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傅遇深好像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只是放了碗筷,给她递了张餐巾纸,示意她擦擦嘴角的油渍。
阮禹的脸更红了。
怎么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狼狈了,连吃相都一团糟,就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什么都做不好一样。什么都做不好就算了,还偏偏是现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她还没有洗澡,还没有洗头,甚至……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
傅遇深都走到了电梯口,一回头看人没有跟上来不说,她坐在位置上扭扭捏捏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明显,他没有办法漠视。
“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干净的?”
这话一出,阮禹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脸涨成猪肝色,反倒气起来。
说来也是好笑,不知道是谁在刚跟自己重逢的时候,各种绅士风度,还挺有礼貌。她这个人也是好骗,人家一开始装,她也变得好脾性,还生怕伤害了别人。现在想想,拜托,这人可是傅遇深哎,虽然自己也能有时候开玩笑让他语塞几次,但到头来,都只有他让她吃瘪的份。
她这一生,算是栽到了他的手里。
“觉得别人想的不干净的,自己脑子里才不干净呢!”阮禹喝了最后一口汤,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硬着脑袋说着。
谁知道,没等到傅遇深继续说什么,她竟听到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噗嗤”笑声。
做好的饭菜,打扫好的卫生,无不说明了家里是有阿姨在做事的,阮禹却以为她走了。实际上,别人不过是厨房里侧的保姆间里没有出来罢了。这时候,她正准备出来收拾碗筷,听到这两人幼稚的对话,一时没有忍住笑出来罢了。
末了,又觉得自己很失态,很郑重地对着阮禹说:“阮小姐,实在对不住。”
阮禹懵在原地,合着这么大的房子,要是哪天突然藏了一个人,那她都不会清楚。
“不要紧的,辛苦你了。”她含糊地说着,逃一般地离开现场,跟上傅遇深的脚步,上了电梯。
她从前家里不错的时候,也是有阿姨帮忙的,所以比起使唤佣人一般,她只是觉得这些阿姨很亲切,也值得尊重。就是,她有点太丢脸了。
只是傅遇深好像什么都察觉不到一般,闲适地插着兜,任由阮禹在身后半带怨气地瞪着他。
阮禹想,这会儿丢脸了他倒是知道不讲话了,装得比谁都乖呢!
“房间多,你选一个,看晚上睡哪儿。”到了二楼,傅遇深才恢复了正形。
阮禹确定他是认真说的之后,气势倒输了三分。
“都可以。”只要不和你睡一起就行。
后半句她心里默念着。
“好,先过来看。”傅遇深见好就收,看她还在电梯口待着,跟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兴许是刚才阿姨的笑声,他现在倒没有多恼火。
只是,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小臂,带着她走。
房子里很温暖,阮禹便只穿了一件卫衣。他手心的温度一下子透过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让她无所适从了。
转了两个弯,到了二楼的衣帽间。衣帽间好大,还分了男女主人两个部分,一进去,阮禹就看到好多套衣服码在打开的柜门里,首饰台上也摆满了首饰,一时她看也看不过来,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明天登记结婚,你看穿哪一套。”
阮禹想到了刚才也路过了他的衣帽间,那些衣服的款式,跟自己这些衣服,真的很像。
情侣装?
这一念头出来的同时,她又觉得很好笑。明天都要结婚的两个人了,穿“情侣装”不是很正常的吗?不正常的是她们,重逢了三个月都不到,稀里糊涂就要马上结婚。求婚也没有,像正常情侣那样选特殊的日子也没有……
末了,她恍然大悟。想什么呢?她们叫情侣吗?他出钱,她出人,不存在什么好委屈的。
“不喜欢?”他抬手看表,九点,也不晚。“出去再买吧!”
