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吹着小曲回到了自己家。
门前看门的小厮看见他,老远便冲他招一招手,一副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他的焦急神色。
他慢吞吞地踱着步,走到门口,问:“杜三儿,什么事这么着急?”
杜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是秦先生。”
如今时候将近正午,阳光洒在人身上,很适合眯着眼睛打个盹。
江河听到“秦先生”这三个字,从茶馆一路走回来积攒的倦意瞬间抽空。
秦先生,是他整个童年的噩梦。
江河的父母是老来得子,因此对江河寄以厚望,希望他将来能有一番大成就。
小时候,每天陪伴在江河身边的,除了父母乳娘,就是老师和书卷。
再有,就是杜三了。
江河嘱咐了杜三换完班便回屋休息,便进了门。
他双手背在身后,半路上脚踢到一粒石子,便顺路将那块石子一路踢到正厅前。
正厅大门敞开着,从外面往里面看去,隔着一层稀疏的珠帘,隐约能看到主座上的父母和客座的秦先生。
还有一位夫人,想必那便是从未见过的师娘了。
江河慢悠悠地走进门,在大厅中央停下来,行礼:“爹娘好。秦先生,久违。”
江父江夙笑道:“还有你师娘。”说着指了指秦先生旁边端坐的夫人。
江河转身,继续说道:“见过师娘。”
秦夫人一脸慈祥:“小河快起身。”
江河:“谢过师娘。爹,人我都见过了,我能坐下了吧?”
江夙有些头疼,随即很熟稔地笑一笑,说道:“坐吧。”
“咳咳。”江夙正了正容,说:“小河,今天叫你来,其实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秦老师接到京城府尹姜大人的邀约,不日要携家眷上京,去就任姜大人家长子的老师。”
“我准备让你顺便一起去京城考试,路上有个照应,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问老师。”
江河叹口气。父亲太过信任他,以至于把考试当成出门吃顿饭。
秦挈是状元出身,当年一举成名,无数人想要拉拢他,无数人看好他。实际上秦挈去考试不过是觉得有趣,他觉得一个读书人,一生中不参加一次举子考试,那简直就是白过了。
简而言之,他只是兴之所至,考着玩,玩出来个“状元”名号。
事了拂袖走人,转头回家种竹子、娶媳妇去了。
吃过晚饭,江河送秦先生夫妇出门。
半路上,秦挈拍拍江河的肩,对他说:“方才我忘了说,你去考试,得先给自己取个字,这样你跟别人应酬的时候,也好介绍介绍自己。”
“老师的意思,跟别人喝酒的时候?”
秦挈低头,笑道:“喝酒,赏花。这是举子考试的传统。”
他说着扶了一下秦夫人的肩,替她挡住垂下来的杨柳枝,继续说道:“你不必太过重视,日子还是照过,哎对了,上回告诉你去听的那家歌楼,你去过没有?”
江河知道,秦挈并不是觉得名次不重要,他只是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学生。
秦挈说的那家歌楼,名字很直接,就叫“小歌楼”。
“还没——我昨天才收到你的信,还没来得及。”昨日江河在云家门口蹲了一天。
秦挈点点头:“那正好,随我上京看吧。”
江河眨眨眼。
“京城那家更好看些——就先告辞了,后日见。”
秦挈说完,和秦夫人一起上了门口等候已久的马车。
江河想,这歌楼,竟还是连锁的?它的主人定然是个富贵又清闲的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