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里没有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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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半,鄢辞准时被生物钟叫醒,穿着背心短裤出去跑步。

万境园的清晨凉爽明媚,景区还没开放,保洁大叔开着小型清扫车,不时停下来给路边的小木屋里添猫粮。

短短一条林荫道,鄢辞碰见了六只猫,各种花色都有,一只比一只胖,全都不怕人,见他就过来往地上一倒,翻着肚皮碰瓷儿。

“哎哟,这不是傅总的大老婆吗。”张盼骑着电动车来上班,看见躺在他脚下的肥三花,笑着介绍道,“它叫花花,是这里的网红猫啦,平时除了傅总谁都不理的。”伸着脖子在他身上嗅了嗅,“咦,你用了傅总的肥皂,怪不得。”

原来那块肥皂还有这作用……鄢辞只好摸了摸那只肥三花:“那几只呢?都是傅苏的老婆吗?”

“也有小姨子和大舅子啦。”张盼指着人工湖对面的小亭子,“那边还有他的一生之敌玳瑁家族,傅总怎么讨好也一只都摸不到,嘻嘻。”

粗粗算来万境园至少有三十只猫了,傅苏真是病入膏肓的福瑞控啊……鄢辞叹为观止。眼看太阳升高了,跟张盼一起回了弢山雅集。

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在倒座的厨房里做饭,空气中飘着葱花饼的香气。张盼摘了安全帽,底下是毛茸茸的短头发,原来她昨天戴的是假发:“吃饭吧,井司理应该已经来啦,今天就咱们四个人,傅总一早就去UMBRA开会了。”

“井司理?”鄢辞往堂屋里一看,果然有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头儿背着手走出来。

“哟,鄢氏的新人呐。”老头年逾古稀,声若洪钟,“长得真好看,跟大闺女似的,盼盼呀,把你比下去了哟。”

鄢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姐姐比美,但可能是经历过暮商事件,忽然迸发出那么一丝灵感——张盼不会也……

“嘻嘻。”张盼一笑,抽了张湿纸巾擦脸上的汗。鄢辞才发现她今天没化妆,五官虽然还是昨天一样的明艳动人,但明显面部线条很有棱角,而且……有喉结。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人家今天穿得是男装——T恤短裤慢跑鞋。

“是啦,我是哥哥不是姐姐哈。”张盼得意地看着他脸上懵逼的表情,说,“我的性别和性向都是流动的,今天我是喜欢男人的男孩子,昨天是喜欢男人的性别男但自我认知为女的女孩子。欸,我这么复杂你不会介意吧?。”

“……不,不介意。”鄢辞哪里敢,怪不得昨天傅苏说“你喜欢姐姐型”的时候表情很奇怪。

这个单位没有正常人!

“吃饭吃饭!”井司理拍拍他肩膀,自我介绍,“我叫井钺,以前在二手平台当司理,现在退休返聘啦,你叫我老井就行。”

原来“司理”是一种职位,在典当行和古董店里一般指高级经理,鄢辞经过科普才明白王司理真名应该也不叫王司理,只是某个机构的经理人。

冯山山这家伙,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三人坐在院里的桂花树下吃早饭,王阿姨给他们做了葱花饼和小凉菜,一人再发一个白水蛋。

“小朋友吃两个吧,还在长身体呢。”王阿姨特意给鄢辞加餐,“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鄢辞心里暖暖的,虽然弢山雅集每个人看上去都怪怪的,但对他确实都挺好,包括傅苏在内……如果他能多撸猫不撸自己就更好了。

王阿姨烙的葱花饼香酥美味,巨大一张,鄢辞好奇地问:“这么大的饼是怎么烙出来的?”

