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本能的警觉感刺激着南画屏的神经,它在反复的警告她,眼前的狐狸是猎手。但南画屏毕竟真的不是单纯的黑猫小妖,她往祈福白狐身边走了几步。
“狐妖……还是该说,山原章子的驱兽式神?”
白狐狸丝毫没有建议南画屏语气中的挑衅,它摇了摇尾巴,打了一个哈切,相比对待郝云身为的山原昭子,它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它也只对山原昭子一个人那样。白狐狸坐起身,南画屏又看到了它脖子上佩戴着的那个哑了的铃铛。
似乎是一件法器,已经生锈了,发不出声音了。
“你想要她活下去吗?”
“谁?”
“山原昭子。”白狐狸道,“这一任的主事巫女,你是她的式神?最近才被抓了的?我问你,你希望她活下去吗?”
“她不会死的。”南画屏说道。
她的确说的没有错,如果郝云的任务失败了,身为鬼物的她哪怕是接受死亡惩罚,她也不会死。只有她自己,因为【夜莺的誓约】而死……简直就是一个游戏中的BUG。
“不会的,小妖。”白狐狸睁开了一直眯起来的眼睛,里面如同蓝水晶一样,“我也曾经天真的以为,但改变不了什么。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时间,你也不想失去什么吧,毕竟要妖怪都是贪婪的生物。把你的名字告诉我,真名,来做一个契约吧,我告诉你你正在寻找的到底是什么。”
南画屏沉默了片刻。
“南,这是我的名字。”
她没有说谎。
“好名字,”白狐狸道,“巫女的祭祀是一个奇怪的过程,如何真的要形容的话,那时普度众生的成‘佛’。”
“□□死亡,灵魂消散……然后化作雨露,恩泽众生。”
【所有人都说,我是离神明最近的人。我代表了神明的福祉和罪业。】
【可我听不到神明的声音,感受不到神明的存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感觉我自己就想是一个骗子。】
【浅清由美死了,是我害死的。我听从了明日家的谎言,把谎言捏造成为了神谕,宣告了一个无辜女孩的死亡。】
【可我明明不应该这么做的,我要带来恩泽。】
【我代表神明,带来恩泽。】
【神明即使。我是个罪人。】
【如果真的没有神明的话,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的话。】
【我会成神。】
【我要成为神明。恩泽众生。】
山原昭子翻看这和歌集,这本有前几代巫女遗留下来没有署名的和歌集成了山原章子倾诉的唯一途径,她把这些藏在了杂乱无章的和歌里面,如同死亡的低语。
千代花枝子虽然死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暴雨前离开了山神祠堂,遇上了大雨,然后失踪的……不是吗?
山原昭子翻看这属于山原章子的和歌,嘴角是一成不变的笑容。
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发生……但,离开这个充满着罪恶的人世间,去到彼岸的极乐……
不也是一种恩泽吗?
又死人了,每天,每夜,在山神祠堂的每个角落里。
庭院、廊桥、水井、还有卧房和野地,整个山神祠堂就像一片巨大的停尸房,不知道底下埋藏了多少的污垢。随着莫名其妙死亡的蔓延,发现尸体的仆从从一开始的惊慌到麻木,最后恐慌开始蔓延,所有人都惶恐不安,死亡的人数远远多于意外的可能,而且不断有三大家的大人物遇害,让人不都得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
对于绝大部分没有主姓的仆从、婢女和下人来说,流传最广的说法,居然成了这一代的巫女德不配位,像上一任巫女一样坏了山神大人的规矩,犯了禁忌。她们不敢明面上说,但山原昭子还是能够感受到其他人有意无意的大量和偷看。
明日家的家主因此特意带人冒着大雨上山神祠堂,据说目的是为了让巫女山原昭子改口,让明日原和明日花拥有名正言顺的巫女继承权……他们的队伍消失在了茫茫的雨雾之中。
整个明月家惶恐不安,主家推出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出来主持大局,然后再次把苗头指向了千代氏的巫女山原昭子,但千代氏千代花枝子的死反而成为了开脱的证据……知道活下来的随行武士被发现,和搜寻的仆人找到了那满地的残骸。
和一只水鬼,水鬼是浅清由美。
折了好几位武士的性命之后,浅清由美化身的水鬼被抓住了,漫山遍野的雨雾成了浅清由美最好的遮掩,也成为了武士捕捉她最好的捕捉。
浅清由美成了明日氏指责浅清氏最好的武器,毕竟水鬼的身上有着浅清氏的家徽。在水鬼浅清由美就要因为两大家的相互指责而被除魔的时候,山原昭子把水鬼浅清由美要走了。
南画屏把浅清由美和千代花枝子关在了同一个存放蜜罐的地窖里面,借用郝云巫女“山原昭子”的名义。
没有人能够理解山原昭子的这个做法,所有阴谋论的苗头重新指会山原昭子的身上,毕竟山原昭子身为巫女,从被选中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修行阴阳道。
有没有驱使鬼怪行凶的可能呢?
