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听说，人一睡着的时候是会做梦的。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精怪呢？
鹤一吸吸鼻子，闻到一股桃子果肉的甜香味。揉揉眼睛，他打了个哈欠翻身坐了起来。
大厅外面已经是一片皑皑白雪，从这里看出去，能看见似远似近的大门和那棵被雪压的垂下枝丫的大桃树。
“醒了？”
鹤一转头，看到了正拿着个大桃子啃的清瘦少年，他猛地瞪大眼睛：
“……桃桃……你变，变大了……”
“！！！”鹤一猛地窜起来，站到少年面前伸长手臂丈量尺寸，“天哪，桃桃，你长得好高啊！你变成大人啦！”
你的修为又精进了，好深，我已经看不出来了……”
你的衣服更漂亮了，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我得跳起来才能够得着你。”
鹤一垂着头，有些失落的蹲坐在大厅门槛上。
大厅也变了，鹤一摸了摸刻着雕花镂空的精致木门和变得更宽敞气派的大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小胖手还是这么多肉，桃桃的手已经像大人的手一样细细长长的，甩起袖子一定更有气势了。
“我睡了多久啊？”小胖墩有些难过。
桃炙啃完桃子，学着他的样子也坐在了门槛上。随手将桃核一扬，扔到了外面的雪地里，下一瞬就被白雪默了下去。
他摸了摸小胖墩睡得翘起的发髻，摸出根长长的粉色头绳给他重新梳头发。
“也没多久，五时冬。”
鹤一惊叫回头：“什么？这么久？那，那人界的那个讲故事的老爷爷还在吗？”
桃炙松了松手指，重新把他转头而散落的发丝扎上去，梳成一个圆圆的发髻才慢悠悠的开口：“都过了五十年，你说呢？”
鹤一垂下了头，有些伤心的叹了一口气：“人活的也太少了吧。”
“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鹤一好奇的看他。
桃炙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熟透的桃子递了过去，“据说人界有可以修行的门派府庙，他们会在一起互相帮助学习术法。有些，就能活得久一点。”
鹤一啃了口桃子，熟透的汁水从嘴角漫延下来，他熟练的转向桃炙抬起下巴。
桃炙从袖子里掏出块绣着桃花瓣的丝帕，一边抬手捏着圆圆的肉下巴，一边拿着丝帕给他细细的擦嘴角留下的桃子汁。
鹤一嘴里塞满了果肉，拼命睁大眼睛，试图将圆眼睛睁到最大，紧紧盯着桃炙越发精细妖艳的脸看。
桃炙扬起桃花眼看了他一眼，轻轻摇摇的笑：“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唉，你现在的修为太高了。我一点点都看不出来了。”说着，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距离。
“那不是正好，你不是整天说着保护神府静待神君归位吗？我帮你。”
鹤一揉了揉圆脸，抓了把雪放在手里捏了个小雪球，向远处的桃子树砸了过去。
“神君大人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想他啦？”桃炙揉了揉小胖墩的圆脑袋。
鹤一点点头，撇着嘴巴：“我都没见过神君呢，也不知道神君长什么样子。”
所以那幅挂在墙上的画像，现在还被一团雾朦朦胧胧得遮着。
小胖墩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啃着桃子有些难过。
亏他还自诩明崖神府第一神子呢，连神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出去不笑掉大牙。
“这有何难？”桃炙站起身拉了鹤一一把，“走，我带你去看神君。”
鹤一不明所以的被他拉着走，两人出了乌漆大门，一路幻成一道疾影下山，来到人界街市。
五时冬过去，人界变化很大。昔日的青石板街道拓宽了数米，往来的车辆人马如织，连以前那个小镇子的门都变成了高高的城墙。
桃炙给两人幻化出喜庆的红色棉袍，拉着小少年的手向前走着。
桃炙看着往来人群中那些装扮精贵些的公子少爷们，心中起了念头。
动动手指，在鹤一发顶的两个小啾上各圈上轻柔地白色绒毛发圈。配上他短袄领口一圈的白色绒毛，分外可爱。
“人界每逢冬日就会过一个放灯的节日，很是热闹，你应该会喜欢。”
鹤一早已看花了眼。他只不过睡了一觉，人界变化也太大了。
他们来时有些晚了，正是夕阳西下时分。
落日熔金，远处的霞光像是给整条街道穿上了一层金色纱衣，让人眼花缭乱。
街市两旁的楼坊比起上一次来时多了许多。雕花的门框，挂着华贵绸缎的帘子，还有那廊下经由手巧匠人做出的精妙灯笼将整条街市装扮的十分华丽。
桃炙紧紧拉着鹤一的小胖手，总听闻在乌漆大门外的那只喜鹊鸟说，人界有那喜欢抓小孩回去吃的拐子。
他低头看了眼修行了那么久，还是毫无长进只到他腰间的正四处张望的小胖墩。白白胖胖的脸上一派天真，总觉得拐子看见了定会抓回去第一个吃掉他。
暮霭四合，杂役们拿着火烛给那些好看的灯笼点上烛火，引得那些围了一圈特地等着点灯的小孩们顿时蹦跳起来，拼命鼓掌呼喊着喝彩之声。
鹤一也站在那看着点灯，琉璃般的眼珠子被灯火映射的亮晶晶的，像是水晶珠子。
桃炙站在一旁陪他看点灯，等到那点灯的杂役回了屋。那一圈孩童四散离开，鹤一还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一点没有动弹的意思。
桃炙摸摸他的脑袋：“不是想看神君？”
“可以看到吗？”鹤一抬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他。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桃炙牵着小胖墩一路慢悠悠的走着。街道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人手中拿着造型各异精美的灯笼，连那河道两旁都一步一个灯柱，似是火龙将一条河都照得亮如白昼。
“人界可真是漂亮。”
桃炙点点头，继续拉着他向前走。
边走边说：“这是人界的节日，和上供祈福差不多，在这一天每个人都会点灯将自己的愿望送给神明。”
“哪个神明？”紧接着鹤一就跳起来高高举起小胖手，“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是神君！是明崖神君对不对？”
桃炙摇了摇他的手，“是王母娘娘。”
鹤一一听有些失落，但紧接着又高兴起来：“那也好，我也没见过王母娘娘呢。”
“神君当年是被西王母娘娘点化而成，所以人界再给王母娘娘绘神像的时候，在一旁也绘制了明崖神君。”
鹤一顿时惊喜的来回晃摇着他的手：“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看王母娘娘吧，这样就能看见神君大人啦！”
桃炙点点头，两人随着人流一起向前。街市上四散的人流渐渐汇聚成一道人川，各类灯笼的烛火将街道映射的分外明亮。
桃炙学着旁边的凡人，将小胖墩高高举起然后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再从万能的袖子里拎出一个漂亮的兔子灯笼给他提在手上。
鹤一陡然视野变高，看的更远更高，顿时兴奋的左右晃着小胖脚丫。转着头和旁边同样被大人抱在肩膀上的人界孩童叽里咕噜的说着话，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