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雷尔在精灵语里是太阳的意思，可以看出对这个小家伙抱有多大的希望和喜爱，但是很明显他对这个名字并不感冒，这么叫他的时候他仍然自顾自地玩着树叶，直到有一天大精灵抱着一叠书来时不小心弄掉了顶上的那本，下意识“哎呀””叫了一声，那小家伙很开心地回应般地也叫了一声：“呀——”。
“好嘛，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只对这个音节有些反应，不如小名就叫你——阿亚吧！”
“呀——”
“我也没学过怎么教小孩子，只能凭借印象想想我的童年是怎么过来了。嗯……罢了，都是些鸡飞狗跳的日子……直接看《如何增强动物亲和力》是不是不太对……这本是《魔法入门》，额，作者奥古斯汀？这教材都八百年了吧……《法阵的攻守转变》，我当年一直过不去的科目！不对不对，幼儿启蒙教材……等等，是不是要先学说话来着？”
安东尼有些好笑：这家伙怎么能养好一个小孩呢？
但是出人意料地，他就这样磕磕绊绊、手忙脚乱地将那个懵懂的孩子拉扯大了。
他看着那精灵毫不留恋地将那华服的长袍裁断，对着阿亚比划良久，最后仍是笨拙地拿几根藤条做成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袍子。
他看着那精灵抱着小阿亚坐在生命树的枝丫上，望着星空轻轻哼着古老的歌谣。
他知道了那精灵名为尼尔，看着他因小阿亚口齿不清的呼喊喜极而泣落下的泪水。
他看着尼尔领着小阿亚学着魔法，搭着弓射箭，好几箭都偏着那红彤彤的果子，连皮都未碰坏，气得小家伙吃了好几天的果子。
他看着尼尔抱着竖琴轻轻拨弄唱着歌，引来一群鸟雀围着一齐喳喳伴奏。小阿亚一句句跟着唱，露骨炽烈的情歌在他的口中也变成清脆婉转的摇篮曲儿。
厚重的冬装换下，如蝉翼的翅膀舒适地张开，第一次的飞翔可给阿亚带来不少苦头，膝上、肘上皆是斑斑血痕，心疼得尼尔跑了很远去为他准备草药——这小家伙可倔，半点儿也不听劝，即便再疼也要含着泪水一次次地爬起来。
他看到俩人第一次吵了架，阿亚气冲冲地藏在河边的小山洞里两天不肯出来，直到雷雨天时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要将山洞震垮，他才抹着眼泪慌慌张张地山洞里爬了出来，被早有预料等在边上的尼尔紧紧抱在怀里，雨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裳，显得格外狼狈。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雨中模糊不清：“坏尼尔，不许再说那个字！我……我不要你离开……”
而对方的叹气声也淹没在雨声里：“我的阿亚哎……”
有时候安东尼也会在这些故事外，去摸索着这一片精灵领域。生命树占据了整个城市的中心，往外是两个巨大的建筑将它牢牢护住，其一是一座白色的宫殿，精致而辉煌，高耸的塔尖仅仅只是比生命树低上一些，紧闭的大门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封印符号，看着画了有很长一段时日了。顺时针走去，是两个精灵常来光顾的藏书馆。那是一个半球体的大型建筑，水晶般通透的外表将阳光容纳，使其即便在晚上也能够散发出微微的荧光。安东尼跟着进去过，回廊式的书籍摆放显得整个空间曲折而幽深，却不阴沉，暖白色的吊灯和特意开辟出来的壁炉角落都彰显着温馨，白天若是阳光正好，能被从屋顶透下的光暖洋洋地笼罩着。
在两座建筑之外，还有一片极宽阔的湖水。说湖也不尽然，即便是有风的天气，那湖水也不起涟漪，如同一面深蓝色的镜面。探头去看湖底，能看到在幽深的湖底下有一座巨大的像是露天剧院一样的楼宇。这湖水不能多看，即便安东尼只是以魂魄的形态回望这个幻境，在长久地观察这个湖面时，也差点迷了心智踏入湖中。
在往外围走去，是大片的楼房。精灵一族的房屋建造很别致，不同于人喜欢规整典雅的外观，精灵的奇妙幻想在他们房屋的装饰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有的将曲折的屋顶镂空成繁复的花纹，仔细一看或许是某种乐谱，每逢雨雪天又或是风大的日子，便能听到清脆的风铃声伴着缥缈的哼唱；有的像是一朵软绵绵的云朵，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仅仅靠一根藤条束缚着；有的甚至仅仅只在地上插了一块小木牌，上书“此处有房”，在这之外看不到任何的事物……
不难看出，这些独特的构造除了来源于他们多姿多样的想象力，其魔力的维系更为重要。不同于人类需要有血脉相传或是魔法亲和力才能感知和使用魔力，精灵一族得天独厚的自然亲和力也使他们与生俱来便具有魔法天赋，也是房屋这般多样的基础。
