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段铭正才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
他的附近突然响起了两声轻咳。
四目相对间。
许是沈含娇的小心思太过明显。
抑或是脸上那种一无所知的茫然太过直白。
段铭倏地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净俊朗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笑，三分得意，另外七分还是得意。
“哪里不会？”
他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是语气丝毫不低。
他看见沈含娇将考卷翻了一页。
然后手指轻轻地在某处点了点。
哪一题？
他伸长了脖子去看。
便听见一道同样压得极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除了这个，其他的都不会！”
段铭：“……”
好理直气壮啊。
本着卖弄的心情。
段铭极为大方地将自己的考卷往前拨了拨，空悬出桌子一大半。
沈含娇看了看自己这面一片洁白，另一面没落几个字的考卷。
又瞥了瞥段铭几乎是满满当当的考卷，有些欲哭无泪。
果然。
除了武功，她盲目自信的还有才学。
山上几个爹爹和寨子里的人不是说她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就是夸她才思敏捷，世间难求，把她吹得和文曲星下凡一般。
现在，你们看看？你们来看看？
整张考卷，就做了一题，冥思苦想了老半天，还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以后还吹我，让我骄傲自满吗？
“段兄真是才思敏捷，还是个大好人。”
腹诽完后，沈含娇诚恳地给段铭竖起了大拇指，送去了马屁。
“客气客气！”
段铭欣然接受，继续将自己的考卷往左上角拨了拨。
她抬头去看敌情。
坐在上首的老学官的眼皮已经慢慢合上，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真是天赐的好机会。
她侧着身子探着脖子去看段铭的考卷。
第一题，是四十五，第二题……
冷不丁地。
一只白皙的手极快地掀起了她的考卷。
与此同时。
另一张洁白如新的考卷飞快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荆荆你做什么？”
神乎其神的手法之后。
留下的是两张懵脸。
错愕的不仅是沈含娇，当然还有正昂着脑袋盯着学官的段铭。
沈含娇收到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然后她看见，她的大外甥女儿白皙的玉骨手优雅地握住毛笔，手腕轻抬，在卷尾最底下写名字的地方落了——
“沈含娇”三个大字。
而后，笔往上，思考不过片刻，在某题目下方，一挥而就。
哇！荆荆，你要帮我答呀！
沈含娇瞬间就明白了她这贴心的小棉袄的意思。
这不，喝饱了睡足了。
就出来照顾自己的漂亮母亲了。
但是。
段铭没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眼下要互帮互助，交换考卷。既然两人考卷都是白的，直接你写我的名字，我写你的名字不就可以了吗？
但是现在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往前倾了倾，将考卷微微往正前方送了送，继续卖弄，“晶晶姑娘，这些题目我会！”
然而，晶晶姑娘并没有搭理他。
只托着袖口，蘸墨，写字，行云流水，连背影都赏心悦目。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老学官的声音一响起。
沈含娇迅速做贼心虚地扭回自己的脑袋。
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个字都木有的考卷，佯装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段铭则大喇喇地往后靠了靠。
并着他面前的考卷也在桌上大大地摊开。
一如他嘚瑟的心情。
坐得太久了，有些不舒服。
老学官揉了揉有些僵了的老胳膊老腿，决定起身溜达溜达。
嗯，字写得真不错。
他在一位考生的旁边站定，看他笔锋利落地在卷尾落下“莫子承”三个字。
诶呀。
这个字歪七扭八的，简直要飞到天上去了。
他嫌弃地撇开目光。
嗯，这个字勉强可以。
虽然算学题一个没答对。
咦！老学官惊讶地走到孟荆的边儿上。
看着这个女子洋洋洒洒间，一手大气恢宏飘逸壮美的草书零落有致。
这也就罢了。
一个接一个答案，转瞬就完成了算学的大半这是认真的吗？
他细细去看。
还……全是对的。
这得是多聪敏毓秀的女子啊。
老学官一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孟荆的考卷。
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吧。
沈含娇动作不敢太大，只垂着脑袋，偷偷地往旁边瞟。
恰逢孟荆笔端蓦地停止。
诶，怎么不写了？
这也是老学官想问的。
他还想看反面的文才和时政历史呢，怎么不继续写了？
白皙的手腕握着毛笔轻悬在算学的最后一题上。
孟荆猛地侧头，看向一旁的怪异老头儿。
眸子里尽是不满与嫌弃。
这是觉得我打扰到她了
这小姑娘，长得挺俊俏的。
字也是真的好，大气磅礴，力透纸背，更何况，身为女子，写的还是男子喜欢的草书，不简单，不简单。
就是人有点小气，还不让老夫看。
哼，老学官悻悻地转身。
紧接着入目是一张洁白无瑕的考卷。
干净得给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丫头，只剩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
老学官忍了忍，没忍住，用手指叩了叩桌子提醒。
你干啥呢？梦游去了？
“学官不必为我担心。”
沈含娇想起了自己在孟荆手中的卷子，也猜到了看那架势，且不论对不对，定然是满满当当的。
索性大言不惭地道，“我觉得这些题甚是简单，一炷香的时间绰绰有余。”
一旁竖着耳朵的段铭：“……”
老学官看着她，有些怀疑。
沈含娇脸不红心不跳，直接握笔，目光顿在某道她冥思苦想了许久的算学题上。
接着，落下几个字。
对的。
然后。
在老学官面前，继续在第一道题的下方。
落下“四十五”。
也是对的。
老学官激动地走了。
今年的明学堂，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啊。
香燃尽。
随着一声锣响。
有小厮自后门入，收取学子们的考卷。
沈含娇在卷尾处落上“沈晶晶”三字。
一扭头，荆荆也以气定神闲地落了笔。
学官领着小厮们带着考卷走了。
学子们鱼贯而出。
“你帮娇娇写，那你怎么办？”
段铭着急地准备去拉晶晶姑娘的肩膀。
但是。
孟荆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
在那手过来之前，他就突然转身。
双目不善地盯着段铭。
声音冷冽似含了冰，阴恻恻的。
“你再无礼我就剁了你的手。”
黄有才的惨状历历在目。
眼睛处突然就开始疼了。
段铭瞬间精乖地收回自己的手，还微微往袖子里藏了藏。
他家可就他一个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