本来,他是很想跟她去看看,商量造型师嘴里说的,女孩子在意的“仪式感”的。可是,他这几天手机一直拿在手上,却等不来她哪怕一条问候的消息,等着恼着,就到了今天。
“没有,都很漂亮的,我就是不知道该选哪套好。”他态度好,阮禹就没有态度不好的道理。说完,她便伸手一件件拿起来看,她也真的没有撒谎,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的,都很衬她。
“那穿上试试?”傅遇深信她说的话,他这些天跟造型师一起把新季的成衣都看遍了,还订购了手工的旗袍,样样都适合她,他是知道的。
“对哦,我怕我会有些穿不下。”阮禹不好意思地笑着,她今日累瘦了很多,但是思想却还停留在之前长胖的时候。
“不胖。”他很认真地说着,只要阮禹不抗拒,他的态度也会很和缓。说完,便往外走着,想让她安心试衣服。
“傅遇深……”犹豫了片刻,阮禹还是叫住了他。
他听到她叫他的名字,脊背开始僵硬。
其实,从重逢到现在,她喊他的时候,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熟人都喜欢喊他“遇深”或是“大神”,很早以前,阮禹也是这样喊,是不管他高不高兴都要这样喊的。那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这么自来熟?
现在,他知道了。
因为她想要亲近,所以要用尽一切办法拉近跟自己的距离。
如今她不想了,所以连听到她喊自己的全名,都成了一种奢侈。
“我喜欢这几套……”她说着,想着都这样了,就不要跟自己过不去,明天能漂亮又登对多好。“我想着,明天拍照,得两个人都穿着好看合适才行,所以你也试试吧……你记住了吗?”
“我尽量。”他生硬地回答着,一双自持的琥珀色眼里有些无所适从,随即马上把门带上了。
阮禹咬住嘴巴,有些生气。
她是为什么要生出这种多余的好心来!
衣服摊开在沙发上,她现在没有一点好心情。随手拿了其中一件看起来最贵的,便麻利地开始换。想来也是不理解,结婚登记照不过是照个上半身而已,有什么必要买满屋子的衣服呢?
但细细看着,颜色不同、风格不同、领口袖口的设计都大有区别。富豪们的消费观,她们真的很难理解吧!
穿好了一件,她拉拉裙子,有些紧。小香风固然好看,但是她的身形没那么纤瘦,又没有化妆,一时穿不出那种感觉。连着换了几套,都不算最满意,直到穿上了一件镶了珍珠的白色旗袍,她才觉得不错,缓缓推开门,不太自信地拉拉旗袍的腰线,才抬起头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眼神定定的,半天不知道挪动一下。
很显胖吗?阮禹抓抓自己的脖子,有些尴尬。
不会呀,她刚刚比对过了,反而是这件最显瘦。
都没跟他说一句话,她便又要进去。
“等等!”傅遇深站了起来,把沙发旁边的米色西装径直套上。
阮禹才看清了,那细细剪裁过的西装显得他身形笔挺不说,衬得他的气质也是温润无害的。而且西装手巾袋上也镶着两颗珍珠,饱满又透亮,正好中和了他近日的戾气,矜贵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阮禹又看向了沙发上另外几件衣服,无一不是跟她刚刚挑出来的衣服对应的。
这……
两人便这样隔着几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里噼里啪啦烧着或是尴尬或是不清明的味道。他高大的身形就在面前,对比得阮禹越发渺小,无力抵抗。
傅遇深倒是没躲,肯定还是阮禹败下阵来。她略有失态地回了试衣间,只觉得没有任何再试的必要了。磨磨蹭蹭都快十点了,她得快点洗漱休息,而不是跟他耗在这里。
等她深呼吸一口气出来的时候,傅遇深也离开他的试衣间了。只是那件珍珠西装单独挂在次净衣区里,孤零零的,却又像得胜的将军。
夜深了,她原以为自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就在两小时之前,她在为要不要锁门而挣扎着。也别说锁门了,就算是关着房门睡觉,她都有顾忌。
关上了,若别人没有那个意思,倒显得自己的心胸只有花生米大小。若是不关,人家晚上要真进来做什么事,她都没有抵抗的办法。
思来想去,她的门还是大开着睡了。
毕竟,傅遇深的力气,她又不是没有感受过。
凌晨两点,许是这个床垫实在是太舒服,阮禹真的睡得很香。
陌生的环境里入眠,她喜欢开一盏小夜灯。
有人在门口站了一下,半晌,还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