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考试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九月底的天气仍然闷热，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颜芷撑着沉重的眼皮，额头抵在英语课本上昏昏欲睡，正含糊不清地呓语着什么。
林漾上完厕所回来时，被窗外刺目的阳光晃了眼，一个踉跄没站稳，手肘撞上了颜芷的后背，直接将人撞清醒了。
“啊！”颜芷猛地弹起身子，睡意朦胧的眼睛睁得溜圆，立刻伸出手在空中乱抓，口中稀里糊涂地喊：“不好不好，我被撞掉了好多知识点，快帮我捡回来！”
林漾忍俊不禁，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中性笔：“至于这样吗？”
颜芷哀嚎着把脸埋进书里，闷声闷气地说：“这些英语单词一个个的比我命都长，怎么都记不住，可不得借用一下玄学。”
后座的梁鑫深有同感地点头：“就是，英语这玩意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反正我已经放弃了，有时间还不如多背几个生物名词。”
说着，他伸长胳膊戳了戳林漾：“漾儿，生物笔记借我看看。”
林漾的成绩不算低，班级排名稳居前十五，主科都在三位数以上，唯独物化仿佛被人下了降头似的，常年徘徊在二十分左右不见变化。
分虽然不高，可他笔记做得字迹工整重点分明，连细胞结构图都画得标准如教科书插图，梁鑫翻看了几页，忍不住发出感慨：“漾漾这笔记做的，要是选文科，年级第一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梁鑫是高二分班后才认识的林漾，他不清楚，颜芷可清楚得很，立即挺直了腰板引以为荣道：“那是，我们家漾儿以前那可是地理能考九十七分的。”
“地理九十七……你要当土地公啊？”梁鑫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漾，“所以你干嘛想不开要选理？”
林漾懒洋洋地靠在窗边，手中的中性笔在指间转得飞快，九月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侧脸描了层金边，他神色轻松地回答：“偶尔也想挑战一下自己嘛。”
梁鑫还想追问，余光瞥见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顿时一个激灵坐得笔直，拿起书闭嘴不说话了。
…………
林漾登录游戏时，沈遥知还没上线，这几日他总缠着对方陪自己锄大地，根本没时间打理庄园，趁着这个间隙，他给角色换了身衣服，打算先拍段素材应付一下账号的更新。
于是当沈遥知上线找到他时，看见的就是一个灰扑扑小姑娘勤勤恳恳摘草药的模样。
【队伍】临渊：副本打了吗？
拍摄被迫终止，林漾只好回复：还没呢，你忙完了？
【队伍】临渊：嗯。
看着屏幕里那身灰头土脸乞丐似的打扮，林漾正想把衣服换回去，又看见沈遥知发了条消息：介意我拉个人吗，一起打。
他要拉谁不言而喻，林漾有些不情愿，面无表情地回复：当然可以呀(*^▽^*)
果然，消息刚发出去，队伍列表就多了个熟悉的ID，估计是被坑怕了，对方一进来就直奔主题：“小奶糕发下面板。”
林漾配合地分享了角色数据，顺便开麦准备来两句小甜话营业一下，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先被姜回连珠炮似的数落砸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你玩的这是啥啊，愈疗增幅也太低了吧，难怪跟你打的时候血线总是抬不上去，还有这CD，空窗期长得都够我上八回厕所了！”
林漾握着鼠标的手默默收紧。
“我的天……元素抗性不知道叠一下吗？”姜回越说越来劲，痛心疾首道，“大哥，你是奶妈诶，为什么要浪费点数在无关的输出天赋上？”
“还有你这装备，精炼度总该拉满一下吧，真是白白浪费了属性的提升空间！”
他劈头盖脸砸下一连串质问，末了还来了句致命一击：“你小时候是不是发过高烧？”
林漾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茫然地问：“什么意思。”
沈遥知轻咳了两声，适时岔开话题：“别理他，先打本吧。”
林漾：“哦。”
所幸除了林漾，队伍里其他成员的输出都相当可观，副本有惊无险地打完了，林漾长舒一口气，正想邀请沈遥知去他庄园坐坐，系统忽然弹出了一条好友申请。
林漾盯着那个熟悉的ID迟疑了几秒，还是点了接受，打招呼的话还没发过去，对方的消息已经抢先一步跳了出来。
【好友】醉梦の人生：你面板真不太行，基础治疗加成差了整整一倍，词条搭配简直灾难，还不如换一套浮柳，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调号。
几乎同一时间，沈遥知也发来消息，问他要不要去新地图探索，林漾想了想，回复：不了，我准备下线啦，临近月考想复习一下。
【好友】临渊：你是学生？
【好友】小奶糕：人家上高二啦，快要月考了QAQ
【好友】小奶糕：哥哥呢？
【好友】临渊：一样。
【好友】小奶糕：哇！这么有缘分！哥哥是文科还是理科？
【好友】临渊：理。
【好友】小奶糕：好巧哎！可惜我理科成绩不太理想……
这句话有很多种回复，或是安慰或是建议，偏偏沈遥知直接问他：“你物化成绩多少？”