“用大锅嘛。”王阿姨“嗐”了一声,“我这饼算啥,傅总画得饼才真叫大,上次说破了大案就给我买电动车骑着买菜,到现在共享单车的钱还没给我报销呢。”

众人哈哈大笑,都欢喜赞叹,夸傅苏是个饼王,把上级领导画得心花怒放,给他们批了好多经费,最近大家伙食都好了。

鄢辞听得尴尬癌都要犯了——不是说背后议论领导是职场大忌吗?弢山雅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饭后大家都开始工作,王阿姨收拾卫生洗衣服,井钺接了个电话就去调查一个什么机构了,张盼坐在前台巨大的红木桌里写邀请函,又一个一个电话通知协会成员,下个月去澪岛参加行业集会,一会儿男声一会儿女声,听得鄢辞都要精神分裂了。

“对了,这是傅总给你买的新手机和智能表。”张盼打完一拨电话,递给他一个礼品袋,“还有你的工牌、证照、工作服。你要等的客人下午才来,你可以回房间去试试手机和新衣服,有问题告诉我哦。”

鄢辞提着礼品袋回东厢房,弢山雅集的工作服竟然是正装,一套三件式西装,一套厅局风夹克,都是很老气的深蓝色,但合体挺括,穿起来瞬间十八变二十,很像那么回事。

工牌和猎手证照是必备的,此外还有协会的会员证等等,鄢辞全部小心收起来,然后打开了新手机。

手机是安装好的,除了常用APP,还有一个傅苏同款的UMBRA内部应用,点开,联系人列表里有个美人鱼头像的“盼盼”,一个凤凰头像的“老井”,一个空白头像的星号……哦,是他自己。

鄢辞选了个绯色耳朵的狐狸头像,起名叫“福瑞控退散”。往下一划,看见了鄢郎的号——头像是他的满月照,哭得皱成一团,ID“白巫师”。

鄢辞点开对话页很久,给他发了一条“我想你了”。

又发一条“傅苏对我挺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什么时候回家?”

没人回。

鄢辞返回列表,再往下划,一个黑色的眼睛,瞳孔带着碎金色,ID“黑巫师”。

傅苏?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鄢辞一怔,难道他也有另一个身份,和阿爸一样需要和很危险的人打交道?

想起傅苏说背过阿爸,阿爸也背过他,鄢辞心里忽然有一种很酸又很暖的感觉——虽然阿爸离开了,但自己没有完全失去他,因为进入了他曾经的世界,和那个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人站在一起。

鄢辞本以为自己没有家了,但现在找到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精神归属。

他不再是一个人。

UMBRA功能不多,主要是即时通讯和文件共享,鄢辞打开公共文件,发现傅苏曾经说过的很多话都是真的,UMBRA每个月都有文化学习要求,每年至少发表一篇行业论文,发核心外刊还有奖金。

查一查傅苏的科研成果列表,他发现这人其实很有文化,很能写,甚至还有小语种期刊作品,影响因子还不低。

刮目相看,鄢辞现在觉得自己这个兼职的领导也算是文武双全了,以后要多学习多尊敬。

接下来的半天鄢辞一直在房间里学习弢山雅集的内部文件,中午吃饭的时候井钺回来了一趟,之后又走了,张盼收了一大堆快递,摆在桌子上拆封。鄢辞发现他买了很多二次元周边,同时还买了很多健身食品,风牛马不相及。

“你经常健身吗?”鄢辞好奇地问他。

“我是体育生呀,专业不能丢。”张盼一边拆闪卡一边说,“我是体校毕业的,武术专业,武英级运动员哦。”

“哈?”鄢辞觉得自己都要裂了。

“从小长得太娘了嘛。”张盼一边抚摸着闪卡里的纸片人老公,一边说,“我爸说男人要有阳刚之气,把我塞体校里……结果长这么高,又这么能打,根本找不到男朋友,追我的全是小零,好烦哦。”

“……”你们体校还真是遍地飘零啊。

“还是纸片人好。”张盼欢天喜地地收拾好周边,握拳,“下个月工资发了再去抽新老公!”

