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次日下了一点小雨，鄢辞照旧早起去跑步。
细雨蒙蒙的万境园美极了，人工湖的荷花开了一大片，鄢辞在小亭子里遇到了玳瑁家族，七只猫花色清奇，丑得各有千秋。
傅苏打着把黑伞站在亭子外面，玳瑁妈妈将六个孩子一字排开挡在门口，不许他进去，果然一生之敌。他也不以为忤，就在外面拆罐头投喂，表情慈爱宛如圣父。
真真的大冤种。
“起这么早啊？”傅苏看见他，将伞遮在他头上，“怎么不打伞，淋雨了脑子会生锈哦。”
鄢辞出门时觉得雨不大就没打伞，没想到这会儿整个人都湿透了，正感激他给自己让伞，忽然反应过来他在骂人——铁脑壳才会生锈！
“哈哈。”傅苏笑起来也是冷的，眼睛没有笑意，但鄢辞感觉到他很愉悦。
就是这种愉悦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实在让人讨厌！
“走吧，回家吃饭。”傅苏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往怀里一带，像搂小孩一样，“今天吃小馄饨，下雨喝点热汤人暖和。”
事实是什么热汤也暖不了他，鄢辞吃完两碗鼻尖冒汗，傅苏连唇色都是淡的，开车出门的时候还自我陶醉：“永远不用开空调，我可太给单位省油了。”
张盼今天改回了女装，穿明制，假发梳一个流云髻，温婉可人。因为昨晚抽到了新老公，她今天很开心，给鄢辞带了自己做的珍珠奶茶。
鄢辞本来还好奇她这样性别性向双向流动，对象到底要怎么找，结果发现她沉迷二次元，根本对真实人类不感兴趣。
“智者不入爱河。”她对鄢辞谆谆教诲，“纸片人好啊，老公老婆想要什么样的都有，而且永远不会塌房。除非游戏公司和动漫公司全部统统倒闭，硅基生命一定能把我送进棺材。”
鄢辞不得不承认她有大智慧。
上午大家各司其职，傅苏不在，井钺忙着整理一批灵器的资料，说是下个月在澪岛有一场大型交易会，他要代表弢山雅集去做鉴定仲裁。
张盼带鄢辞注册在线猎手证，又带他逛线上的猎手中心，浏览一些官方发布的最新狩猎信息。
“冯山山就是在这里买到的任务信息吗？”鄢辞坐在巨大的红木前台桌里，跟张盼一起喝奶茶上班。
“是呀，其实以前像他这样的初级用户是没有资格买任务的。”张盼在弢山雅集干了五六年了，给他普及一些行内的常识，“就是在最近两年内，信息中心监测到的喘振点越来越多，畸泡开始频繁出现，官方才慢慢放宽了用户条件。”
鄢辞想起傅苏昨晚也说过近两年进化突然加快了，这二者之间肯定是有关联的，就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问他：“是不是因为用户权限放宽了，现在才有这么多套牌的猎手？”
张盼知道他在说王司理那件事，漂亮的脸蛋浮上一丝黑气：“线下假装猎手诈|骗的事情是挺多的，但线上套牌正经接任务的假猎手非常罕见，因为线上认证是非常严格的，要录入虹膜、指纹加声纹，也不知道王司理那两个手下是怎么做到的。UMBRA的人昨天还在和信息中心吵架，说要投诉他们系统有漏洞。唉！我也是倒霉，那天要是再快几分钟就好了，傅总打电话的时候我有点迷路，缟岚山的地形太复杂了，雾又大……”
他扁着嘴，泪光盈盈几乎要哭的样子，鄢辞实在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个武英级运动员，又是怎么一个人大半夜在荒山野岭里善后的。
“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料到他们身份这么复杂，当时王司理都那样了，曾铁还能跑路。”鄢辞忙安慰他，“事后傅苏责备你了吗？”
“那没有，傅总从来不责备人。”张盼毫不犹豫地说，“傅总心贼大，事情能办好一定办好，办不好地球爆炸了他也没所谓，抱着胳膊看烟花，还拉别人一起看。”
“……”鄢辞一时听不出他是在夸领导还是在骂。
“对喔，他早上给我说，让我看看大厅里有没有灵药相关的任务，给你挑一个。”张盼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马上就调整好了，对着镜子用棉棒擦了擦微有点晕的下眼线，打开自己的任务收藏夹，将几条信息在UMBRA上推送给鄢辞，“他说你新得了一个香器，要做一些香粉和香药来合香，秦磺虽然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上等的原料还是得我们自己去猎。”
