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的寒芒刺破空气直取心口。
周珖珉在千钧一发之际拧身暴起,右拳裹挟着破风声砸向歹徒腕骨。
骨骼碎裂的脆响与刀刃入肉的闷响同时炸裂。
刀锋偏转,堪堪划开胸前衣料,在锁骨下方犁出一道血沟。
飞溅的血珠中,周珖珉看清了刀柄上刻着的编码:K-7-12。
这更加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格挡住又一记肘击.
“国外的雇佣兵为什么袭击医院?!”
歹徒的回应是更凶猛的攻势。
军靴踹碎走廊长椅,木屑飞溅中两人缠斗的身影如同困兽。
紧闭的诊室内,患者们抱头蜷缩,只听见外面不断传来摩拳擦掌的闷响和金属刮擦地砖的刺耳声。
周珖珉的白色卫衣已染成绛色,格挡动作明显迟滞。
歹徒的刺刀抓住破绽,寒光没入腹部的瞬间,鲜血顺着血槽呈扇形喷射在墙上。
“组长!!!”
染血的手指如液压钳般扣死对方手腕,硬生生将贯穿腹部的刀刃又推进半寸。剧痛反而让周珖珉的眼神愈发清明,借着歹徒错愕的瞬间——
“砰!”
额骨对撞的闷响中,歹徒眩晕着踉跄后退。
周珖珉趁机咬住对方持刀的小臂,犬齿深深没入肌肉纤维,血腥味瞬间充满口腔。
“呃啊——!”
歹徒的惨叫刚出口,喉间便是一凉。
周珖珉藏在腰间的短刀精准贯穿他的咽喉,刀尖从颈后透出,带出一线猩红。
“哈……哈……”
周珖珉的呼吸变得支离破碎,右膝重重砸向地面。颤抖的手指死死按住腹部可怕的创口,却挡不住温热的血液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刀还插在身体里,不敢随意拔出。
视线开始模糊,双眼仍盯着倒下的敌人,直到确认对方再无生还可能,周珖珉才松了口气。
“小周组长!医生!快来医生!”
东初十的嘶吼声在走廊里炸开,他跪坐在地,双臂死死托住周珖珉不断下滑的身体。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在瓷砖上汇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周珖珉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而泛着青紫。
“先去看……看还有没……有人……”
气音般的嘱咐被东初十生生打断。
“别说话了!你的肚子在流血!来人啊!!!医生!!!!!!”
纷乱的脚步声如潮水般涌来,三名急救人员推着担架冲过拐角。为首的护士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凉气。
“三楼西走廊重伤患者!腹部贯穿伤伴活动性出血!血压80/50还在下降!”
“小心颈部固定!其他人退后!”
“加压包扎准备!血袋!快!”
周珖珉感觉身体被轻轻抬起,剧痛让视野开始扭曲。东初十哭喊的面容时隐时现,护士冲着对讲机的喊声刺破耳鸣。
“赵医生!三楼西侧走廊发现重伤市民,正在送往第一手术室!重复,正在送往……”
赵医生……是那个赵医生吗……
“赵、苧……”
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浸透了衣衫。
周珖珉模糊的视线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刀还插在腹部,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每一下都带出新的血沫。
他努力想抬起手,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恍惚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哒、哒、哒。
这声音是脚步声?还是生命倒计时的钟摆?
我,是不是要死了……
刺眼的白光突然吞噬了整个世界。当视野重新清晰时,周珖珉站在一片无边的橙花原野上。
微风拂过,万亩花海掀起金色的浪涛,甜腻的花香裹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花海中央,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背对着周珖珉。
阳光在他发梢跳跃,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怀中的橙花,像是在等待一个迟到了太久的约定。
是十六岁的赵苧。
周珖珉不自觉地迈出脚步,花瓣沾上裤管,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少年似乎听见声响,蓦然回首。
“周珖珉!”
