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赵莺儿看着周平平依旧呆坐着不动,已经自顾自闭上了眼睛说,“这次雨桐没跟过来,不管你睡不睡,也得替她给我梳头发,反正我自己不会梳头。”

或许是在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赵莺儿突然透露出的一点大小姐脾气,让周平平心中又是微微一动。然而转瞬间,她终于又想到了一个事实,“以前你都跟雨桐一起睡。”

赵莺儿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看着周平平,眨巴了一下又闭上眼睛,声音变得十分微弱。“出门在外不方便嘛,在家时她只住在我外屋的耳房。”

已经变得呼吸清浅的赵莺儿,又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前为什么会着急解释这一句。

周平平看着赵莺儿恬静的睡颜,终于克服了从小在基地里养成的距离感,轻轻的在她身边躺下来。耳边听着规律的呼吸声,也逐渐陷入了梦乡。

两个时辰之后,马车走上山路时突然一个颠簸,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然后便惊奇的发现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她们十分默契的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起身各自坐在矮榻两边。

脑海中思绪纷飞,却依旧十分默契的在脑海中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失去警戒心。在一个才刚刚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身边昏睡过去,但很快又打消了这样的疑虑,感觉身边人分明无比熟悉。

所以,赵莺儿摸了摸自己果然睡乱的后脑勺,疑惑的看着周平平说,“你真的会梳头发吗?”

因为周平平本人每天都只扎一个马尾,实在不像是会梳头发的样子。

就见周平平不慌不忙地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梳头。”

然后赵莺儿就放心的把梳子交到了周平平的手里,也没去看那面只有巴掌大的菱花镜。任由周平平拆掉她的发髻和两个小的假发包,先帮她把头发梳得平顺,再把柔顺的长发分成两边,然后开始编起了麻花辫。

将麻花辫梳好再盘起来,成为两个发髻,周平平在一堆发饰里挑选一番,最终就选了两颗珍珠钗子,将发髻固定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镜子拿给赵莺儿,让她自己看看是否满意。

赵莺儿抬起镜子左看右看,发觉这个发型虽然有些简单,但的确和今天的衣服很搭配,尤其是绑麻花辫的那对蓝色头绳上自带的小小流苏,兼具了朴素和俏皮之美。

周平平只在镜中看到赵莺儿满意的神色,便忍不住面含笑意道,“想不到吧,都是小时候照顾同学练出来的。”

“同学,你家的公学男女孩子一起读书吗?”赵莺儿不禁好奇道。

周平平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找补道,“十岁之前一起读书,但不住在一起,十岁之后就各自分开了。”这也不算说谎,但却不是发生在公学里,而是培育基地。

听到一个比较合理的回答,赵莺儿也就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兴趣,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之后,她便打开了窗帘看向外边的景色,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星月都已经隐藏进了云层中,太阳却还没有出来。

在隆隆的车马声中,方管事却一直紧紧的关注着马车这边的情况。当他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便做好了回话的准备。

当赵莺儿拉开窗帘,他立刻上前禀报道,“城里又传来了新消息,两座王府中,分别有一位王孙患有早衰之症,其中一位王孙还伴随着先天的软骨病。传言他们求到了水月观的福袋,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赵莺儿示意让方管事从马上坐到了马车辕上,免得他骑马时不注意绊了脚。等他坐稳又接着禀告,“所以两个王府,分别给水月庵捐赠万两白银的香油钱。”

“之后水月庵的确大肆翻修了一番,此外我们还查到,那位跟明月有联系的书生叫杨安。他还拿了一大笔钱去到处结交好友,贿赂礼部在职官员,显然是在为明年的科举做准备。”

“所以那两位王孙的病症,到底是好了还是产生了某种幻觉,让他们身边的人觉得他们好了。”这是周平平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为此,她不等赵莺儿开口询问,便贸然开口,向方管事提出了问题。

方管事停顿了片刻,等到赵莺儿对他开口,他才继续讲道,“属下正要禀报,从最近的消息来看,两位王孙身体全都大好了。可是从以往的记录来看,两位王孙分别都有出门交际的记录。”

“其中靖王孙是出名的贪恋美色,去年想去调戏一个村女,被对方的哥哥打断了腿。靖王府本想追究这家人,却被这家子猎户提前从山里逃跑了,闹出了很大的笑话。可是现在的人,似乎都忘记了那些事。”

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是欺骗患者,而是根本没有患者。却被水月庵这边的妖邪制造幻觉,让两座王府以为自己家里有人患病了。

方管事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他嗤笑一声说,“不管是王府还是王孙公子,身上都自带有防止妖邪入侵的气运。如今这两位王孙身上发生这种事,显然他们平时没少干坏事,把身上的气运都给消磨干净了。

赵莺儿听完这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我身上带了御赐的宝章做护符,你不用担心”

眼看着旁敲侧击也无法改变赵莺儿坚定的决心,方管事只能叹了一口气。他跳下车,牵住自己的马跳上去说,“还有半个时辰的路,就到水月庵外,小姐做何打算?”

