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郡主刚驾车逃离不久,从谷城门外开始传来喧嚣之声,一阵阵,一浪高过一浪。街边的小贩,烙饼的大叔,酒楼的堂客,皆是探头探脑,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却又不知害怕什么,缩回去,继续交头接耳。
清风楼二楼的一处雅间,偌大的窗户仅开了半扇,一肩宽身长的男子,宝蓝色华贵衣衫,头戴幞头,猫着眼瞧着半甜居的热闹。
待瞧见沈照影三两下就气得承平郡主落荒而逃,双眼瞪大如铜铃,不敢置信。这……往后云麾将军府的后院得是个什么样,七姐也忒不争气。
折扇掩在唇前,偏头朝一侧的小厮低声道:“可惜了这热闹,郡主竟然没能撑到将军进城。”
如今京都众人,除开沈照影这等一点也不关心云麾将军的,万万没几个如五爷这般闲情逸致,敢在这档口看郭长生的热闹。
不消片刻,郭长生一身黑衣,领着三千军士入城。一人一骑,整齐划一,远远瞧见,便觉得通体生寒,好似片刻之间就入了冬,头顶纷纷大雪漱漱而下。
郭长生就要行到清风楼下,端坐马上一丝未动,眼风也没往雅间扫,秦济就吓得连忙掩上窗户,用折扇拍拍胸膛,顺着气。这样的热闹,往后是打死他也不来了。
秦济刚掩上窗户,郭长生好似有天眼一般,迅猛朝那扇窗户看去。甚也没有,可他仍旧觉心中不安,打马慢行中,复又看了一眼。
目光犀利如刀剑,仿佛能穿透窗牖,将内间瞧个明明白白。终究是什么也没发现。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继续往前行去。
一处酒楼门口,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三五岁大小,手持木剑,不停高喊,“将军,将军,将军回来了。”不及他跨出门槛,身后伸出一只大手,将小孩从背后一把捞起。那人还用力拍打着小孩后背,厉声训斥道:“你可知外头是谁,谁让你出去的,再这样不知好歹,就不要做我家的小孩儿了……”
教训之声还未歇下,郭长生已经行出去老远。自嘲笑笑,大概就是报应吧,谁也怨不了去,谁让他就是这样的人呢。
当年刚知晓这些的时候,也怨过,也恨过,可是那又如何呢。总归自己问心无愧便是。
思及此,郭长生想到了后厨庭院的大榕树,若是小娘子遇见,恐怕得昂着头道:“将军乃当世英武之才,哪是你们这些百姓可以理解的。”男子轻笑一声,问道一旁的李绅。
“胡军师可是去了?”
李绅:“回将军,军师还未进城就已经去寻了贺掌柜,想来应当是已经在云记皮货铺了。”瞧着将军满脸的不安,他出言安慰道:“将军放心,既然是跟小娘子说好的,军师此去一定能成。”
安慰之言,郭长生一点也没放到心中。无他,这一道,他心中甚是不安。打从他领兵出征开始,这多年了,从来没有如此不安过。
但愿吧,但愿胡军师能成功。
倘若不是自己受伤,又得去宫中交差,郭长生是如何也不愿意让胡军师走这一趟的。自己的新妇怎么也得自己来见才是。
郭长生行出去老远,直到热闹都快散净了,沈照影才从账册中抬起头来,瞅了瞅云武,不咸不淡问道:“可是见着你的英雄了?”
“没,没见着。”
“没去看热闹,那你方才作何去了,可还记得你是半甜居的二掌柜,打算不干活,白拿银子!”
沈照影握着湖笔不停在砚台中来回,一个字不写。
云武一见她这样,就知她要发火,连忙上前好生说话,车轱辘似的保证一通才作罢。
而后突然问道:“你为何不去,将军好容易回来。这次灭了胶东王,往后都太平了,是好事,咱们的买卖也能好做些!”
话音未落,沈照影砰一声将湖笔搁在笔山上,心中甚是火大。
“看他做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他打他的仗,他成他的亲,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要去看看。他那样的性子,我还怕折寿呢。”
云武噤若寒蝉。人人畏惧的云麾将军都能被骂成这样!那小娘子待他也算是极好了。寻个椅子坐下,他喝了口茶,顿觉熨帖无比。
一时,外头跑进一个小儿,满头是汗,“掌柜娘子,家中有事寻你,劳烦赶紧回去。”
沈照影正是烦闷,并未搭理,只得云武上前问,“何事?”
“不知,云家大哥只说让我来半甜居寻掌柜娘子。”
云武看看沈照影,她依旧心气不顺,谁也不想搭理。他给了几个铜板打发了小儿,自己回家处理。
哎,发脾气的小娘子真是,一点不招人喜欢。
往后沈小娘子要是成了亲,她夫君不定得难成什么样。也不知谁家的小郎君,这般倒霉。
还未到云记门口,云武差点再一次闪了腿。怎的这般多人!
云记向来是个不温不火的铺子,就是数九寒天里,一日也没几个人。眼下刚十一月,里三层,外三层,人挤人,人挨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甚是热闹。
云武废了老大劲扒拉开人群,刚抬脚从铺子走入庭院,就被满目的通红刺痛了双眼。
但见四四方方的庭院中,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上头铺着红绸,一一排开,更有数十个精壮的军士,腰系红飘带,喜气洋洋站在庭院一角。
云武的目光从箱子转到军士,再从军士转到敞开的大厅。云阳和钱三娘高座,云墨坐于下首,而客座上一山羊胡中年男子,身侧跟着常来常往的贺掌柜。
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去往前厅的路上,云武头一次迷茫得脑子不知想个什么。
家中两个孩子虽然都未曾定下亲事,可如此声势浩大地遣了相熟之人上门,怎么也像是来提亲的,再不济也是来探话的。
是谁呢,大哥?自己?
