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筠这是第一次离开族地来到仙府，看什么都是副稀奇模样，一度流连忘返。待他终于从街市回到魁院时，左肩右提大小包裹，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
赫连筠正准备踏进院子，却被人拦下了。
一左一右分别站着叶泽川和司马空堂。
尽管赫连筠不认得面前这两人是谁，但他早已从辛玉那儿买来《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四大仙宗》，并将此书奉为至宝且倒背如流。
是以，赫连筠一眼认出了叶泽川和司马空堂身上所着的仙宗弟子服，一时间愣在原地，连糖葫芦都忘了吃。
“两位师兄！你来找我莫非是……”赫连筠眼含希冀。
霎时间，赫连筠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些念头：大概是师兄们见他骨骼精奇，惊为天人，于是纷纷前来邀请他加入自己宗门。
倘若自己再犹豫片刻，便会引得闭关的大师出关亲自前来抛出橄榄枝。
甚至于赫连筠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该说的话，如那些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遇风云便化龙什么的……
而与此同时，叶泽川与司马空堂相视一眼。
叶泽川有些嫌弃：这个吃糖葫芦的傻小子怎么笑得如此之憨？他能晓得宁寒君小师妹的去处吗？
司马空堂：相信我，我打听过了，宁道友的诊疗钱还是这傻小子出的呢。正所谓灵石不常有而债主常有，只要咱们守着他，宁道友肯定会主动现身的！
眼神交流完毕，叶泽川与司马空堂一人抬着赫连筠的一条胳膊就往屋内走去。
两人一唱一和道：“这位就是赫连道友吧？真是久闻不如一见，瞧你这根骨，明日试炼定然不在话下……就是不知你可晓得住你隔壁的那位宁寒君宁道友去了何处啊？”
“对啊对啊。”
……
院外。
宁寒君见三人进了屋，这才从树后现身。
她运转着敛息诀，足尖点地，悄悄离开。
宁寒君提着气一路跑至魁院五里外。
她往后望了眼，确定那两个难缠的家伙没有继续追上了，才堪堪松了口气。
只是当宁寒君的视线转到眼前，不由得愣住。
一处人来人往的露天摊位旁，三三两两的路人谈得正欢。
路人甲：“要我说，明日魁首定是那承安府的樾启小公子。”
路人乙反驳道：“第一关试炼的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第一名可听说是位宁姓散修，你口中的承安府小公子可是被她足足压下去了二十分呢！”
路人甲不以为意：“镜花水月结束那日，你莫非没去试炼场围观吗？我可是亲眼看到那位宁姓散修被秘境扔出来时，浑身都是血，必定是遭遇了不测。如今人是不是活的都还难说呢……”
路人乙：“好像有点道理……毕竟若是根基大伤，明日怕是都要与前十无缘了。”
路人丙突然蹦出来：“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本次弟子擢选还有北海顾家的公子和皇城的那位郡主参加呢？”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麻烦诸位让让道。”
宁寒君故意变了声线，又以面巾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路人们全然不知他们正在谈论的人物与他们擦肩而过。
宁寒君耳力过人，此刻她走在大街上，隔着嘈杂的喧闹声，反复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提及。
宁寒君默默地将自己脸上的面巾往上拉了拉。
好在离开镜花水月时，自己满脸是血，约莫旁人也是看不清面容的。
再加上正值四大仙宗弟子擢选之际，来自四海八荒的无数人士纷纷涌来仙府，这些时日人来人往。宁寒君一路走来，竟然无一人能认出她。
片刻。
宁寒君停在了一家典当铺前。
典当铺门可罗雀，与周遭的热闹相比，显得清冷过头。
坐在掌柜桌前的是一个戴着灰布帽的小伙计。
许是多时无人光顾，看店的小伙计已然打起了瞌睡。
宁寒君曲起一指，敲了几声硬质木桌。
小伙计陡然被惊醒，抬头看向眼前人。
他的视线在宁寒君腰间的剑鞘上一转而过，眼里多了几分了然。
“这位客人，想典当些什么？咱们福海商行的鉴定师眼光可是出了奇的好，定然不会克扣您半颗灵石！”
只见宁寒君从纳戒中拿出一个小布袋。
小伙计还在纳闷其中包裹着何种珍宝竟会如此小巧，原以为宁寒君也是跟往日的那些穷酸剑修一样，净从犄角旮旯捡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企图换些灵石。可是，当宁寒君将布袋展开时，小伙计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
“不知这些值多少灵石？可否麻烦贵商行为我评估一二？”宁寒君将布袋拉紧，放到了掌柜桌上。
