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上来了真的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
带着收来的几件衣服，陆青山踏上去外地的火车时才领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他在父亲的建议下，没思考太多就雄心壮志地出门了，但在不断南下的火车上越开越远时，陆青山才从那股子兴奋劲儿中脱离出来。
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之前为了一个消息就跑出门的次数又不在少数，如果没有达到心理预期，顶多也不过是白跑一趟。
没想到只是自我安慰的话，到了南城之后反倒成了真。
陆青山带着衣服来敲开之前比较熟悉的几个供货商的门，对方都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但是听到他想要放弃原有的工厂制作模式，开创一种新的生产模式时都不太看好，好多人听他豪情壮志地说完之后，都以风险太大为由拒绝了。
连着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的陆青山突然有点受挫，南城这个十分接受新鲜事物的城市都这样，那晋城岂不是……
陆青山看着最后一个供货商的名字陷入了犹豫，还要不要再约对方出来谈谈，可接连的失败已经让他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如果这次依旧是无用功怎么办？
但在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他已经下意识走到了最后一个供货商厂子所在地。陆青山看着眼前的环境，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不管怎样都试试看。”
这家供货商和其他人一样，在听到他提出的大胆的想法之后，沉默了许久一直没给出回答，但陆青山知道，对方沉默的时间越久，他能得到回复的可能就越小。
“小弟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在新的方式没有获得成功之前，我恐怕不会拿厂里那么多人的工作来开玩笑。这件事，可能我帮不到你什么。”
一如既往的委婉拒绝，陆青山已经猜到了结局，他正准备礼貌告辞的时候，这位供应商叫住他，给他指了个新方向。
“南城有个一条街，到了晚上卖什么的都有，很多投资商人都会在里面闲逛，你的计划能不能获得更多的机会，就要看你自己了。”供应商语重心长地说。
得到提示的陆青山当晚就带着衣服去街上摆摊了，向别人租了几天的场地，就在一条街上摆了好几天，这段时间内有很多人在摊子面前停足询问，却没有见到谁有掏钱购买的想法。
接连几天毫无动静，逐渐丧气的陆青山已经在考虑回家的事了。但就在陆青山最后一晚摆摊准备回去的时候，摊子前突然来了一个看上去十分和蔼的中年人，他先是将摆出来的几件衣服拿在手里反复观看，一边看一边愈加和蔼的笑。
陆青山的摊子好几天无人问津，这回突然来了个人，陆青山连忙起身想为他讲解一些衣服上的小细节时，这位和蔼的中年人却摆手拒绝，他只是安静地自己看着。
就在陆青山以为对方只是随便看看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小朋友，你在这里摆了多久，这几件衣服都卖吗？”
绝望很久的陆青山瞬间一激灵，回答道：“不卖的，这些衣服都摆在这里只是为了寻找有缘人。”
“什么样的人才能算作是有缘人呢？”和蔼男人被这说法逗笑了，他饶有兴趣地问。
陆青山看着对方十分和善的表情，突然涌上一股想要倾诉的**，他想着南城应该没有熟人，干脆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全都给眼前这人说了，就连自己困惑的地方也都说了出来。
“就是这些，不过他们的这些想法也很正常，谁会听一个毛头小子想要创造新的生产模式这种听起来就很离谱的想法呢？”不过说完之后，陆青山最近的郁闷一扫而空。
看着和善的中年人仔细观察了很久陆青山的表情，碰巧他不赶时间，干脆坐在陆青山旁边，思绪良久后才开口：“你找的那些人都是怎么回复你的？”
陆青山笑了笑，半眯着眼回忆那些供应商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们说，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对于现在的环境来说有点冒险，他们这种以量取胜的厂子不敢冒险。”
说完后陆青山低下头，整个人都耷拉着，显得十分沮丧。
中年人温声说：“从他们的角度来说，这样稳妥的做法确实没错，现在的服装市场确实还没有出现颓势，过早进行创新带来的不一定会是先机。”
陆青山苦笑，这些道理他自然也知道，但不能因为害怕就错过这个机会吧？
中年人看到了他脸上的不甘，接着说：“年轻人别这么犟，这条路走不通，换条路走不就行了？”
陆青山抬起头不解地望向他。
“从设计的角度上来看，这些衣服确实很不错，但是厂里的机器能不能负担地起这些繁复的细节是个很大的问题，既然走量的方法走不通，为什么不让它维持在少量、精致这条路上呢？”
