉害......”
说着,她继续往前爬着。
可老天爷偏偏给她又开了个大玩笑。
仿佛天生要与她作对。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瞬间下起了暴雨。
许砚冰跪伏在第37级台阶上,她的额头磕在布满水洼的石阶上,混着泥沙的雨水顺着下巴滴进衣领,冰凉刺骨。
她的膝盖早已磨破,布料与血肉黏在一起,每挪动一寸都扯动神经般的剧痛,但她恍若不觉,只是用手掌撑住湿滑的台阶,一寸寸向前跪行。
“姑娘快下山吧,暴雨要引发山洪了!”山腰间避雨的香客们攥着伞冲她大喊道。
有人试图拽她起来,却被她沾满泥浆的手推开。
许砚冰的的发丝贴在脸上,辨不清神情,唯有睫毛下滚落下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砸在青石板上,洇开细小的水痕。
每磕一次头,口中便含糊念着同一个名字,那是躺在ICU里生死未卜的人,是她刻进骨血的牵挂。
而林晚星这边也一直陷入深渊,当她走进那束白光时,迎接她的不是阳光,而是车祸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