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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
好不“热闹”的107室，状似不间断的训斥被敲门声打断。
春园里的街道书记李汉清登时心里一紧，差点以为敲门的来人是上门办事的老百姓亦或是中心商业街的被征收人。
现在这种时候，比起其他老百姓来说，李汉清更不希望遇上那群难缠的业主。
尤其，那群业主正是他教训小年轻办事员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罪魁祸首。
确认了来人很是眼熟，李汉清忽然想起来，这敲门人似乎还是仰仗着自己来到街道上班的……谁家的姑娘来着？
他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方才被揪起的一颗心落回了实处。
“小路？”
李汉清看了眼107门口的牌子，刚想问，“你这是出门办事去了？”
后又忽的想起来，之前涂军那厮跟他提过一嘴路禾被调去了108的事。
难怪之前的拆迁动员会议上似乎见过路禾。
“你有事？”
李汉清震怒的脸上崩裂出一丝违和。
路禾瞧得明白，心思也透亮着。
她离李汉清近了几步，开口便是唯恐被旁人听去的小音量，
“李书记，我刚才听说，中心商业街的老刘业主一会儿要过来。”
乍一听“老刘业主”的代名词，李汉清愣了愣。
路禾见状继续小声道，
“就是那位当过兵的刘爷爷。”
“那个姓刘的老革命？刘国庆？”
路禾点了点头，随即便注意到李汉清的唇角轻微抖动了一下。
此时的李汉清显然已无心教训陈哲，他当即交代路禾，
“跟你们程科长说，我和黄书记下午要出门开会，整个下午都不在单位。那群人要是有什么事，让你们程科长拿主意。”
交代下属的话就跟烫嘴似的。
话刚撂完，李汉清就迈着自以为不疾不徐的步子迅速离开了107室。
路禾目送着李汉清走远。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恶人”还得“恶人”磨。
虽然她尚不确定那位刘爷爷与这位李书记是“相对恶人”关系，但至少这两位在对方眼里都是“狠角色”。
……
……
路禾身后的陈哲似经历劫后余生。
直愣愣站在那儿，额头上都是虚汗。
冷暖气随气温调控的街道办公楼，这么多的汗水只可能是被吓出来的。
路禾拿手在陈哲眼前晃了晃，
“回神了陈哲！”
陈哲这才跟泄气了似的跌回椅子。
猛一个踉跄，毫无形象可言。
一旁的路禾围观了全程，无奈有之却不觉着好笑。
她瞟了眼办公桌上的抽纸，没有直接将纸巾递过去。
将纸巾盒往对方跟前一推，
“我好像记得你比我先来春园里街道上班吧？”
陈哲下意识点头回应。
“陈哲，你跟我不一样。我现在只是合同工，你却是考编进来的……”
路禾注意着随时可能会有来人的走廊，言尽于此，
“你自己想想吧。”
毕竟有些话，她也不好在此多说。
离开了107，路禾回去108的脚步就是一顿。
她继续直走、路过了自己的办公室，仿佛刚才差一点转弯的情形并未发生过。
她径直走到走廊尽头，来到可以容纳自己捕捉一丝新鲜空气的窗边。
她望着窗外呈现出的某种虚无……呆呆的。
忽然又轻笑了自己。
我只是个合同工，你却是考编制进来的？
这么好笑的话……亏她说得出口……
难道最近一直在努力考编的人不是她么？
……
……
对于已经落跑的春园里街道一、二把手来说，路禾声称的据说只是据说而已。
下午上班时间的街道办公楼，中心商业街的刘国庆业主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直到下班时间也没听到隔壁108办公室传出动静，陈哲后知后觉。
原来让两位书记外出的原因不过是路禾替自己解的围。
此前曾被路禾判定为“姐弟”从而熄灭的火花，在忐忑过一整个下午后又有卷土重来的势头。
而人与人的交往过程中，最可怕的，便是错觉。
比如说：错以为某个人对自己有好感。
5点半的下班时间刚到，陈哲就等在了108室门口。
周文芳走出108的时候，免不得因此回头看了一眼路禾，目光里毫不掩藏揶揄的意味。
她中午倒是没想过路禾打的是这个主意。
现在看来……
美人救英雄……
那英雄还不得投怀送抱啊？
周文芳走开了两步，去而复返。
她拍了拍陈哲的背，跟个过来人似的开口，
“小陈~”
“诶，周姐~”
“我们办公室的小路是不是挺招人喜欢的？”
如愿看到陈哲通红的脸色，周文芳心里的恶趣味达成，这才舍得离开现场。
而108外的动静实际已经悉数被正在整理文件的路禾听了去。
路禾抬头看向陈哲，
“怎么了弟弟？”
大男孩在心里排练过许多次的开场白，又在这一声“弟弟”里破了功。
“我又不喊你姐姐，你干嘛老喊我弟弟？”
“哦？”
路禾挑了挑眉，故作不知所谓的懵懂，
“可我确实比你大啊！而且说真的，你跟我表弟长得特别像，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你要是不习惯我喊你弟弟，那我喊你名字好了？”
跟表弟长得特别像？？？