鄢辞觉得这里每个人都充满希望,特别上进,好极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傅苏说的“大拿”来了。

鄢辞去前院,看见一个身材高瘦的女子在会客室和井钺谈话。井钺见他过来,招招手让他坐大厅等着。

鄢辞隔着雕花屏风,听见他们在谈一个灵药相关的计划,提到一家叫做“秦磺生物”的大财团,由弢山雅集担保,给这位业界大拿投资一个世界顶级的灵药实验室。

鄢辞本来没怎么听懂,最后他们忽然提起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傅总过两天约了秦磺的冯先生,他这两天处理的案子好像跟秦磺的小太子有关,叫冯山山的。”那女子声音很清冷,带着点本地口音。

“是啊,今天他去UMBRA就是为了这个,我们家新人这回也吃了点亏呢。”井钺说着向鄢辞招招手:“鄢辞你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鄢辞过去,看见井钺对面的沙发上坐着那位师姐,三十出头的年纪,相貌算不上十分出色,但气质好极了,按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高智感”,一眼就觉得这人智商远超常人,糊弄不了。

“东篱无笈。”井钺介绍道,“算是你的学姐,理工大材料学院的博士。她也是我们弢山雅集的十大理事之一,现在掌管着寒谷十方观,是那里的监院。”

前面鄢辞都理解得很顺利,听到最后稍微一炸:“寒谷十方观?”

“是啊,我们弢梁市道教祖庭之一,香火最旺的道观,就在寒谷里。”井钺道,“无笈道长博士毕业以后就皈依道教了,现在是十方观的监院,你可以理解成是他们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师姐竟然是个女冠?!鄢辞现在完全理解不了弢山雅集这个组织了,为什么连出家人都有?怔了怔才礼貌地道:“师姐好。”

东篱无笈笑了下,掏出个证件给他看:“是真的,这是我的道士证。”

她笑的时候有一种非常动人的感觉,像春暖花开冰雪融化,完全隐去了高知人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鄢辞一下子放松下来,对她微笑:“第一次见道士证,师姐你好厉害啊。”

东篱无笈收起证件,道:“你也很厉害啊,昨天傅总给我打电话,我专门跟系里了解了一下,你专业课满分呢。”

鄢辞有点不好意思:“高考发挥得好,平时也会丢个一两分的。”

井钺大笑道:“你这话有傅苏那味儿了,就是不够阴阳怪气,再接再厉吧……好了你们聊,我还有事要出去。”

东篱无笈起身送井钺,之后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鄢辞:“傅苏说你需要一些用来焚香的香药,我平时研究这个不多,实验室就两个样本,我各取了一点给你。”

鄢辞打开匣子,里面是两瓶真空包装的粉末,一瓶标签上是“保健级”,一瓶是“非处方”。

“都是实验室的样品,定级没有去官方做过认证,只是我的个人评价。”东篱无笈解释道,“虽然它们算灵药,但非常安全,属于低阶进化者也可以随意使用的类型。”

鄢辞学化学,自然接触过灵药的定级,这两个级别是最安全的了,再往上还有处方级、实验级和禁制级。

实验级往上就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了,禁制级更是严格管制,只能用于科研。但这都只是水面上的规则罢了,如傅苏所说,黑市才是水面之下的冰山,有百分之九十的禁药都是通过黑市交易的。

不然也不会第四序列和猩红译者的存在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家常话,原来东篱无笈和傅苏认识很早,是弢山雅集草创时期第一个加盟的专家,那时候她还没毕业呢。

“傅苏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只是性格稍微有点……”东篱无笈离开之前试图评价一下傅苏,不过实在没找出合适的词儿,可见这人性格之复杂连高知都无法形容。

“我懂的。”鄢辞很了解她此刻的词穷。

东篱无笈笑笑:“总之习惯了就好了,其实他有时候说的玩笑话未必是玩笑话,只是用一种正反正的方式掩饰真正的真相而已。唔,这正是他的狡猾之处,以及魅力所在。”

正反正……鄢辞心中一动,送她到月洞门前,迟疑着问道:“师姐,世界上最长寿的进化者有多少岁?”

“一百六十多吧。”东篱无笈想了想说,“不过记录一直在被刷新,毕竟进化在发展,人类的前途不可限量。”

“那有没有可能超过四位数呢?”

