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琸听到这话后，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你当真要去？”
邱钰宸在袁琸狐疑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言辞恳切的道：“是。”
“你可知那人是谁？若是最后她踏入了城门，到时你可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袁琸继续道。
“我如今已经娶了兵部尚书家的千金为妻，与程将军早已没有任何瓜葛，这次也算是彻底与过去道个别了。”邱钰宸垂着眸，认真的答道。
袁琸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邱钰宸，发现他眼光直直的看着自己，并没有因为慌张而躲闪，于是便点了点头，应道：“好，那我便成全你，让你亲自带兵前往城郊。”
其实袁琸也有自己的思量，他并不完全相信邱钰宸在这短短数日就想清楚一切，不过他之所以同意了邱钰宸的请求，一方面是为了试探他，另一方面即使邱钰宸放过了程兮凉，他也一样有办法处理掉程兮凉。
既然如此，袁琸也就顺水推舟，来个一举两得。
*
而在此刻才知晓此事的余恕却无法冷静，他当时正在周霁的家中闲坐，恰好就遇到了前来禀告的一个暗卫。
“你找谁？”余恕见那暗卫在见到自己时似乎愣了一下，待听到他的问话后才回过神来。
那暗卫似乎也是认识余恕，所以并没有避讳，他没见到周霁，于是便对余恕说道：“我找周大人。”
“他现在有事出去了，不如你等一会儿？”余恕提议道。
暗卫一听，连忙摆摆手道，“不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小公子就代为转告吧。”
余恕见暗卫似乎对周霁心存畏惧，若是真的强行留人恐怕也难为了他，于是便点头应下，“好。”
“陛下说此次围攻将军的人由太子殿下带领，可能届时还需要周大人的配合。不过若是殿下一切顺利，那便不需要周大人了。”暗卫遂一五一十的将袁琸的话复述给了余恕。
“将军？”余恕微微蹙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哪个将军？”
“小公子是忘了吗？当然是陛下几月前刚封的将军。”暗卫笑着解释道，“您不是还和她一同前往了驻南关。”
余恕只觉得那一瞬间眼前空白，根本无暇他顾，好半晌后才在暗卫有些担忧的目光中笑了笑，故作镇定的问道：“为什么突然要杀她？”
“其实陛下本来也没想要杀她，可是她不顾规矩，竟然擅自回京，这才让陛下不得不派兵拦截。可是她竟然丝毫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甚至还往京城前进，陛下这才动了杀心。”暗卫向余恕解释着，也并没有察觉到余恕的异常。
“她回京了？”余恕捕捉到了暗卫话中的重点，出言打断了他。
“是啊。”暗卫点头应道。
“为什么会突然回京？”余恕又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暗卫面上的神色有些为难，“我也就只是听命办事罢了，具体的经过也无权过问。”
“好。”余恕点了点头，也没有为难暗卫。
“小公子若是想知道，不妨问问周大人，周大人兴许是知道的。”暗卫见状，主动给余恕提议。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余恕见暗卫似乎有些坐立难安，估计是担心周霁突然回来，便微微笑了笑，说道。
暗卫见余恕脸色似乎有些不好，虽然心中也想离开，可是也担心余恕的安危，踌躇没有即刻起身。
“您没事吧？”
“我没事。”余恕摇了摇头，道。
暗卫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那我便先告辞了。”
等到人走后，余恕缓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正处在周霁的家中，他也没有立刻离开，想要等周霁回来后，再向他问清楚。
没过片刻，周霁就回到了府中，一眼便见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中的余恕。
他走过去，有些小心翼翼的蹲到他的身前，伸手握上余恕放在膝上的手。
余恕这时才被他的动作唤回神，他的目光落到周霁的脸上，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周霁试探着问道。
余恕张了张嘴，犹豫了半晌才垂眸问道：“刚刚宫中派人来，那人让我转告你，太子殿下率兵围攻程兮凉，届时可能也需要你的配合。”
周霁握住余恕的手一紧，明显没料到余恕会突然说起这件事，他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要杀程兮凉的计划了？”余恕也不管周霁是否说话，自顾自的又问道，“或者说，这些计划中，也有你的参与。”
