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恕和周霁不约而同的一齐看向了门口，只见程兮凉正站在那里，一只脚已经踏了进来，正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们。
“你怎么来了？”余恕见到程兮凉，立马坐直了身体，“而且还换了衣服。”
周霁瞥了一眼程兮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坐到了床沿上。
见状的程兮凉才壮着胆子走了进来，同时也解释道：“我之前没有见到你，担心你的安危，听到有人说你来了城内，所以就来看看。换了这一身也是怕被城内的其他人认出来。”
余恕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又安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现在见到你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你还回军营吗？现在军营中……”
程兮凉正想和余恕说，营中的那些人应该不会再谈论那些事了，结果就接受到了周霁警告的眼神，顿时就闭了嘴。
“军营里出了什么事吗？”余恕直觉程兮凉话中似乎有什么没说。
“没什么。”程兮凉急忙摇头，“就是想问你现在还回去吗？毕竟出了这些事，也有我的一些责任，我如果早点知道，就能够阻止他们了。”
“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觉得自责。”余恕摇了摇头，“不过我也不想再回去了，等病好后就回京，你自己多保重。”
程兮凉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也好，那你……走时我应该也不能送你了，你替我向丞相和夫人问声好。”
“我会替你将话带到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程兮凉见余恕似乎也没什么大碍，便提出要离开。
“我送你出去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霁在程兮凉起身后，突然也跟着起了身。
程兮凉被周霁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拒绝，结果就看到了周霁的目光。于是拒绝的话在喉中转了个弯，变成了：“那就麻烦周大人了。”
余恕也没有怀疑周霁的行为，和程兮凉告了别。
程兮凉和周霁一同出了医馆的大门，这才听到周霁开了口：“刚刚你没有告诉他今早的事情，多谢了。”
骤然听到周霁的道谢，程兮凉只觉得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周大人不必道谢，其实我也不想让他为这种恼神了。”
况且就刚刚她提起军营时，周霁那眼神，程兮凉敢肯定，若是她真的和余恕说起了寂生的事，那她现在出来之后可能就要闭眼了。
“我不是在感谢你。”周霁冷着脸说道，“还有，以后就不要再和余恕见面了，因为你的出现，让他的生活彻底被打乱。如今好不容易一切就要回复原样，你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了。”
“周大人和我说这些话，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啊。”程兮凉笑了笑，紧跟着又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他了，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就让他好好生活吧。”
周霁垂眸看着程兮凉，头一次正视起了程兮凉。一开始他只是将程兮凉当作任务，之后接到袁琸的命令，他就没再关注过这个人。他曾经想过报那一剑之仇，可是后来却也因为余恕而放弃了。
直到如今，他见到程兮凉和他说起余恕，他才忍不住想着，这样一个人，如果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也难怪会让袁琸觉得有危机感。
她可以以一己之力让军中的那些资历深厚的人信服，面对陈鸠时的沉着冷静，即使这些他不曾亲眼见证，却也都是有所耳闻的。
最重要的是，就连余恕也对她刮目相看。
“看在余恕的份上，我在给你一个忠告吧，不要管任何关于邱钰宸的事。”周霁说道。
他觉得袁琸定是不愿意让程兮凉安稳的呆在驻南关，他的疑心根本不允许让有威胁的人存在。即使现在他没有理由直接处置程兮凉，可是他会利用程兮凉的弱点，布下天罗地网，引她自己跳下陷阱。
而她的弱点，正是邱钰宸。
程兮凉和邱钰宸在建安郡时，是如何的如胶似漆，后来宫宴结束两人的相会，他都是知道的，而袁琸不可能不知道。
程兮凉在听到周霁的劝告后愣了愣，随后才苦笑着说道：“我知道。”
她会等，等邱钰宸来找她，就像当初在建安郡时，邱钰宸对她说：等他来寻她时一样。
她总会等到那一天的。
*
那天之后，周霁和余恕在城内的一家客栈暂且住下，他们的行李是周霁抽了空去取了回来。
他们过着简单平淡的生活，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半月有余，余恕彻底恢复如初，他们的回程计划才被提上日程。
“要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余恕坐在窗边，看着天上飞过的两只飞鸟。
周霁闻言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了一点光亮，可随后他又微笑着走到余恕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道：“京城还有你的家人。”
所以我不能把你据为己有。