陆青山一愣，脸上的表情随即生动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而且，这些衣服在细节上进行一定程度的简化，不就能够让机器负担得起了吗？”中年人见陆青山不再像之前那样蔫头耷脑的样子，接着补充：“既然厂里有个厉害的师傅，就别浪费了人家的才能。”
陆青山被这么一点拨，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他向这个给他诸多建议的中年人道了谢之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开始写写画画。
坐在陆青山旁边的中年人见他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多年前在异乡努力打拼的自己，也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中。
**
周若楠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把最近刚做完的几件衣服交给刘姐之后，又往家里添了几匹布料，这是她第五次来刘姐这里交货了，但却觉得越来越奇怪。
每次她来交货时，刘姐都非常热情地欢迎她，二楼留着的好布料也随她挑选，看上去十分顺利。但就是太过顺利，让她产生一丝怀疑。
自从接了刘姐帮她介绍的这个活之后，周若楠和圆圆的生活与之前相比改善了很多，两人不仅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就连生活质量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刘姐帮忙找的这个小老板出手出乎意料地大方。
但是每次交货时，刘姐都只是笑眯眯地接下，然后又把对方需要的数量告诉她，却对衣服的设计没有任何要求，就连尺码和男女款这样最基本的要求都没有，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衣服，对方都会照单全收。
这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些？
周若楠曾经问过刘姐，对方对衣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对方提出她都可以尽量满足的，但是刘姐每次都只是让她随着心意做就行，什么式样的都行，老板看中的是她的手艺和设计，她自己做得满意就行。
但周若楠又不是刚进社会闯荡的人了，哪能完全相信刘姐的这个说法。
交完货回来后，周若楠回到卧室把压在抽屉底下的记账笔记本拿出来，对照着最近的收入支出做了个大概的估算，心里活跃的小算盘又开始活跃了。
算完之后周若楠把笔记本合上，往后倒靠在椅背上，思维开始发散：如果只是维持现在的生活，只靠刘姐接的活就能应付，但是圆圆会慢慢长大，之后的花销只多不少，那个时候怎么办？况且，只靠接刘姐的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些现实问题一旦开始思考根本就停不下来，周若楠越想越远，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愁得直叹气。
“妈妈，你怎么了吗？”圆圆听到周若楠的叹气声，端着杯热水走进来，十分关心地望向她。
周若楠接过温度刚好可以直接喝的热水，在她头上揉了几把，把她刚才的担心捡着些不重要的说给她听，本来她说这些只是想安慰下圆圆，不想她自己胡思乱想，没想到却换来了她的安慰。
“妈妈不要担心我，我会快点长大，这样的话我就能照顾你了。”圆圆站在周若楠面前，一本正经地说着这句话，仿佛长大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周若楠就算知道这只是童言无忌，但一想到她说得那么认真心里还是很感动。
“我知道了，那圆圆要快乐地长大，这样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未来我们都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
“好！”
晚上张回清来家里的时候，周若楠把在刘姐那儿发现的不对劲之处告诉她，还问了问她的意见。
“刘姐没有拖欠你的工钱吧？”
“没有。”
“在交货的过程中有为难你吗，让你跑到别的地方交货过吗？”
“也没有。”
张回清点点头，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刘姐应该没问题，她是中人，不可能按下老板的意思，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是老板的意思，你安心做好手里的活就好了。”
“……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啊……”周若楠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忽略了，但怎么都想不出到底哪儿不对。
“那你打算做什么？”张回清忙了一天，下了班就赶过来，现在困得直打哈欠。
“我要不然再去找点事做，有备无患？我总觉得有哪儿就是不对劲。”周若楠若有所思地说。
“你这纯属闲得没事干。”张回清无情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