周平平听完方管事刚才的描述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言。此时,她不得不凑到赵莺儿的身边,伏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对她耳语道,“我感觉那妖怪的法力好像很强,我们还是再等等其他消息,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弱点。”

其实方管事一直对来历不明的周平平,持怀疑的态度。然而这次看到周平平对小姐的在意和维护,对她的感官也变好了很多。就跟她一起劝说赵莺儿,“小姐,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方,也就不用再急于一时。”

赵莺儿听到两边都是这样的建议,想到方管事也提起那个杨安已经被抓出了京城,所以决定听从众人的意见,让队伍停下来,等到那杨安被送过来,问清楚情况再说。

只是等她放下车帘之后,才转过身去用指头戳着周平平的脑袋,小声的揶揄道,“你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曾经走南闯北,有本事对付妖魔鬼怪,怎么现在就怕了。”

周平平的反驳之言还没有说出口,立刻便被自己掐灭了,反转而顺着赵莺儿的口气撒娇道,“姐姐说我害怕,我也不是不敢承认,但你千万别告诉其他人,我害怕他们笑话。”

赵莺儿听到这话之后,先笑了起来说,“谁敢笑话你呀,都知道你一顿能吃十个人的饭。都在传说你一个人也能打十个,谁也不敢惹你。”

一个人能打十个就太夸张了,她现在能掌控的力量,在能够接触到对方皮肤的情况下,才可能勉强做到这样的战绩,如果真让他实打实的用力气跟人对战,恐怕用不了一拳都会被外面的那些骑兵给打飞出去了

没想到才刚说下两句,外面又传来一阵声响,就听到雨桐兴奋的声音说,“小姐,我终于赶上来了。看我不在你身边,你肯定不方便吧?”

不等赵莺儿开口,周平平立刻接话道,“有我在姐姐身边呢,你不用担心”

赵莺儿看到两个疑似争宠的身边人,忽然开怀大笑。笑完之后才肃容道,“好了,办正事要紧!”

雨桐仗着多年的情谊,听到这话,还冷着一张脸,周平平早已经乖觉的露出一副听话的表情说,“一切都听姐姐安排。”

这时候,雨桐的心里已经开始骂开了,但是她也知道正事要紧。只能压下心中的怒气,瞪了周平平一眼。

等着赵莺儿下车之后,立刻搀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了一座大箱子面前说,“杨安就在里面,我们刚才已经审过了,他说的确是跟明月有私情,只是他家中原有妻子,便拒绝了明月要还俗跟他回家成亲的请求,依旧保持着现在的情人关系。”

“你有没有问过她,关于那个漂亮女人的消息?”这是周平平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所以她又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此时,雨桐已经快要翻白眼了,但是面对着赵莺儿紧接着投过来的目光。她也只能乖顺的回答道,“我也知道像杨安这种恩将仇,报三心二意的家伙,肯定不会不去关注身边出现的美貌女子。可是我们已经对他用了一些肉刑,他依旧坚口不认。所以我现在只能判断,他应该没见过那个人”

周平平当然不肯甘心,赵莺儿也察觉到了她的跃跃欲试。于是遵从她的心意,让人把装着杨安的箱子打开,将人用凉水泼醒之后,严厉的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水月庵的明月,不仅骗了远支宗室的福王府和靖王府。现在还骗到了安乐长公主头上,她骗到的钱,基本上全花在了你的身上,如果你不把自己知道了的一切都交代清楚,你就永远别想再踏进考场一步。”

不让考试的威力,对于一个从小寒窗苦读,梦想就是金榜题名的书生来说,确实比打在身上的板子还让人痛苦。所以他即便声音嘶哑含糊,也立刻开口道,“求贵人饶命,小生确实不知道明月私底下在做什么勾当。当初小生因为家境贫寒,落榜之后,干脆没有回家,直接在京城住下来。希望能继续等待下一次春闱,或者有恩科的机会。”

这也不过是一个老套的书生落难故事,一个不事生产的书生,流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贵地,很快就把盘缠花光了。之后他又找朋友借了一些银子,自己想办法抄书赚了一点钱。可是想继续在京城住下去,就不可能了。于是他开始在京郊外物色住处,走来走去,却不小心遇到天降暴雨。

那一天他好不容易看到一座寺庙,跑过去却是一座尼姑庵,敲门之后,一个年轻的女尼让他进了庵堂。之后他就因为发烧一病不起了,等他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面对的便是一个对他殷勤备至的温柔女尼。年纪虽然比他长五岁,但也还不满三十,她的眼角虽然生了一些细纹,可能因为远离尘世的原因,依旧显出一种稚拙的纯真。

杨安发誓,他是爱着明月的,可是这一段听的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肉麻。方管事忍不住上前踢了他一脚,“别说你们的龌龊细节。”