周霁的手指蜷了蜷，又打算默不作声的收回去，却在垂下去的一瞬间，被人握住。
“不然你出宫来住吧？”余恕说完，又有些狐疑的问道，“不过陛下会允许你离开吗？”
听到这话，周霁喉头有些发紧，不过他还是强装镇定的答道：“可以，先前选择住在宫中也是为了方便。不过我出来住在哪里？”
其实周霁在京城内是有一处宅邸的，可是他想要知道余恕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便故意隐瞒了下来。
余恕并不知道周霁心中的那些想法，认真的帮周霁想着办法，“你在宫外没有自己的私宅吗？那要不要我让父亲帮你寻一处好的地方。或者你先暂时住在丞相府，慢慢的选……”
话还没说完，周霁就先没忍住，将余恕搂入怀中，眉眼微垂，细看的话睫毛也在轻轻地颤着。
余恕被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打的措手不及，可还没等他追问，就听到周霁有些发颤的声音问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想给我一个名分吗？”
余恕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可他也没有解释，就这么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闷闷的答道：“其实，我也想过告诉父亲母亲的，毕竟这种事情，也该要和他们知会一声。”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余恕是想着，找个闲暇的时间，自己和余期尧、林湘，三个人单独坦白。但如今周霁骤然提起，便也就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周霁。
他不知道余期尧和林湘是否能接受周霁，但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他也知道这一切迟早都会曝光在阳光下，所以他还不如提前主动坦白一切。
“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察觉到余恕的紧张，周霁轻轻地抚着余恕的后背，以示安抚。
过了好半晌，周霁才放开了余恕。
余恕这才继续问起了之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那你是想住在哪里呢？”
周霁无奈的笑了笑，没料到余恕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不过他还是回答道：“我在城内有一次宅院，只不过一直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人打扫，估计要收拾一段时间，不用担心我的去处。”
“你刚刚骗我？”余恕听到这话，登时就横眉怒视着周霁，故作气愤的说道。
“我就是想知道，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周霁认错的速度也很快，“我跟你道歉，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余恕挑眉。
“没有下次了！”周霁急忙改口，又软下声音来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嗯？”
余恕被周霁的语气惊到，赶忙说道：“行了行了，这次就原谅你了。”
两人正腻歪着，余恕突然瞥到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举止鬼鬼祟祟，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他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一团，脸上也沾满了泥尘。
“那人是吴冼吗？”余恕指着那个瘦到几乎脱相的人，不太确定的问道。
周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人和印象中的吴冼大相径庭，可是看那骨相，的确是吴冼没错了。
“是他。”周霁点头道。
“他怎么会在城里，而且还……变成了这副模样。”余恕看着吴冼如今的状态，心中也对他生不起什么情绪来了。
“估计是那件事让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承受不住，疯掉了吧。”周霁看着吴冼，神色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正说着，楼下的吴冼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抬头看去，在发现是余恕和周霁后，猛地低下了头，然后慌张的抬手扯了衣角去遮自己的脸。
看来是不想让他们认出来。
因为想躲避他们的视线，吴冼一不小心撞上了路旁的一个妇人，那妇人扭头见是一个乞丐，顿时出声骂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怎么也敢进城啊。”
吴冼急忙停下脚步，不停地对着妇人弯腰道歉，最终妇人也嫌没趣，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赶紧滚吧，真晦气。”
吴冼又小声的道了几声歉，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临走时，他又抬头看向了刚刚那个窗台，可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他缓缓松了一口气，抬脚又往前漫无目的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