时间过了不知多少循环，森林的颜色换了一轮又一轮，当生命树几乎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叶片寥寥无几时，那个软乎乎爱笑的小家伙身形也有了十一二岁少年的样子，银白色的发也长至膝弯处，脸上还是带着些婴儿肥，碧绿色的眼睛清澈而明亮，仿佛能容纳进一片湖海。他常笑，因为跟动物们相处得多了，他怕吓到这些小生灵，往往只是笑弯了眼，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他喜欢坐在树梢上，有时晃着腿翻着书，有时拨弄尼尔给他的竖琴哼着歌，更多时候是看着天际飞过的雁群，看着转黑的天和渐渐亮起的繁星，直到尼尔唤他时才一骨碌地翻下来一起回到生命树旁的小屋子里，大部分时候尼尔拉着阿亚的手，有时玩累的阿亚会趴在尼尔的肩头沉沉地睡去。
这样的日子宛若无风的湖面，掀不起一丝波澜，于是那一只火红色的小鸟划过天际，飞掠过阿亚眼前时，像是微弱的火焰落进了原野上，隐隐成燎原之势。他下意识想去抓住那鸟儿，结果手尖刚触及羽毛，那鸟儿便如烟花一般炸开，点点火花散开又聚合，形成了一封信笺轻飘飘地躺在手心上。
“这是……信？”阿亚从小听尼尔讲过许多的童话和歌谣，每一封信件的到来都是一个新的故事的开端，是先前剧情的转折。尼尔是个很怀旧的人，或许说，在那些只剩他一人的孤独日子里，唯有凭借过往的回忆才能不在漫长的时光中迷失自己，关于他的故事、他所知晓的知识与经验，他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阿亚。
因此这一封来自森林外的讯息，阿亚不会不知它对于尼尔的意义。
他应该快点回到尼尔身边，就像平时一样，不，要比往常更高兴的，他应该为尼尔感到开心，就像是尼尔看着他第一次成功飞翔，看着他第一次用魔法变出了一捧满怀的鲜花那样快乐。
但安东尼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抿着嘴，遥遥地看着鸟儿来时的方向，手中的信因微风颤抖着，直到差一些飞走了，阿亚才猛地回神捏紧了信。阳光刺得他的眼睛生了泪，但好一会他才有所察觉。
他一抹脸，将信放入怀中，翻身下树，慢慢地向藏书馆走去。
“回来这么早？”天气逐渐转冷，尼尔膝上盖着条毯子，窝在壁炉旁，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见阿亚推门进来，将手上的书放下，笑道：“不是说去练习束缚咒去了吗？我都准备好晚上提着灯去找你回来了。”
阿亚踟躇了一会，这信还是到了尼尔手中，他嘴角牵起一丝浅浅的笑，声音扬起：“尼尔！看，这是什么？”
“啪嗒。”是书落地的声音。
安东尼从未见过尼尔这般失态，明明是轻飘飘的信纸，却仿佛烫手一般怎么也握不住，几度飘落又被魔咒牵扯回来，好不容易展开了信，他却什么也看不清——泪水已经沾满了整个脸颊。
“哈哈哈……”他笑得撕心裂肺，到最后不得不弯下了腰来缓解腹部漫延开的疼痛，“咳咳，小阿亚，你来为我读这封信吧。”他苦笑着回到了摇椅上。
阿亚低低地应了一声，接过信，缓缓念来：
“致我毕生的挚友尼尔，
倘若这封信能安然送到你的手上，那真是神对我的眷顾了。
距离我们分别已经过去了三百九十七年，但是闭上眼，分城而治的那天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可逐渐迟暮的身体无一不在告诉我，相隔的时光太过于久远，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再将我带回母亲的身边。
最初那几年，我总是想起我们同在央法上课的日子，最大的烦恼仅仅只是课业不合格会给我族丢了面子，于是总是熬夜背书。我以为我能陪着你走很远，就像是年少戏言那样，成为你的骑士，手上的弓箭刀枪皆是为你而战，而你终是会成为如同陛下那般圣明的领导者。
和平吞噬了所有的警惕心。
当年有诸多不满抗争的分城决策，时至今日回首过往，才能深刻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然而年少的我却满心悲哀和愤怒，痛恨于自己没有能力去拯救母亲，茫然于无根无依，更是为被留在族地守护生命树的你感到悲伤和孤独。
我曾无知无畏，认为神的权柄并非无法企及，如果是神权相争致使母亲力量的丧失，那就去争、去夺，于是我隐藏身份进了圣殿，凭借光明神的信徒去接近神的力量。
越接近，越恐慌，越了解，越畏惧。当初那个复颂着骑士精神想为你护卫左右的天真孩童，早就变成连他都陌生的样子。
神不会是能者自居，即便只是通过重重媒介下的信息传递也令我心魂震颤，清晰地意识到，为何祭司的猜想不曾被实践。