小伙计颤颤地接过布袋，稍稍掂了掂布袋里鲛人珠的重量。再度抬眼看着宁寒君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知这位客人可否方便告知此物来自何处？”
小伙计似乎怕宁寒君气恼，连忙解释道：“客人有所不知，这是全修仙界商行不成文的规矩，怕的就是有些小人故意拿见不得人的赃物来，借着商行的名头行洗白之实。”
宁寒君稍有犹豫。
鲛人早已隐入北海，出世的鲛人更是早已绝迹，这鲛人珠的来路该如何解释。总归是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倘若哄骗他说是捡来的，瞧着这个小伙计生着副机灵相，想必也不会信她这番说辞。
宁寒君斟酌道：“家父早年有过一位续弦，可惜红颜薄命，没几年便撒手人寰，临走前留下遗书，嘱咐我将这些拿去典当了，贴补家用。”
“如今囊中羞涩……”宁寒君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灵剑，暗示明显。
毕竟就连村口的三岁小儿都晓得，纵横整个仙魔两道来看，最穷的当属剑修。
听到宁寒君这么一说，小伙计当即明白了，眼神也愈加同情。
“既然是长辈的遗物，那便无妨了。客人且暂等片刻。”小伙计拿着布袋，一把掀开帘子，跑进后院。
很快，小伙计便出来了。
小伙计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今日鉴定师不在。您要是信得过，不妨将此物压在小店，小店预支给您一千上品灵石作押金。待半月后，您再来本店取走余款？”
宁寒君被这个数目惊到了。
一千颗上品灵石，比她原本预设的价位还要高出些许。
宁寒君唯恐小伙计反悔，连连点头，将灵石账票赶紧揣进纳戒，急匆匆离去。
出门之时，宁寒君与另一名正准备进屋的客人不慎相撞。
宁寒君低头说了声抱歉，离开得匆忙。
大街上人流涌动。
突然地。
宁寒君脚步停下。
宁寒君清晰地感知到，那块被她带出镜花水月的木牌在颤动。
颤动幅度越来越大，似乎是即将要挣破纳戒出来。
宁寒君眸子微垂，往纳戒中灌入一道灵气，暂时压制住了那块来历不明的木牌。
宁寒君抬腿就要返回魁院，肩膀上却悄然搭上了一只手。
“姑娘，你似乎拿了我的东西？”
宁寒君左腿猛地向后一踢，一息间，便与身后的人拉开数丈距离。
宁寒君目光在人群一扫而过，指尖弹起一道灵力射落了街旁酒楼的红布裁剪的大字招牌。
红布从中间裂开，宽大的红布从上降下，而伴随着无数红布碎片纷纷洋洋飘落一地。
王昭刚想追上去，隐在暗处的魔门影侍提醒道：“圣使，莫要忘了无涯子交代的任务。”
王昭环视一圈。
周围人群密集，不过转瞬之间，便再也看不见宁寒君的身影。
他抬了抬手，一道极为隐秘的魔气潜入地面。
影侍忧道：“圣使，此地可是仙府，四大仙宗坐镇之处，萧掌门曾告诫过您应小心行事。”
王昭唇角浮出一丝笑，虎牙弯弯露出，眸中的邪佞之气却一闪而逝。
“探子来报说四大仙宗的那些个老头已去了长老阁议事，此次主持四大仙宗弟子擢选的根本就是些金丹期的弟子，不成气候。我便是屠尽仙府，那些老头们想必也是鞭长莫及。”
转而，王昭看向影侍，眯着眸子，凉薄道：“不必用如此眼神看着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把你的眼睛挖下来。”
影侍垂下头，声音微颤：“圣使……”
王昭收起笑意：“我方才说笑罢了。我行事自有分寸，定不会忘记无涯子祖师爷的吩咐。”
影侍见王昭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的怯意更深了。他跟着王昭多年，亲眼见过王昭处置那些门人的神情，一如当下这般。王昭折磨人的手段极为残暴血腥，哪怕影侍亦是魔门弟子出身，有时也不免为之胆寒。
王昭望着魁院的方向，加重了吐字的气息，一字一顿道：“抓回无涯子门下亲传弟子——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宁师妹，方为当务之急。”
-
翌日。
四大仙宗弟子擢选的第二关试炼尚未开始，但试炼场上已是人声鼎沸。
“宁道友！”
宁寒君到达试炼场时，远远便见到赫连筠正冲着自己招手。
宁寒君走了过去，问道：“辛玉道友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赫连筠：“她昨日似乎是撞见了家中长辈，走得匆忙，只来得及托我转告你一声，她先离开了。还说什么，让宁道友先等她几日，不日便能再会。”
宁寒君点了点头，目光放在队伍最前方的试灵台上。
今日前来参加第二关试炼的人与前几日相比，几乎少了大半的人。而今日参加试炼的人，若无意外，均可成功入四大仙宗。
这场资质测试的结果与第一场镜花水月的试炼分数各算权重，以最后的分数决定这些弟子究竟入长老亲传、内门或是外门。
人群当中，已有善交谈者直接互相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
咚——
一道飞来的剑气击向锣鼓，刹那间，鼓声震响声如洪钟。
叶泽川抢在了菩提塔、仙盟、星渊阁这三席弟子之前，御剑而来。
