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歌女

“也就是说,你是方才那唱戏的夫妇的儿子?”

云潺看着面前瘦弱的男孩,说道。

这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长得瘦弱,身上穿着破洞了脏兮兮的麻布衣裳,是寻常人家**岁的孩子才会穿的样式。因为太瘦,身上的衣物也单薄,因此排排肋骨都清晰可见。

石安乖巧点头:“男的是我爹,女的是后娘。”

他许是看云潺衣着不俗,言辞也甚为温和,因此本能的将他看作可靠的长辈。

茶掌柜“害”地连连叹气:“这位客人,您是位贵人,不必管他们这些穷贱人的事情。”

“我想着管上一管,那夫妇应得的报酬也便能讨回去了。”云潺伸出手摸摸石安的头。

洪梅州轻声提醒:“掌柜,无需与孩子计较。”

“是是是。”那茶掌柜竟是不看云潺的面子,把石安往店门一搡,“你回去吧,我没钱给你。没见我的客人都被你爹那鬼嗓子给嚎走了么!”

按说做生意的,没有像这样无顾客人的脸面的道理。

尤其是云潺与洪梅州还是同乡,尚有同谊的关系在。

再者,这茶掌柜若是真的尊敬洪梅州,可偏偏又违背洪梅州“不与孩子计较”的意思。

这事情着实有点奇怪,云潺皱起眉,不知道拿这茶掌柜怎么办,只能先解燃眉之急,给了石安些银子,让他回去交差。

不然,若是空手而归,少不得一顿臭骂、几天挨饿。

云潺虽然不问窗外事,可这么着闹过一通,他终究是没法平静地品茶。

茶掌柜与洪梅州在一旁聊天嗑瓜子,周屠户被冷落下来,既没人吵架,也没热闹可看,于是凑到云潺跟前,喊他:“这位贵人,您是雪涛先生的同乡?”

云潺不急不躁地数好几锭碎银,一边把银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一边回答周屠户:“我是。虽则同乡,却也不过点头之交。”

恰好门口吹过一阵和暖的春风,外边四处洋溢着的桃花香被卷进铺子里来。迎面走进来一对青年男女,笑盈盈地垂颈低语。

这两位青年男女,正是逛过集市回来找云潺的江河与云虔。

云虔正调笑她爹“倒是很会消遣,最近正是茶水铺上新茶的日子”,江河却“啊”的一声,拍拍云虔的手肘,目光示意她看云潺的表情。

云潺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样子,爱开玩笑不易动怒,此刻脸上却缺了些笑意,连平日里纹路生动都皱纹一时间都有些陌生的情绪在里面。

“爹,方才我与江哥哥路过一个红色云纹小桥时,正好有风吹来,桃花缤纷都被吹落,我拿手帕接住了好些,拿回家用茶香蓄养着,得些叶子的灵气,好制成香包,到时送给爹爹做立夏礼呢!”

云虔上前,递给云潺一包手帕包裹着的花瓣。

“这位是你的女儿?”洪梅州见云虔说完一席话安静下来,见缝插针,前来打个招呼。

按说他并不用问候一位不熟的同乡的女儿,可生意人的习惯,让他不会放过与人交游的机会。

“正是小女。”云潺拂衣起身,他不确定方才是不是算与洪梅州结下了梁子,不知道往哪儿摆的手随意撸了一把自己柔软的胡子。

洪梅州用目光致意,算作和云虔打了招呼。

随即,他将落在云虔身上的目光抽离,又朝江河远远的打个照面:“小河,多日不见,听说你已经在京城崭露头角,果然后生可畏。”

“多谢洪伯伯谬赞。”江河对洪梅州行一个晚辈礼,又邀他去观看举子们举办的诗会。

洪梅州倒也没有拒绝,答应下来。

江河说的那场诗会,是丞相家的公子举办的,相比其他的诗会,这一场尤为不同。

这也是京城的传统,每到大考之年,京中大官要员都会牵头举办这样一场诗会。

诗会当日,主办人在主街上盘下所有高楼,参与者们整日坐在高楼中,俯观这条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白日结束,所有人写下一首七言律诗,交给裁判评选。