“原来灵药的原料也需要狩猎？”鄢辞一直以为只有灵器需要狩猎，药物最多通过灵器加持升阶一下。
“也可以用常规手段炮制合成，然后用灵器产生的辐射进行变性，但顶级的原料肯定是来自于畸泡，直接入药。”张盼说，“傅总昨晚在市面上找了一圈，说没什么好东西，好的都太贵，预算不够，还是自己去猎吧，咱们团队的理念就是主打一个自力更生。”
鄢辞对这个理念倒是很认同，但对自己的目前的能力不太认同：“我自己去？”
“当然是大家组队呀。”张盼说，“我是行动组嘛，我带你去，其他人看傅总怎么安排。”
“行动组？”你不是前台吗？
“我只是兼职前台啦。”张盼说，“傅总当初到我们体校来校招，本来是想给弢山雅集培养几个猎手，我一看，哇有编制，工作离家还贼近，那必须争取啊，就想着穿女装诱惑他一下，果然他就中招了！”
“啊？”鄢辞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所以你们……谈过？”
“谈什么？”张盼一脸迷茫，“他说我穿女装太美了，能给他省个前台，就把我签下来了。”
“……”是在下肤浅了。
张盼反应过来，托腮嗔他一眼，一脸的天真妩媚：“你在想什么呀，潜规则吗？傅总只喜欢猫咪啦，福瑞控对人类不感兴趣。来吧我们一起选任务吧，我好久没拿狩猎补贴了，这次回来又可以给老公抽新卡，嘻嘻。”
一个早上就在浏览任务中过去了，两人选定了几个，在UMBRA上报给傅苏审批。
十一点多的时候傅苏回家，换了一身很讲究的香云纱中式衫褂，可见对冯山山的爹十分尊重。鄢辞问他自己要不要换工作服正装，傅苏大手一挥：“不用，这一身就挺好。”
鄢辞出了缟岚山就是普通高中生打扮，各种T恤运动裤球鞋，因为高且瘦，穿什么都像是oversize，倒是不大土。
井钺也说：“你长得就够讲究了，小孩子不用学大人。”
大家都把他当孩子，鄢辞也没办法，揣了手机跟傅苏出门，听见他又欠欠地说：“我穿这样是给冯则面子，你对标的是冯山山，OK？”
鄢辞忍无可忍，回头对井钺道：“井爷爷，那我们先走了。”
井钺愣了一下，爆笑道：“你以后就这么叫……哎哟我的假牙都要笑掉了。”
傅苏也难得滞了滞，将鄢辞的头发全搓乱：“啧，你这小聪明。”
“傅总你还是别占人便宜了，我可不想给你当爹。”井钺漏着风说，跑去卫生间弄假牙了。
两人开车去市中心赴约，路上傅苏给焉辞科普冯山山家的情况：“冯山山的爸爸叫冯则，你叫他冯老师就行。今天来的还有他的长女，冯山山的长姊秦脉脉，她比冯山山大十一岁，现在是秦磺集团负责灵药板块的副总裁。”
“她姓秦？”鄢辞记得山外人大多是从父姓的，“冯山山怎么姓冯？”
“秦脉脉从母姓，她亲妈是秦磺生物的掌舵人，叫秦婳。冯山山从父姓，在你隔壁学校读商科，今年大二——他比你大两岁。”傅苏解释道，“今天还要谈一谈东篱无笈新实验室的事，所以秦脉脉也来参加午餐会。”
“秦磺生物，秦婳……他们是家族企业？”
“对，秦磺上一任总裁也姓秦，是秦婳的母亲。”傅苏说，“他们家四代女掌门，所以外头都管他们家叫祖传的赘婿。”
说话间车子开进市中心最豪华的湖景酒店，经理亲自当门童，接他们上顶楼的旋转餐厅。秦磺生物果然财大气粗，偌大一个中餐厅直接清场，只接待他们这一桌客人。
鄢辞长这么大也算见过不少帅哥了，比如张盼，比如傅苏，连冯山山也勉强算个班草，但他们这么多人站一块儿也没有冯则长得好看。
冯老师不是单纯的好看，是从里透到外的英俊，端庄周正，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冯山山和他很像，但是他的低配版，就哪哪都缺一点的那种遗憾。而秦脉脉就更普通一点，三十出头年纪，胜在衣着得体气质出众，很有商界精英那味儿。
菜上齐以后服务人员就全部退出去了，冯山山很自然地接替了端茶倒水的工作，看来是已经习惯伺候长姊了。冯则对鄢辞很和善，说：“山山这次做事太鲁莽了，是我们监管不周，差点连累你，实在是对不起。”
鄢辞客气了几句，冯则又对傅苏说：“给山山下套那三个人，我们秦磺已经在查了，我知道你们也在调查，回头我让他们把所有线索都和你们共享。”