叶泽川隔着人群向宁寒君挥了挥手，随即清了清嗓子：“参加第二关试炼的弟子都别等了，快些上来。”
话音落下，等候多时的弟子们迫不及待地依次登上试灵台。
“……火属灵根，纯度六品。”
方见允是出自菩提塔的医修，在本次擢选中担任记录一职。
他瞥了一眼试灵台显示的灵根颜色和纯度，并折合成分数，喊道：“八十三分。”
叶泽川招手，示意下一个快上。
“冰灵根，纯度五品，七十九分。”
越到后面，方见允读数的速度越来越快。
“木灵跟，纯度四品，六十二分。”
“火木双灵根，纯度五品，七十三分。”
围观的人群有一阵唏嘘。
这等资质，若是放在外边的那些中小门派，都得是掌门捧在手心的宝贝，会心甘情愿拿全宗门的资源供养。
可放在这四大仙宗的这几位弟子眼前，却有些不太够看。
白郁微，也就是代表星渊阁出席本次弟子擢选的弟子，更是毫不留情地说道：“先前看镜花水月榜上的分数，我本以为本届弟子人才辈出，怎么这会儿竟连个天灵根资质的弟子也没有？”
按照四大仙宗的规矩，通过第一层试炼的弟子，只要资质分数不低于六十便可录取。先前还在为自己分数欣喜雀跃的弟子们甫一听到白郁微的话，不由得面色羞红。
“那我来试试！”黎阳跃上试灵台，将手放在八卦盘上。
八卦盘飞速旋转，一道透明光柱在阳光下如风般拂面吹来。
方见允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旋即写道：“先天灵体，风属天灵根，九十八分。”
场下众人高呼。
“不愧是皇城的黎阳郡主啊。”
“一定可以拿到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名额了吧！”
叶泽川瞅了一眼，见不是宁寒君，神色懒散，高喊：“下一位。”
顾北舟登上试灵台后，先向叶泽川等人拱手，自报家门道：“北海顾氏，顾北舟。”
方见允颔首，如实写下测试结果：“金属天灵根，九十八分。”
“赫连筠，木属天灵根，九十八分。”
赫连筠并不是第一次知晓自己的灵根资质了，他神色平淡地听完自己的分数，下台时反倒是冲着宁寒君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下一位，宁寒君。”
叶泽川眼睛微亮。
他先前初见宁寒君时，便觉得此人颇合眼缘。尽管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宁寒君资质如何也要将她拉入剑宗，哪怕资质再差，做个外门弟子也是使得的。
虽说有资质分数不得低于60的规矩，但以宁寒君在第一关的表现，足以让剑宗为其破例。
叶泽川暗自瞟了一眼台上的其他三宗，他敢肯定，不只是他，至少仙盟肯定也会这么干。
仙盟因上任首徒叛宗一事而元气大伤，正是急需收纳人才的时候。
宁寒君跨步走上试灵台。
将手放在八卦盘上的那一刻，四周灵气仿佛被什么吸引，笼罩于整处仙府之地的神器竟是如受感召般，齐齐发出一道淡金色光柱。
方见允霍然抬头，笔迟迟未能落下。
“天道赐福。”
叶泽川眼眸明亮如阳：“不愧是我一眼瞧中的小师妹！竟有如此福运！”
围观者中有人疑惑出声：“何谓‘天道赐福’？”
一位贵公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回道：“天道赐福可是天道对有大气运者的嘉赏，可助其辟邪除崇，轻易不受邪魔外道的干扰，自此修行之路顺遂平安。千年间曾受天道赐福者不过寥寥，而这些人最后无一例外，均成了飞升的大能修士。”
方见允有些动容，笔下疾速写道：“宁寒君，冰火双灵根，纯度暂无，受天道祝福，分数一百整。”
宁寒君一走下试灵台，赫连筠便冲过来，抱着她的手臂，异常激动地指着试炼场中央的那块最大的水镜：“宁……宁师姐！你快看排名！你是魁首！你拿了魁首！”
试灵台已测了大半弟子，而水镜上显示的排名正在不断变化着，然而榜上前十的排名却纹丝不动。
宁寒君望着自己的名字，第一层试炼第一名和第二层试炼第一名的权重分数达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程度，正牢牢占据第一名的位置，分数遥遥领先，堪称一骑绝尘。
赫连筠疯狂地摇晃着宁寒君的胳膊。
周围的人似是被惊到了，安静如鸦。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宁寒君的身上。
这一刻，可称万众瞩目。
其中不乏想前来结交宁寒君的修士，正欲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为人群解惑的那位贵公子却高呼一声，眼中邪气凛然。
“魔门圣使王昭，受祖师爷无涯子所托，前来接宁师妹归宗。”
这段时间终于把三次元的事情处理完了，明天开始更新会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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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魔门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