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慎言。”
萧然脸上的笑逐渐冷下来。
宁寒君装作吃惊地捂住嘴，抬眸看了萧然一眼，“啊，师兄勿怪，是我多嘴了。”
旋即，她低头把玩着精致小巧的茶杯，嘴上说着一番道歉的话，话中却没有一分一毫的歉意。
天道心道，这两人都是藏着尾巴的老狐狸。
宁寒君看着被萧然拿捏住软肋，实际上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便在算计了。
算计萧然从魔兵手下保下她的意图，算计这群穿书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先示弱一番，等到萧然自以为胜券在握、稍有松懈，再一举抛出手中的砝码。
檀木茶桌上的气氛开始焦灼。
宁寒君方才那短短几句话，俨然已将整个局势颠倒过来。
她为主，而萧然落于下风。
萧然只分神了一瞬便重新挂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宁寒君在一旁好心相劝道：“师兄分明不爱喝茶，倒也不必为难自己。”
萧然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定神瞧着宁寒君。
宁寒君目露遗憾，“茶是好茶，可惜搁置久了，味道再好也难免差了几分。”
“我本以为是师兄瞧不起我，故意如此，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可我刚才无意瞥见师兄衣角沾上的褐色虫卵，由此，我便懂了。”
“看样子师兄并不像门中弟子所说，因在刑堂受了鞭刑而元气大伤，不得已闭门养伤。我猜，师兄是从刑堂出来之后，又去了蛇窟替烟罗师姐受刑吧。”
“结果三日之期的刑罚尚未结束，你便得知烟罗师姐昏迷不醒的消息，这才急忙赶回来，却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宁寒君摇头叹道：“师兄也不必以灵力苦苦压制住体内发作的毒性，我懂一门观气之法。早在屋外撞见师兄时，我就看出来了。”
实际上是因为在魔门扮猪吃老虎的人太多。
而为了防止那些隐藏修为的人在紧要关头跳出来，打乱她的计划。宁寒君一早便嘱咐天道仔细留意，实时探测其修为与神魂状况。
她意外发现这位掌门师兄的身体情况是预料不到的差，气血有亏，身中多毒，修为大损，这其中显然藏着猫腻。
她再稍微一联想，事情的脉络就浮出水面。
宁寒君的话一针见血，“你们穿书者之间关系似乎并不大好，让我猜猜，莫非是你们之间还有明确的竞争势力？”
“你为下位者，需要仰仗烟罗的威势，便不惜一切讨好她。因为烟罗一旦身死，你在无涯子那边就永远抬不起头，所以你得保下她的命。”
“而你又不甘心一直屈于烟罗之下，便试图寻求其他能让你摆脱这种束缚的助力——”
宁寒君玩味一笑，道：“比如，找我合作。”
“恐怕无涯子和烟罗怎么也想不到，同为杀人者的你却想要和被杀者合作。”
“而你这般大费周章，蛰伏至今而迟迟未对我下手，反倒是向我抛出橄榄枝。为的是什么呢……”宁寒君双手负在身后，眉尾一扬，“你是想借我之力摆脱系统？或者你另有企图。”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总归在你的谋划里——”
宁寒君身子微微前倾。
“我不能死在魔门。或者说，我不能这这么早便死在无涯子手下。”
当宁寒君将蛛丝马迹一一串起，萧然知晓他已经丧失了谈判的资格。
心神失守间，一口毒血吐出。
宁寒君心知，自己今日来赴这鸿门宴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光是答应做魔门内应，可是不足以换来你心中所求。”
“我下的这毒，无人可解。师兄应该心中有数吧？不然也不会这般冒失地在无涯子那露了脸。”
宁寒君反客为主，灼灼逼人。
数百年过去，鲛人在此界早已销声匿迹。魔门又无擅长岐黄之术者，多是些学了皮毛的庸医，她料定无人能看出烟罗身上的名堂。
宁寒君敛下眼中的异色，狡猾的猎人惯会一步步引诱猎物踏进精心设计的圈套。
萧然隐忍怒气，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宁寒君双手交叉而握，身体自然放松，缓缓抛出条件，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要你做的，绝对不会叫你为难。”
她轻声说，“助我顺利离开魔门，这对于掌门师兄而言，算是举手之劳吧。”
“内应之事也一并劳烦师兄了，只需师兄按时向我传递门中消息即可。”
“那解药呢？”
萧然沉声道。
“莫急。”
宁寒君隔空立契，指尖倾出神魂之力，指下笔走龙蛇。
立誓契约悬浮于空中，被宁寒君送到萧然身前。
“立誓契约一成，一方不得有任何违背。若有背弃，则即刻筋脉寸断，顷刻毙命，永生不得再世为人。”
天道一惊，宁寒君这契约真可谓拿准了萧然的七寸。
永生不得为人……
这可比神魂尽毁，不得转世投胎还要恶毒。
萧然眼神阴鸷，气压沉沉，一团鬼火自其身后成形，猛冲向宁寒君。
“你耍我？”
宁寒君单手托着下巴，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师兄，多想想自己的处境，你还需要烟罗师姐的命。”
“何况，师兄只要不干那些小人之事，这契约便是形同虚设。”
鬼火悬在宁寒君身前，就要碰到她的鼻尖。
宁寒君反而无惧无畏，视若无睹般，平静地将茶水一饮而尽。
良久。
萧然眼神阴狠，他终是挥手消退鬼火。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宁寒君面容波澜不惊。
她亲眼看着萧然将自己的神魂印记打在契约上。
天地法则降下，契约已成。
“叮——宿主取得关键人物帮助（暂时），完成立誓（暂时），获得气运值1点。”
随即，宁寒君摸出一瓶事先准备好的丹药瓶，笑道：“掌门师兄重情重义。”
萧然一拿到解药，便匆匆赶去烟罗院落。
临走前，碍于契约，萧然留下一语。
“此处设有结界，无涯子的手伸不过来。但你若执意出去寻死，我不拦你。”
宁寒君嘴角微弯，施施然落座。
“幸得师兄庇护，师妹如今只想好好活着。”
然而萧然刚一离开竹屋，宁寒君便悄然跳出窗，胆大包天地溜去禁地。
对于宁寒君的这般举动，天道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突跳了跳。
它有种不好的预感，刚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禁言还没有被宁寒君解开。
见天道在神魂中一通乱扑腾，宁寒君未放在心上。
她唇角的笑别有深意。
禁地里可藏着能让魔门天翻地覆的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