赵莺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然后就听到他说,“庵堂没钱了,明月想方设法去凑了一些印子钱来应急。”

他听完之后大为感动,发誓病愈之后,一定好好报答明月的救命之恩和深情厚谊。

可是为了买补身体的人参燕窝,那五百两银子很快就被花完了。即便他人已经能下床了,两人之后的日子也没了着落。就连明月她师父传下来的庵堂,也快保不住了。就在那天晚上,杨安听到明月抽泣着跑到后院,说是想要把,祖传下来的一个青铜香炉拿出去当掉。大概可以换几十两银子,他们俩就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

可当时病体已经痊愈了,杨安是不愿意走的。他虽然如今落魄到,需要被一个尼姑接济的地步。可是他也是堂堂的举人,这身份在京城虽然不算什么,可是在他的老家却是预备官员的待遇。何况他还有父母妻儿,和一份大好的家业。就算一辈子再也无法考到更高的功名,再等上十来年,也可以举人身份入仕。

去一些偏远州县做一任小官,为自己的后人攒下一笔钱财。而不是跟着一无所有的尼姑私奔,去未知地方,抛弃自己过往的一切身份地位。

就在杨安考虑着,是否要偷偷跑掉的时候。明月忽然抱着一把桃花走了回来,她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说,“我们有钱了,我们以后不会再缺钱了。”

杨安也接过一朵桃花,心里还在想明月肯定已经疯了,他或许根本不用逃跑。

忽然间,心情却同样变得愉快起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有些疑问,反正他感觉比跟他妻子在一起的时候更愉快

反正不是有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偷情的感觉,才会产生这种愉快的心情,他也没有再深究。

之后果然拿到了钱,搬到了城里,重新开始跟做学问的人交朋友,给自己的官场道路铺路,忙得不亦乐乎。即便明月偶尔会到他的书斋里来看一看,他们也只是闲坐着聊天,他似乎在那天晚上之后,就对那个比他年纪大的,又没什么风趣可言的女人,失去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只是她手里的钱。

方管事听完这个故事,依旧一头雾水,但他也只能看着赵莺儿,不敢发表意见。

雨桐则要感性一些,她迟疑了。难道这是一个精怪报恩的故事,只是住在深山中的精怪,不知道凡俗的规矩。利用了一些王孙公子的钱财,来接济水月庵和明月。再把那个想要迷乱明月心绪的男人,赶走了。就像她现在,也想赶走小姐身边一个人。

只有深知母亲和李阿姨的情侣关系,而且见证了基地很多同性情侣的周平平,心中已经有了一点隐隐的猜测,只是她还没有得到关键的证据,于是选择保持沉默。

只有赵莺儿没去想那些情感的问题,反而开始想解决问题的方法。她看着满身伤痕的杨安,突然勾起嘴角对他说,“替我写一封信,我就让我母亲安乐长公主,不再追究你的过错。”

听到这样的要求,杨安自然是千肯万肯,他恨不得现在就用血给赵莺儿写一封书信。可惜赵莺儿不会想要这种脏东西。

她让人用车上带的温水,先给杨安洗干净了手脸,再铺好纸笔,让他用心写一封信。

说他又生病了,希望明月能够尽快下山来看望他,让他不至于孤孤单单的。

写完这封信之后,赵莺儿也没有让跟在身边的这些人去送信。反而舍近求远,让方管事追回了一个去周边探查消息的青壮。

他没有听过有关于明月和杨安的一切消息,赵莺儿还跟他交代说,“现在想想,如此大张旗鼓的去打扰一座庵堂,也的确有点过分。你先去给她送一封信,请明月师傅下山来见面吧。”

由现在的信息,可以得知明月很在乎杨安,而那个未知的精怪很在乎明月,所以把明月骗下来,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掌握了绝对的先机。

当做完这些安排之后,她才忽然有些忐忑的转过身去,看周平平的眼睛,希望不要在她的眼中看到鄙夷或者排斥的目光。

一直掌握着巨量财富和庞大商路的赵莺儿,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用卑鄙的手段,反正她对于施加在杨安身上的肉刑,都感到习以为常或视而不见。

然而,她并没有在周平平的目光中看到让她难过的情绪,反而是一种近乎仰慕的欣赏。

不知道周大人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脾气太过刚硬,教导女儿的时候才会把她教得这么可爱娇嗔,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欢喜。

此地距离水月庵的位置本来就很近,再加上快马加鞭。连明月本人都很着急的情况下,他们几乎只花了半个时辰,太阳才刚刚从东边露出一抹痕迹,便已经赶了回来。只是所有人都看到有一道幽怨的影子,跟在信使的身后,只是信使本人似乎毫无察觉。

他兴高采烈地翻身下马,拉着明月来到赵莺儿的面前,激动地说,“小姐,我把人接来了。”

明月看到周围的环境,也终于从焦急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几乎同时质问道,“你们是谁,安郎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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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看我身娇体软
连载中小蛮无细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