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令牌”

卯时的露水还凝在药圃的叶片上,小樱已经背着竹篓站在田埂边。纲手披着晨雾从屋里出来,手里捏着片刚摘的薄荷,指尖一弹,薄荷叶擦着小樱的耳畔飞过,落在远处的篱笆上。

“认药。”纲手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半个时辰,把圃里的‘回春草’全拔出来,根须不能断半分。拔错一株,今天的早课就免了。”

小樱心里一紧。回春草她见过图谱,叶片呈锯齿状,茎秆带紫晕,可圃里有好几种草药长得跟它极像,尤其是混在其中的“断肠草”,叶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根须颜色略深。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拨开草叶,先辨叶片脉络,再扒开根部的泥土细看——回春草的根须断面是乳白的,断肠草却泛着浅黄。

露水打湿了裤脚,晨风吹得指尖发麻,她却不敢分心。等最后一株回春草被小心翼翼放进竹篓,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纲手走过来,翻看竹篓时,指尖在一株草上顿了顿——那株的根须断了半根,是她刚才不小心被石子硌了一下。

“手不稳。”纲手没抬头,“去劈柴,劈到能让静音点头为止。”

小樱没辩解,转身就往柴房去。斧头抡到第三十下时,虎口裂开了口子,血珠滴在木柴上,洇出小小的红痕。她想起昨天补屋顶时,纲手站在院门口的眼神,忽然明白——这哪里是劈柴,是练稳劲。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让手臂的力气顺着斧头的弧度匀匀使出,一下,又一下,直到晨光漫进柴房,静音进来时,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柴块,轻轻点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小樱像上了弦的陀螺。白日里跟着纲手认药、熬汤、处理伤口——有时是镇上百姓的风寒,有时是路过江湖客的刀伤,纲手从不手把手教,只让她在一旁看,等她自己悟。夜里就在灯下抄医书,静音会悄悄给她端来热汤,偶尔说一句:“老板娘年轻时,比你还拼呢。”

这天傍晚,茶馆打烊后,纲手忽然叫住正收拾药箱的小樱:“跟我来。”

她跟着纲手穿过后院的月亮门,来到一间从没去过的屋子。屋里没有药柜,只有一张长桌,上面摆着十几个小瓷瓶,瓶身上都没贴标签。“这里有解毒剂,有麻药,也有能让人一刻钟内断气的毒药。”纲手坐在桌前,指着瓷瓶,“昨天镇西头的李大叔被毒蛇咬了,伤口泛青,呼吸带喘,你选一瓶给他用。”

小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记得李大叔的症状,是“青鳞蛇”的毒,典籍里说要用“清鳞散”,可眼前的瓷瓶都长得一样。她拿起一个,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杏仁味——不对,清鳞散该有草腥味。她又拿起一个,倒出一点在指尖捻了捻,粉末细腻,凑近闻,隐约有股泥土的腥气,像极了她在药圃里见过的“地根”磨成的粉,而地根正是清鳞散的主药。!

“这个。”她把瓷瓶推到纲手面前。

纲手没说话,拿起瓷瓶往旁边的水盆里倒了一点,水里立刻浮起一层细密的白沫——那是清鳞散遇水后的反应。她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朵樱花,跟自来也送的青玉葫芦上的花纹有几分像。

“拿着。”纲手把木牌递给她,“从今天起,你就是‘等樱茶馆’的人了。”

小樱接过木牌,指尖触到刻痕的凹凸,眼眶一下子热了。她抬头想说话,却见纲手已经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了停,望着天边的晚霞,轻声道:“记住,医术不是用来许愿的珠子,是手里的斧头,既能劈柴生火,也能……护着自己想护的人。”

晚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药圃的清香,也带着远处说书人隐约的吆喝声。小樱攥着木牌,忽然明白,这茶馆里的故事,从来不止红玉宝珠和等待的人,还有像她这样,正学着把一身力气,用在对的地方的人。

第二天卯时,小樱照旧站在药圃里,只是这次,她的竹篓里,多了一块刻着樱花的木牌。而纲手站在屋檐下,看着她认真辨认草药的背影,手腕上的青玉葫芦在晨光里,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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