傅苏道谢，他又说：“那个王司理人虽然痴了，但他一个猩红译者肯定要在黑市上买药，脉脉已经在查他近五年来的交易记录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做灵药这一行的，对水面之下的东西也有把控，只要是东部市场，黑白两道都绕不过我们秦磺集团。”
他这话就说得非常有诚意了，傅苏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诚意：“我们查到的东西，只要上面允许，也会第一时间和你们共享。”
众人举杯达成一致，气氛非常融洽。秦脉脉道：“这两年进化加快，市场也爆发式增长，我们虽然不参与灵器交易，但药物市场也能感受到大环境的波动——黑市交易越来越多，我们把控起来也越来越难，尤其是澪岛这样的自由港。”
傅苏道：“是啊，市场热得太快了，官方面临着新的压力，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控制。”
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围绕着市场，确切地说是地下黑市展开。鄢辞在一旁主要是听，听到了很多以前从没接触过的信息，包括鄢郎过去两年一直在追查的，位于澪岛的新兴黑市。
下个月即将在澪岛举行的年度灵器拍卖会，吸引了全世界高端市场的几乎所有的买家和卖家，到时候黑市肯定也有一番动荡。弢山雅集作为官方协会，全程负责监管，秦磺的一把手秦婳也将亲自莅临，参与拍卖。
“我们希望能和弢山雅集深度合作。”秦脉脉在最后非常诚恳地说，“和官方一起抵御最近两年来自地下市场的震荡。”
傅苏一口答应，又轻车熟路地画饼，把他们父女俩画得心悦诚服。
一顿饭下来，鄢辞基本明白了，鄢郎的死让傅苏和UMBRA意识到，整顿澪岛的地下市场可能已经是刻不容缓，否则今后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而秦磺生物想借助官方力量稳定东部的灵药市场，便向东篱无笈这样的业界大拿递出了橄榄枝，与她合作建立顶级实验室。这也算是他们通过弢山雅集，给官方送上的投名状。
饭后大家都有了点酒，冯则和秦脉脉坐司机的车走了，冯山山陪鄢辞在楼下等代驾。
“跟他们吃饭是不是特无聊？”冯山山一脸倦怠地问鄢辞，“听他们谈生意我真是头疼。”
鄢辞倒是不觉得，大家谈话都很实在，没什么虚头，他了解了很多关于市场的信息，里面说不定有关于阿爸死因的线索。问冯山山：“你不是读商科的吗，难道将来不用继承家业？”
“有我大姐。”冯山山怂得心安理得，“我以后给她打下手就行了——你不会有那种男人必须顶天立地的刻板印象吧？”
鄢辞摇头，就算他有，也绝对套不到冯山山头上，这家伙满脸都写着傻白甜，男性刻板印象也就占了一个“勇”字，通俗地说就是头铁。
“你爸是负责什么事务的？”听完一顿饭，鄢辞发现一直是秦脉脉在和傅苏谈，冯则只偶尔说几句。
“负责写书。”冯山山面无表情地说，“要不是为了我，他今天压根不打算出门——他可以一个月不下楼。他在普冮文学城写连载，日更一万已经二十年了，业界传奇。”
“啊？”鄢辞愣了。
“我们家祖传的赘婿，你没听过吗？”冯山山一点都不忌讳他家的密辛，
“哦。”鄢辞想想也是，如果自己是个霸总，娶一个冯则这样十级美颜还十级死宅的男人，那夫复何求，“他写什么书？好看吗？”
冯山山表情有点微妙，半天反问：“你听说过小妈文学吗？”
“啊？”鄢辞从小没妈，沉迷学习也从不看网络小说。
“没看别看了。”冯山山摆摆手，又问他：“你怎么去了弢山雅集，成了傅苏的手下？你不是才考上大学吗？”
鄢辞也没有隐瞒，坦白地说：“我阿爸和傅苏关系很铁，怕他去世后我没人管，临死前留遗嘱把家里钱都给傅苏监管了，所以我现在只能跟他在弢山雅集生活。”
冯山山瞪着眼睛看着他，表情越发微妙：“你……听说过小妈文学吗？”
“？”不是说别看吗？
“算了，人还是天真点好。”冯山山拍肩，“你还是好好学你的化学吧。”
下一单任务有请武英级鲛人异能者张盼盼友情客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秦磺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