前厅中,云阳应付着贺掌柜和胡军师,钱三娘在男人的对话中,说不上什么;而下首的云墨眼尖,瞧见云武回来,登时起身揖礼赔罪,快步到庭院。
看着恍惚得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凑到耳畔,“沈家小娘子呢?”
云武:……
云墨头疼,都已然到了这份上,二弟怎的还是如此不争气。
“这是来向沈家小娘子提亲的,咱们爹娘虽然对人有救命之恩,可毕竟不是生身父母,做不了这主,”余光瞄见云武回神了三两分,继续下刀子,“你可知来人是谁?”
云武:……
“是云麾将军!派了帐下最为得力的胡军师来,说是先探探话。待进宫交了差,明儿就请府上老夫人上门,正式来提亲。你可是听见了?”
见人还是不说话,云墨出手摇了摇他的肩膀,“你倒是说话。半甜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成,为何不是沈小娘子回来?怎的是你回来?你这是耽误小娘子做将军夫人呢。”
一字字,一句句,都狠狠踩在云武心尖上。真不愧是亲大哥!
自打听见真是来提亲的,还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来向沈照影提亲的,云武便脚上灌了铅,生了根,一丝也挪动不了。
及至“沈小娘子”,“将军夫人”几个字传来,云武登时恶狠狠瞥了云墨一眼,疾步走向前厅。
瞧着他如风般而去的背影,云墨在心中祈祷这次能成功。跟个夯货说话,怎生比念书还累。
哪知云武一进前厅,礼也不行,径直问道胡军师:“听说你是来提亲的?”
胡军师被这二愣子定住,顿了片刻,“确实如此。我知此次来得唐突,可将军今日得胜还朝,尚且有些公务处理,不能来此。礼数有差,还望小郎君切莫计较……”
“不说这些。你回去,小娘子是不会嫁给你家将军的!”
就算是他崇拜的云麾将军也不行。云麾将军那样的脾气秉性,但凡是个小娘子都活不了几年,不行,铁定不行。
此言一出,屋内落针可闻。钱三娘气得扶额叹气,云阳一阵脸黑,胡军师怔住,连陪末座的贺掌柜也是忘了手中刚端起的茶盏;唯独跟在云武身后进来的云墨,几不可见笑笑。
胡军师:“小郎君此言差矣。听闻小娘子乃是令尊令堂在外救下的孤女,终身大事,还是听听小娘子的意思才是。”
既然给了台阶,钱三娘顺坡下驴,小声呵斥云武,“你干什么,快去将小娘子替回来。铺子还是你去守着才是。”
云阳:“听你阿娘的,快去。”
云武:“不去,这事儿我说了算。小娘子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你去回了你家将军。”
钱三娘和云阳:这个死孩子。
二品大员家的一条狗都比百姓金贵,怎么能如此跟胡军师说话呢。然,话已出口,云阳只得陪着笑脸找补。
“先生莫怪,小儿前两日发了烧,不太好,不太能明白自己在说个什么。先生莫怪。”
话音刚落,云武高喊,“阿爹阿娘,这事儿你们说了也不算。”
眼见就要将脑子放在地上,云墨起身赔礼,“二弟在家缺少管教,先生莫怪,我这就将人带走。”
云墨说着就要将人拎走,刚拽着云武的袖子就听见胡军师笑笑,“不妨事,不妨事,小郎君活泼可爱,是个实诚性子。”
狐狸堆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胡军师,哪里不知这几人的伎俩。先前说是派个小儿去请小娘子,结果请回了这么个夯货;如今再将人叉出去,不定一会儿又请来个什么呢。
废了好些唇舌,就是听不见去请小娘子回来的话。
胡军师有些不耐,捻着山羊胡,“我见府中无甚丫鬟小厮,请小娘子回来的事还是我让人来吧。”朝外招手,一军士闪身进来。
“去半甜居,请小娘子回来。问问可是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倘若小娘子抽不开身,就跟她说,将军回来了。她自然是知晓的。”
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军士就跨过前厅行到廊下,眼看着就要出门而去。
云武倏忽挣脱云墨的束缚,朝着胡军师高喊:“小娘子已经定亲了,无需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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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祭酒桑家出了个横冲直撞的三姑娘,桑沉嫣,成日没心没肺。生平最难过的事,不过是隔壁那个书生,在她八岁那年哄骗她将上门牙扔到房梁上,害得她豁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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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明:往后莫要再骑马了,要骑也得我陪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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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再等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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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阿娘告诉他,隔壁的桑桑,跟刑部侍郎家三子议亲好些时候了,桑桑还亲口说,三郎君是个温柔善良的郎君。
纪明顿觉双耳失聪,恍惚中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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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鸡飞狗跳,一发不可收拾。
纪明:夏日虽热,你身子不好还是少吃些凉的。
纪明:午睡不可过多,否则到了晚间睡不着,得不偿失。
纪明:你现下有孕在身,不可贪多,届时不利生产。
【指南】
1、爹系竹马*没心没肺青梅
2、原来你也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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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