然而并不是一无所得。长时间对神明力量的解构，我认为以蕴含与生命树同源的魔力，包括生命和光明两种倾向，或许能有效缓解生命树力量的流逝。
通过圣殿内部的资料来看，他们严格封存着拥有光明神魔力的水晶石。这将是一个绝佳的试验品。但可悲的是，在会失去生命和权势的处境里，我选择了逃避，放任自己遗忘曾经的誓言。
直至十年前，我仿佛又听到了那首我们从小就唱的歌，莫名地心中悲戚。我知道那是母亲在呼唤我，让我走上归途。
我无颜再面对你，面对母亲。我取得了水晶石，其他主教不可能令我走出圣殿。我很遗憾，你未能亲眼见证我策划的这一出好戏，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惊慌失措的样子你看到也定然发笑！
好吧，我知道你会哭泣。但请你不要为我难过，这并不值得。我相信我带给你的是新的希望和曙光，这实在是让我高兴。
如果随信而来的水晶石如我所推测的那般有了作用，我亲爱的尼尔，那便是改变的时机了。
愿你一切安好，不为时光所困。
你的尼斯。”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一时间竟没有别的响动。
“他还当我是那个任性的孩子呢。”尼尔轻声说道，眼中的悲伤掩盖在了镜片之下。他将信拿过，折成了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一眨眼那信便化作了白玉质地的盒子，打开便是一块璀璨的水晶石，其下还有几张泛黄的书页，看上去是从哪里扯下来的。
“同我一起去看母亲吧。”尼尔站起身，阿亚很快搀上了他的胳膊，向藏书阁外走去。
这路上尼尔还讲了一些从前没说过的趣事。
“其实分城而治后，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就被数位老祭司一同施展了禁制，正常是进不来也出不去的。可我年轻时很喜欢研究一些奇特的魔咒，经常找着尼斯一同尝试，很多都只是些无用的小把戏，不过倒是叫我发现，如果利用血脉中于母亲——生命树斩不断的联系，染了血的纸鹤会一直朝着故土的方向飘去，直到血液干涸。”
“我怕疼，所以仅仅有了个理论便没有深入尝试。不过想来尼斯是用这样的办法，将信穿过禁制送了进来。”
“你想不想学？嗯……不要了，等我解除了禁制，普通的信鸽也能将信送来了。”
“有些事物是要去亲自体会的……你不是小时候常常跟我说想看看在海面上唱着歌的人鱼？每条龙收集了一生的宝贝？人类城市的恢弘壮阔？这是在这里看不到的。”
“我不希望你也像我一样……守护和重振精灵族的这个使命太压抑和沉重了，你还小，还能去探寻自己的未来。”
“不要说啦。”阿亚终于忍不住踮起脚捂住了尼尔的嘴，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尼尔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阿亚的胳膊，然后抬头看向了生命树。
“但是啊，我的小阿亚，无论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精彩，请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生于此处，又葬于此处，这便是精灵。死亡并不是终点，只有当我们的灵魂回归生命树时，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眠。所以我们热爱它，保护它，为了它倾尽了所有的力量。”
他将水晶石托举过头顶，手轻轻向前一推，便悠悠地漂浮在半空。随即他划开手腕，以血为墨凭空画了个符号，异象顿生。那血化成了线，虚虚地联系着水晶石与生命树，本来封存完好的水晶石碎裂开来，温暖而庞大的魔力倾泻而出，顺着血线的方向涌向生命树。
“此为接引术。”他看着一向黯淡而寂静的生命树，随着魔力的涌入隐隐散发着莹莹白光，“你药理一向学得很好，我能教你的确实不多，但是正如魔力的本质是媒介，接引术除了在药理上能融合药物，不相干的东西也能通过特定的媒介达成融合。如果你懂了这些，再难的魔法对你来说也能学会了，然后……我会更安心一些了。”
那样庞大的魔力不一会儿就消散殆尽了，生命树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莹莹白光仿佛只是错觉，然而周身环绕的魔力却活跃了一些，轻柔地拂过面庞。
“哈哈哈……”尼尔捂着脸，难分悲喜。他将刚刚一直揣在胸口的盒子取出，很郑重地拉起阿亚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索雷尔，”他留恋地抚摸过阿亚的脸庞，声音是少有的严肃，“不要顾虑我，离开这里。盒子里是尼斯这些年的研究笔记，你收好，这会是你之后的方向。”