不会吧……这沈遥知开天眼了？偏偏问他最弱的两门，林漾不好意思直说，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就是离及格还差那么一点点啦……”
耳机里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像是羽毛轻轻扫过耳膜，林漾耳根一热，急忙转移话题：“我们班班长总拿这件事说我拉低班级平均分，还觉得我是个笨蛋，太过分了。”
虽然没说过，可沈遥知又不知道“小奶糕”是他，现在借机抱怨一下怎么了？
沈遥知简短地回：“确实。”
林漾眼睛一亮，立刻追问：“是吧，你也觉得他说的有点过分了吧。”
沈遥知却说：“不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我只是赞同他说的话，你确实挺笨的。”
“……”
林漾闭了麦，沉默地打字回复：善语结善缘，恶语伤人心。
另一边，姜回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面板的事，林漾瞥了一眼，直接无视，转而给沈遥知发去消息：如果有人愿意帮我补补课就好了……
这暗示的意味太明显，林漾还有些不好意思，不确定沈遥知会不会同意，毕竟这几天玩下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始终是不冷不热的。
在林漾紧张地注视下，聊天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跳出一串数字。
【好友】临渊：直接加我。
这么轻松就要到微信了？
林漾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溜圆，很是不可置信地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沈遥知的号码，便赶紧用小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余光偶然一瞥，姜回还在喋喋不休地发消息，林漾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手把自己的微信小号也甩了过去。
第一次补课，沈遥知没直接讲太难的题，在了解大致情况后便让林漾将不懂的题目拍照发给他。
林漾二话不说，一上来就拍了道自认为最难的物理题发了过去，聊天界面随之陷入长久的沉默，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林漾都开始怀疑这道题是不是难住了对面时，沈遥知终于开口：“这道题……”
林漾乖巧地应声：“嗯？怎么啦？”
沈遥知：“你仔细看看，觉不觉得它很熟悉？”
熟悉？
林漾眉心微蹙，把题目来回看了三遍，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见他迟迟不语，沈遥知继续道：“课后习题第二道，老师讲过吧。”
林漾“嗯”了一声。
沈遥知叩了叩桌面，声音平静：“这种题型在考卷上出现的概率是百分之百，从上学期到现在，你们老师应该讲过不下五遍了，你一次也没听懂？”
被这样直白地指出问题，林漾的耳朵瞬间烧得通红，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练习题答对过的，就是考试的时候不知道怎么……”
“哦？”沈遥知眉梢微挑，好整以暇地问，“练习能答对，考试时换个数字就不会了？那你说说看，平时是怎么答对的。”
林漾拉着长音“呃”了一声，目光飘忽不定，落在窗边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上，他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两下，声音细若蚊呐：“直接把答案背下来……不就行了……”
听筒传来一声明显的深呼吸：“……”
“草稿纸拿出来，我教你怎么做。”
两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
林漾心满意足地合上课本，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一想到沈遥知此刻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屏幕这边请教问题的人正是自己，他心里就止不住地涌起一阵隐秘的快意，看到沈遥知在整理书桌，林漾便问他要不要上游戏去大世界锄地。
“不了。”沈遥知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温和，“眼睛该休息了，你也别总盯着屏幕，出去活动活动。”
林漾乖巧应下，挂断视频后就迫不及待地登入了游戏。
最近新出的时装深得他心，尤其是那条毛茸茸的白色狐尾装饰，价格亲民又精致，林漾直接全款拿下，刚穿上就兴冲冲地去找了颜芷显摆，谁知刚到地方，就看见对方正和她男朋友你侬我侬地腻在一起拍照。
颜芷有男朋友的事，林漾是知道的，还是隔壁文科重点班的数学课代表，人品不怎么样，林漾劝过几次没劝住，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漾干脆回了庄园，准备拍几个休闲视频更新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