其目的便在教举子们观察民情、为将来入仕做准备。

“所以,你不打算参赛啊?”云虔停下观花赏柳的眼神,惊讶地问。

“我爹并未期望我入仕,我也懒得费力作诗,想着到时候给朋友们奏乐助兴便可。”江河悠闲地踱着步,两枚铜子在他手上抛来抛去。

他们站在一间小茅草屋的门口,等云潺从里面出来。

茶掌柜到最后也没给石安付工钱,云潺担心不过,匆匆问了地址,跟在前脚刚离去的石安后面去了他家。

果然如茶掌柜说的一样,石安家里弥漫着一股烟味,像是经年日久了,只是站在屋子外面,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闻着让人气血翻涌,甚至有些头晕。

来石安家的路上,云潺简单的把事情经过给两人讲了一遍。

江南小城里长大的孩子,从来未见过这样简直可以一字不动直接写进话本子里的事情。

云虔杏眼痛苦地眯成一条细缝,想了半天,最终说出了她的提议:“是不是要找个方法,让石秋云可以戒烟?”

江河摇摇头:“石秋云的嗓子已经坏了,戒烟是必须的,可他心里的不平、不满,已经没法修复了。”

“啊。”江河遗憾地捉住一只只剩半边翅膀的促织,轻轻地把它放到沾满蒲公英种子的草地上,“真可惜。也是一代名伶,终究难逃命运。”

“名伶?”云虔心里一动。

俗语说,十个戏子,九个命薄。

名伶更是几乎没有一个得了善终。

京城里有御乐司,管理全京城的乐人。乐手、戏子、歌女,都有专门登记身份与生平的册子。

这御乐司的官油水不大,能长留此司的,靠的都是闲情逸致,也有爱看话本小说、听评书的举子,考上进士后便自荐御乐司,留在司里,遍看天下乐人的悲欢。

若说伶人,因着抽烟而自毁前途的,不在少数。

至于引他们开始抽烟的,也就是他们放纵生命的契机。

思索了一会,却没能对此下定论。

既然是艺人歌者这个群体的行为,那必然不能用兴趣这个词一语盖过。

乐人从乐学艺,多数不是出自本意。可与戏文和琴弦相伴的那些日子里,他们很多人都在学艺的中途,爱上乐之魂魄,从此心甘情愿在舞台上亮嗓,和音乐纠缠不休,一生到老。

抽烟意味着放弃唱戏,对一般的乐人来说,无异于母亲弄丢了孩子。

“只能说,这很可惜,也很奇怪。”江河沉吟,斟酌着说,“若我们想知道原因,阻止下一个戏子的家变得像这样支离破碎,或许,少不得上御乐司找一找缘由。”

“御乐司?”云潺恰好暂时处理好石家的事,掀开挂在门口处充当大门的帘子,走出来,“说起来,御乐司算是整个大容朝廷里最独特的官府,听说此司有不少通诗书礼乐的歌女充作女官,与其他官员都平起平坐。”

云虔:“女子当官,胆识与气魄缺一不可,真想认识一下这些歌女们。”

江河且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笑呵呵地云虔:“我前日新写了些小曲,若阿虔你不嫌弃,或许可以先结识一下我这位歌……者?”

险些自述为“歌女”的江河还是没羞地扬声唱起小曲,所幸他声音富丽雅正,虽然唱出些少见的野调,却也清雅好听。

云虔听小调便想吃糖,她恍然大悟一般重重捶自己脑袋一把,江河停下口中的旋律,询问道:“阿虔,怎么了?”

云虔:“司棠她……”

还在云片糕铺里等自家小姐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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