一看到就觉得特别亲切？？？
亲切？？？
大男孩方才被周文芳勾起的脸红霎时间去了大半。
人生中的一大错觉：
你以为有好感的人也好感你。
到底是抹不开面子。
即便此刻的陈哲差不多确定路禾下午的出手帮忙多半是出于本质善良，但他并不想就地遁走……
“那……你要回家了么？”
“我还得过一会儿。怎么，你有事？”
“……没……没有……”
“哦，好，那拜拜~”
“拜拜~”
离开单位的陈哲是满心丧气，而仍然留在办公室的路禾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陈哲相当知趣。
若是非得让她把话挑明了，那他们以后在单位相处起来岂不是很尴尬？
路禾想了想。
怪就怪整个春园里街道30岁以下的年轻人只有5个！
其中两个是食堂师傅，再一个是她，一个是陈哲，还有一个楼上办公室的男办事员。
路禾深以为，这就是陈哲对自己起了别样心思的原因。
羊圈里只有她这么一只没有项圈可以撒欢的羊，狼不盯上她还能盯上谁呢？
其实楼上办公室的男办事员也可以考虑呀~嘻嘻~
也只有在这种时刻，路禾才觉得有对象是非常可贵的。
别的不说，至少可以拿来抵挡那些无谓的心思。
……
……
在星桥小区父母家吃完晚餐，回到出租房，路禾的邻居家却是院门紧闭、并无光亮的状态。
马秀芝和夏知周晚餐后去了中心商业街。
中心商业街上的被征收人今晚又聚集在了中心商业街。
业主们在盖浇饭店里秘密开会，店门口还安排了两个“哨兵”放哨。
而这两个哨兵实则是隔壁美甲店的老板和老板娘——中心商业街上的商户。
“今天老刘跟我，还有咱们几个年纪大的业主一起去了区里的□□办。□□办的人对我们还是挺客气的……”
“这个有一说一，□□局的人对我们的态度是很好的。我们去的时候，中心商场的拆迁户去上访，人家□□局的人基本是理都没理，就派了一个接待的人在那里倒水。我们一过去，□□局的领导直接接待了我们，还把我们领到了会议室。领导对我们的态度也是相当客气，而且直接把新民集团的老总给我们叫了过来。”
“城建局的曹局长也来了。”
“对对，城建局的曹局长也叫过来了。曹局长的意思跟街道一样：咱们商业街的征收不一定会进行。毕竟马上10月份就要开世界经济论坛了，现在搞拆迁，时间上肯定来不及。”
“来不及？那他们贴征收意见稿是几个意思？糊弄我们好玩？拿我们当猴儿耍？再说了，那一圈围板总不是假的吧？都打围好几个月了，我这几个月的租金都给租户便宜了一半，这个损失谁能补给我？说得倒是好听，我们不同意就不拆了。他们那些个当领导的，要是心里没鬼、没打什么坏主意，还能对我们态度好？”
隔壁美甲店的房主话音刚落，开会现场再次陷入了窸窣的讨论声中。
其实，中心商业街的房主们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温水煮青蛙，暴风雨前的黎明。
刘国庆忽的笑了起来，
“反正最少给我15万一个平方我才肯拆！按理说，我是不愿意拆的！这留个房子，还是块风水宝地，我还有租金拿。一年哪怕是靠租金过日子我都不用愁。这要是只给我钱，总有花完的时候。现在的高新区可不比当年，早就发展起来了。咱们区的中心地段哪还有商铺在卖？且都是抱着自己家的商铺等着发财呢！就算咱们拿到了不错的拆迁款，也不可能找到跟现在一样租金的商铺。”
“政府不是说有两套补偿方案么？”
隔壁的老太太陈芳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前两天，吴会计不是说：一种是货币补偿，一种是门面置换。”
吴会计闻言颇为无奈，
“陈老太太您啊，还是别想门面置换的事了。这两年，咱们区中心地段的置换房可都是置换的阳光小区。阳光小区是怎么来的？那还不是拆了原有的老房子重新建起来的。开发商当初私底下偷卖了大部分房源，还建原址老百姓的已经不够了，这两年，那里的拆迁户一直在闹。房子、商铺都不够人家分的，哪还轮得到我们中心商业街？”
“就是就是！现在整个中心地段就只有那一块儿是新建小区，区政府根本就没有咱们附近地段的置换房源。再话说回来，就算阳光小区路边上的那些商铺可以置换又怎样？咱们中心商业街在哪儿？高新区的正中心、正一环的位置。他们阳光小区在哪儿？那里顶多就算个二环！拿我一环的商铺去换他二环的商铺，还是等面积置换？这怕是连傻子都不会换！再说现在新建小区都有公摊面积，公摊面积还大得狠。咱们的商铺一平方米就是实打实的一平方米，一丁点公摊面积都没有。咱们去换阳光小区的商铺，等面积置换划得来么我们？”
“对对！您说得对！”
“我看啊，咱们还是不要被他们这些打官腔的话给糊弄住了。明天啊，咱们还是得行动起来。该去街道的，去街道。该去□□局的，去□□局。该打市长热线的，继续打市长热线。”
“那马大姐，您明天跟您外甥女还有吴会计一起去街道行么？您外甥女一看就是个明事理的，老革命们不能去太多，说话一个不小心怕被他们抓到了把柄。”
马秀芝闻声去询问夏知周的意见，而后点了点头，
“好，我们明天一起去街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