“不……”阿亚刚出声，便被轻轻地捂住了嘴，他睁大了眼睛，眼里盈满了不解与悲伤。
“嘘——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能和你说话了，原谅我的自私，让我多说一会吧。”他撕裂开手腕上的伤口，手指沾取些血液在阿亚脸上勾画着，一边轻声说，“对于中央大陆的人类而言，精灵所经历的岁月可说的是漫长，可是再漫长的生命也会有终结，不论是谁。最长寿的精灵有六百余岁，我自是不及。回望我这一生，前五十年不知苦难，而后四百年间便一直守在母树旁，一百年前我送别了最后一位图书管理员，只剩下了我孑孓一人。而十年前，我遇到了你。阿亚，你永远也无法想到，你的到来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不再孤单寂寞，我不会如同旅人困于沙漠，被重重黄沙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和踪迹，你唤醒了我对生命的所有的期待和希望。你是我的太阳，而在今天，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你也不仅仅是我的太阳，是精灵一族的太阳。这样的期望太过沉重，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王储，总是私心让你活得更自在更自由。可是我终将会离去，成为殉墓者，这不会是你的命运，你要离开这里，为了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最后一笔点在了眉间，“往后我不在你身旁，你或许会认识到新的朋友，可能会被人诬陷伤害，再悲伤再难过，你得一个人支撑了，如果累了痛了，撑不下去了，便忘记我今日说的话吧。”
温和的魔力裹挟着阿亚跌跌撞撞地向精灵族地外走去，他仓皇地回头，哭着喊着“尼尔”，一声又一声，狠狠敲击着听者的心。解开血脉禁制所耗费的大量魔力使尼尔面色苍白如纸，手腕的伤口难以愈合，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但他只是笑，风卷起了他最后的话，送到了阿亚耳边：“等到生命树重新焕发生机的那一天，所有离开的精灵的魂魄都会回来，我们将会再一次相见。”
安东尼没有随着阿亚离开，他垂眸看向这一位已经垂垂老矣的精灵，尼尔喘着气靠着生命树缓缓坐下。随着阿亚声音的减弱，他呼吸得越发艰难，手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臂，即便有鲜血留下也毫不在意，直到阿亚的声音彻底消失，他的呼吸已经几近于无，脸上却是释然的笑意，双手无力地垂落，仿佛睡着了一般。不一会儿，他的身形碎裂开来，化作细碎的银光，飘散着，一点点地没入地面，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果然精灵领域的封锁不单是血脉禁制，还有对生命力的剥夺，两道法术死死维护了精灵领域四百年来无外族踏入。而离开的代价，随着尼尔画下的最后一笔，由尼尔代阿亚承受。
离开了主体，这一处幻境自边缘逐渐被虚幻和空白吞没，如若跌入其中，恐怕会彻底迷失。
他该离开了。
安东尼向着尼尔离去的地方微微俯了俯身，轻声唱着他听过的歌谣：【飞散的永生花呀】
【请将我们的思念寄托给祂】
【别叫歌声散失在了荒野】
【流淌的月光啊】
【请将祂带回我们的身旁】
【再次拥入母亲的怀抱】
快六千字，夸夸我自己。
本来上个月要写完，忙着备考和教案了。
因为本来估计的就是短篇，我估摸再五个章节左右就完结啦，就这几万字还写这么久真是羞愧啊。故事完结后应该会补两个我们故事倾听者的番外，我早些时候也构思差不多，并且也构架了整一个魔法世界，等之后有机会写完那本abo再继续讲个新故事...
虽然已经强调过了，但还是再说一下，无cp指我不会写任何爱情相关，我也不认为我家阿亚有能力和心思去爱人，但是我喜欢羁绊，各种各样的关系构成了角色的经历，影响着角色性格。如果以阿亚为叙事视角，那会更寂寞和悲伤，我希望这些故事有他人来见证。
虽然冷门，但我希望你们也会喜欢这个故事。如果可以的话收藏和评论对我而言都会是莫大的鼓励，毕竟如我上文所言，我想故事都有见证者。
或许我可以去申个签
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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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幻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