“?”东篱无笈脸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鄢辞也觉得自己这步子跨得有点大,然后干脆跨了个更大的:“师姐,有没有人进化以后头可以切掉再缝起来,完好无损只有一圈黑线的?”

东篱无笈脸上的问号从宋体变成了黑体。

她忽然明白过来似的笑了起来:“傅苏给你说的?”

鄢辞尴尬点头。东篱无笈笑得停不下来,挥挥手:“他和别人不一样,你自己问他吧,我说了不算。”

果然连这么厉害的科学家都无语了,傅苏这家伙……鄢辞尴尬得脸都红了,颧骨和眼角浮起绯色:“对不起问了傻问题。”

“没有没有,我好几天没这么开心了,你太可爱了师弟。”东篱无笈拍拍他肩膀,上车发动引擎,“科研压力太大了,以后我会常和你联系的,加个UMBRA吧。”

鄢辞加了她好友,列表里出现了一本书的头像,点开,叫《云笈七签》,ID是她本名。

“再见!”东篱无笈笑着告别,“周末到十方观来玩,我们烧香算卦都很灵的!”

这话就很科学家……鄢辞挥挥手:“再见!”

晚饭傅苏没有回来吃,还是他们四个人一起用餐,饭后所有人都回家了,整个弢山雅集只剩下鄢辞一个人。

他洗了个澡,回房间研究香器,把东篱无笈带来的那瓶保健级香药打开,照着网上的教程开始打香篆。

忙乎了半小时才弄成功,鄢辞才发现传统文化学起来也挺不容易,取了根线香,将香药的一角点燃。

靛青色的烟气弥散开来,空气中生发起一股非常沉稳的香气,混合了檀香、沉水香……或者还有别的一些挥发性烃类,让人一下子从燠热的天气中冷静下来。

鄢辞为了点香没开空调,但只是坐在那静了一会儿,身上的汗就平了。

恍惚中,房间的灯光变得很暗,像香烟一样泛着冷色,鄢辞忽然有点困,闭眼打了个哈欠,睁眼的时候发现灯光彻底变了——那不是电灯能够发出的光,而是蜡烛。

鄢辞迟疑着站起身,发现自己竟然不在房间里,而是回到了缟岚山,站在荒丘那个小小的山洼里!四周薄雾弥漫,蒿草丛生,不远处便是那棵熟悉的老银杏树,树下参差不齐地立着很多墓碑。

奇怪的是,那天他埋葬父亲时明明看见这些墓碑都残破斑驳,此刻它们却都像是新立起来的一样,变得崭新而清晰,上面每个人的名字都看的清清楚楚。

哔岚哨的声音,像是远远被风吹来。鄢辞望向风的方向,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老者拄着拐棍飘飘然走进坟地,像观察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围着他转了一圈,忽地“啊”了一声,扔掉拐棍跳着脚道:“来啦!小乖孙来啦!主宰转世啦!”

鄢辞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坐在身后一块墓碑上。

周遭浮起密密的光点,每块墓碑上都亮起了一根蜡烛,形形色色的身影从墓碑背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无数双眼睛聚集在鄢辞脸上。

五秒钟的寂静。

嘈杂的议论声潮水一般从墓地里泛滥开来:

“真是他啊!”

“没错你看他耳朵尖是红的啊,是嫣家的小狐狸!”

“他有妖痣,他是主宰转世啊!”

“我们终于没白等!”

这群不知道是人,是鬼,还是狐的……家伙们,就这样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鄢辞站在及膝高的蒿草里,非常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但根本插不上嘴。

这帮人太吵了。

列祖列宗:家族的希望来啦!

一顿骚操作之后

劣祖劣宗:我们应该早点断子绝孙的QAQ

弢(tao发 涛 的音,通韬,是隐藏的意思,发小叫这个名字就拿来用了,忘了它是生僻字…… ) 山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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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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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里没有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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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主宰
连载中绝世猫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