但没有人敢在巫女大人面前提及,毕竟巫女大人还在一心一意的准备山神祭祀呢。大雨连着下了两天,才从新放晴。但还是有不看脸色的蠢货,跑到巫女山原昭子面前求一个祝福,然后被人拖着拉出去。
山原昭子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子,或者说,郝云连那个女孩的脸都没有印象,对于女孩的哭哭哀求,她只记得当时编了很久的结绳断了。
“你真冷血。”从新拥有人类身躯的南画屏说道,郝云在游戏副本的线索中对她有所隐瞒,她也没有把祈福白狐的话告知郝云,当然,祈福白狐的话是否能够相信也是个未知数。
“总感觉你就像是没有感情一样,对了,你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呢?”南画屏笑着,说话的语气却令人恼怒,“我现在在想一个问题,你们这样的怪物总是学着模仿着人类,从言行到举止,甚至是情绪……那你们懂得什么是爱吗?”
“你会去爱别人吗?”
你会去爱别人吗?
你会试着爱我吗?
南画屏是一个从来都不做亏本买卖的人,她承认他自己很卑劣,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本就是不求回报的。
可她想要一个答案,她想要自己所有的付出都要成果……她想要让自己死心。
她骗不了自己了,或者说,心底一直叫嚣着的那个声音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从同类的吸引到一点里的心动。南画屏知道,这已经不属于好感的范畴了。
这不是臭味相投的感觉,她是心动了。
可那有怎么样?爱情是这种生死游戏里面最廉价的东西,它是玩家们相互利用的资本之一,追逐自己的**反而成为了游戏里面的主流……毕竟在生死面前,情爱确实不算什么。
南画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游戏了,从她有模糊的意识开始,她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醒来——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郝云吸引,她也是那个人群中是异类。
就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游戏,她就像是别人生命中微不足道的那一个短暂的过客一样,但却见识了太多的丑恶。南画屏见过上一刻还甜言蜜语相互许诺着要一起离开的情侣被刺对方、见过一腔痴心被反复利用的可怜人、见到过死到临头想要所有人都给他陪葬的倒霉蛋……在这个游戏里面,似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了,正是被不断放大的负面情绪,滋生了那么多浑浑噩噩的“生命”。
也就是鬼物,这些东西给那一位冒牌货提供了无限的能量,把这个世界推向癫狂的顶峰,世界正在畸形发育。
“爱?”
郝云把这个字咀嚼的揣摩了片刻,她看着南画屏,南画屏盯着她。
“你喜欢我吗?亲爱的。”
“……”南画屏沉默片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弄错了。”
“热烈的爱需要享受每一个夜晚。”郝云一字一句的把玫瑰花的话语说了出来,“现在想想,当时说的也没错。你太游戏人间了……这样的感觉我很讨厌、很讨厌……”
看着南画屏,郝云声音轻柔,似乎是在哄着自己胡闹的小情人,仿佛全世界都涵盖在里面,她说:“画屏。”
这一切似乎和那一个相互试探的夜晚重合了,南画屏看着郝云,她居高临下。郝云也笑眯眯的看着南画屏,她仰起头,露出了修长的天鹅颈,但南画屏知道。
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猎物。
她自己反而更像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耳朵红了的时候会很可爱?”郝云继续道,“而且非常不明显,只会在耳边最后面的轮廓上显现出来一点点,是粉红的呢。”
“你还没有正式回答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