那个笑容太过明亮,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周珖珉加快脚步,花瓣在脚下飞溅,距离越来越近……
脚下蓦然踏空,花海瞬间碎裂。
“赵苧!赵苧——”
呼喊被无尽的黑暗吞没。下坠中,无数个雨夜的残像从耳边掠过。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周珖珉又闻到了那阵橙花的香气……
对不起。
我欠你无数个对不起。
是我太懦弱,躲在“兄弟”的名义后不敢越界;是我太过固执,亲手把你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离开你后,我的世界只剩下黑白。
我像具行尸走肉,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痛楚。
放弃医学梦想的那天,我以为放弃的只是一个选择。
现在才明白,我放弃的是整个世界。
我清楚你为什么咬我的后颈——
你想在我身上留下永远的印记,就像你在我心里留下的那样。
我后悔那晚没有追出去,没有告诉你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我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抓住你的机会……你给我的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赵苧……对不起……”
嘶哑的呢喃消散在虚空里。
我知道,那个在雨中对我微笑的少年,那个被我推开时眼眶通红却还在安慰我的傻瓜……
可能永远都听不见了。
“周……珖珉……?”
赵苧站在手术台前,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将台上苍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绿色线条,证明他还靠着微弱的心跳和呼吸活着。
麻醉师正在推注药物,护士端着器械盘轻声催促:“赵医生?赵医生!”
赵苧的右手悬在半空,医用手套下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准备……开始手术。”
可这样的状态真的能执刀吗?
小陈护士担忧的目光落在赵苧紧绷的下颌线上,而经验丰富的小贾护士已经不动声色地按下了墙上的紧急呼叫按钮。
“赵医生去门口等吧。”
“……我可以手术。”
“你不可以。”
小贾护士轻轻取走他手中的手术刀,态度坚定。
“陆医生马上到,赵医生……家属在门口等消息吧。”
赵苧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好。”
他转身时,手术室的门正好滑开,陆医生大步走进来。
“赵医生放心交给我吧。”
“拜托陆医生了……”
陆医生拍了拍赵苧的臂膀。
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赵苧的视线死死钉在手术台上。
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身下的无菌垫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痕迹正沿着台面边缘缓缓滴落。
这次不是血包,是鲜红的血,周珖珉的血……
“拜托你们了……”
他的恳求被自动门的机械运转声无情碾碎,散落在走廊冰冷的空气中。
双手抵上门板,赵苧的双膝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顺着门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他蜷缩在手术室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同样的恳求,呼喊着那个刻进骨髓的名字。
将臣赶到手术室门口时,看到的是蜷缩在门边的赵苧。他快步上前,一手扶住对方肩膀,一手环过后腰,将人稳稳架起。
“副官……”
长椅的金属扶手冰凉刺骨。将臣发现对方的肩膀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抽泣的那种抖动,而是像被抽走全部支撑后,肌肉最本能的战栗。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调查清楚了吗?”
赵苧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辨不出原音。
将臣立即挺直背脊,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是一个名为'复仇者'的专业恐怖组织。他们专门物色社会边缘人群进行洗脑,灌输极端思想。”
将臣翻开平板,调出资料。
“今日袭击者共八人,均为外籍雇佣兵。生擒一人,击毙七人。其中五人由ALEX处置,还有两个……”将臣顿了顿,“从伤口判断,应该是来就诊的病人中有专业出身的军人或者杀手。”
“找到据点。”赵苧的指节抵在眉心,“第一时间通知我。新闻媒体那边也做好协调,不要暴露病人的身份信息。”
“明白。”将臣点头,犹豫片刻后继续道:“关于两位病人,我怀疑……不对,我觉得,可能是BIX的人。”
赵苧微微抬眼:“……说依据。”
“我刚才尸检处来,不管是从刀口还是歹徒身上的淤青判断,都像BIX一贯的手法。特别是刺穿喉咙这一点,结合以往我们追踪的BIX的信息,这种精准度,至少需要三年以上的实战经验。”
赵苧闭了闭眼。
“不论身份如何,他们帮了我们。保护措施做到位。”
“是。还有一位叫东初十的就诊者,伤势较轻,已通知家属。”
“知道了。”
将臣合上平板,欲言又止,“副官需要我的话……我立刻到。”
“嗯。”
赵苧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盏刺目的红灯,将臣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手术室外重归死寂。
一小时过去。
两小时过去。
亮眼红光丝毫没有歇下去的打算。
思绪突然陷入黑暗的漩涡:如果……周珖珉离开了……怎么办?
赵苧在心底问自己。
答案很明显:报仇,然后陪他。
但这样做,周珖珉一定会生气吧。气自己不负责任,糟蹋生命。
“呜……”
压抑的抽泣声终于冲破喉咙。赵苧把脸埋进掌心,泪水从指缝渗出,在裤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周珖珉……你为什么总要那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