“不是的。”周霁这时才突然找回了声音一般，急忙摇头解释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可是待他说完，就从余恕的眼中看到了不信任，他只得又解释道：“我之前的确猜到了些，可是我的确是到现在才知道的。我这些天都与你呆在一处，回京后陛下便没有再给我任何其他的任务。”
“所以你猜到了，但是你却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对吗？”
“我有提醒过她，让她不要理会太子殿下的任何事，可是她……”
可是她还是抛下了周霁的嘱托，毅然回了京。哪怕知道，等到她回京后，一切都已成定居，自己可能也要死于非命，可她还是回来了。
余恕知道谁也无法劝动程兮凉，所以袁琸才会如此笃定的设下这个局。
他知道程兮凉心中挂念邱钰宸，至少在此时此刻，她是无法接受邱钰宸娶妻的。所以他便利用了这一点，让程兮凉主动跳入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才又看向周霁，“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
他不该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周霁的身上，至少不该怀疑周霁。
“没关系，是我没有料到陛下的动作会这么快，如果我能早一点察觉，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周霁不愿余恕陷入自责中，急忙说道。
余恕摇摇头，“既然她选择了回来，那我们谁也无法左右她的想法。”
就像当初在建安郡时，程氏知道她想要来京城一样，京城就好像是一个漩涡，稍不留神就会被它卷入无止尽的黑暗中。
眼见着余恕已经恢复了冷静，周霁却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确认似的说道：“不要插手这件事，好吗？”
等到这件事结束，他们就可以离开，过自由的生活了。他有自己的私心在，可是他也只有这点私心罢了。
“……好。”
*
袁琸在最后的关头，仍旧还是对邱钰宸放不下心，又秘密召见了兵部尚书，让他另带了一队人马。
周霁和余恕本已经约定好，不再过问此事，无论程兮凉最后的结局如何，都当做是命中注定，可袁琸却还是让周霁去协助邱钰宸。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说好听些是协助，说得直白些，就是让周霁去监督邱钰宸。
当初在建安郡时，两人就已经结下了梁子，如今却又要再次相对。
“我以为你会明白的。”邱钰宸见到周霁时，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一句话。
周霁无所谓的笑了笑，“圣命难为罢了。”
邱钰宸轻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可周霁却又补充了一句：“你又怎么会觉得，以你一人之力，可以护得住程兮凉呢？”
这下邱钰宸终于没有再保持沉默了，他轻声答道：“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边关的将士。”
“是那位将军的部下吧。”周霁随口猜测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寡不敌众吗？”
邱钰宸的目光转向周霁，“或许我们不可以，但如果你能够加入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你打算错了。”周霁头也不回的与邱钰宸擦肩而过。
邱钰宸随即转过身，对着周霁的背影说道：“你真的觉得，我父皇对你是毫无保留，或者没有别的目的吗？你错了，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做任何没有回报的事。”
周霁的脚步顿了顿，留下了一句：“他是君王，我是臣子，我只服从他的命令。”
随即，便不再给邱钰宸说话的机会，上了马扬长而去，邱钰宸见状，也跟着上了马。
他们与程兮凉相遇在了城郊外，正如周霁所猜想的那般，跟随程兮凉一同回来的，皆是程兮凉父亲的部下。
见到邱钰宸站在自己的对面，程兮凉整个人都愣了神，直到身后的一位将士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再往前就是京城了，若是你愿意在这个时候回头，我可以放你离开。”邱钰宸看着对面的程兮凉，率先开口道。
可程兮凉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劝导一般，只是略有些痛苦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站到了这样的对立面。”
邱钰宸对程兮凉的话充耳不闻，继续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
身后有将士看不过去，小声的提醒道：“太子殿下，陛下的吩咐……”
邱钰宸听到这话，扭头瞪了过去，“闭嘴。”
那人顿时噤声，可是心中却已经泛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