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笔尖在合同上落下最后一笔，丁茜茜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墨迹未干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像无数只细小的蜈蚣，爬满整张A4纸。
丽姐满意地收起合同，推过来的银行卡在桌面划出清脆的声响，却惊不散丁茜茜眼底的阴霾。
"合作愉快。"丽姐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重重拍在丁茜茜肩上，震得她肩膀生疼，"明天一早出发，会有人联系你。"
会议室的门被撞开的瞬间，刺骨的冷风灌进来，卷得桌上的文件哗啦作响。
妱丽发丝凌乱地冲进来，右臂缠着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在惨白的皮肤上晕开刺目的红。
她的蓝色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丁茜茜手中的银行卡，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疯了？！"
丽姐被妱丽吓了一跳：“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横冲直撞的闯进来，你是谁呀？”
妱丽没有理丽姐，而是看着丁茜茜，忍不住大声开口：“丁茜茜，你怎么可以签这样的合同，你疯了么？”
丁茜茜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我没疯！你以为我想接这种鬼活？"她抓起桌上的银行卡狠狠摔在桌面，"十万块！够奶奶用半个月！你知道ICU一天的费用有多贵吗？"
"所以你就拿命去换？"妱丽一步跨到桌前，双手重重撑住桌面，身体前倾与丁茜茜对视，"三天前刚失踪一个主播，你以为这是什么巧合？那个'死亡禁区'根本就是......"
"根本就是什么？！"丁茜茜突然尖叫起来，眼眶通红，"你倒是说啊！自从我身上出现鳞片，哪一天不是活在危险里？被神秘人追杀，被诡异黑影缠上，现在不过是换种方式冒险！"
她抓起背包用力甩在地上，背包里面的小东西和课本散落一地，"你以为我想这样？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我也想每天上课、吃饭、睡觉，可我能吗？"
妱丽的嘴唇颤抖着，指尖蓝光明灭不定："我一直在保护你！刚才要不是我......"
"保护？"丁茜茜突然冷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每次都说'有我在'，可结果呢？危险越来越多，麻烦越来越大！我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丁茜茜抓起地上的课本狠狠砸向墙壁，纸张纷飞间，"你根本不懂！你是……，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强大的力量，你不用为钱发愁！可我呢？我奶奶躺在病床上，随时可能......"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我不懂？"妱丽后退一步，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从你被坏人盯上那天起，我哪一刻不是豁出性命？为了保护你，我受过多少伤，消耗了多少力量，你看得见吗？"
妱丽她扯开缠在手臂上的布条，狰狞的伤口翻卷着皮肉，"这道伤是今天早上，为了追踪那个黑影留下的！你以为我不痛吗？"
丁茜茜看着妱丽手臂上的伤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愧疚，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所以呢？你想让我感激涕零吗？我又没求着你保护我！"
丁茜茜胡乱抹了把眼泪，"你总是高高在上地说'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什么时候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拿命去换钱就是你想要的？"妱丽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却比怒吼更让人害怕，"丁茜茜，你太自私了。你只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意孤行，却没想过如果你出事了，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会怎么样？"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插进丁茜茜的心口。
丁茜茜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愤怒、委屈、愧疚在胸腔里翻涌，最后化作一声崩溃的哭喊："对！我就是自私！我就是想救我奶奶！你要是觉得我麻烦，大可以不管我！"
死寂笼罩了整个会议室。妱丽看着眼前哭得歇斯底里的丁茜茜，胸口剧烈起伏。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抓起门把，声音冷得像冰："好，如你所愿。"
"砰！"门被重重摔上，震得整面墙都在颤抖。丁茜茜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慢慢滑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的课本和小东西像是她破碎的生活。
寂静中，她听见自己压抑的抽泣声，一声接一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
而丽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丁茜茜机械地接起电话，丽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丁小姐，收拾一下，今晚就出发。公司会派人来接你。"
挂掉电话，丁茜茜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雷声隐隐，乌云翻涌，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她缓缓捡起地上的银行卡，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妱丽最后的眼神。
那些激烈的争吵还在耳边回响，可此刻，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当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时，丁茜茜慢慢站起身。她弯腰捡起散落的课本，一本本塞进背包，动作机械而麻木。
整理好东西之后，丁茜茜再也不想待在这里，她觉得自己要离开这里，透透气，她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了了。
丁茜茜走出会议室时，前台嗑瓜子的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嗑。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明灭不定，脚下的地板还在微微震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丁茜茜站在大楼门口，看着雨幕中来往的行人。
丁茜茜拿出手机，想要给妱丽打个电话，却意识到妱丽没有手机？
也意识到……
如果妱丽不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是绝对没有办法找到妱丽的。
连日来的亲密接触让丁茜茜自我麻痹——
她原来对妱丽其实一无所知。
雨水打湿了丁茜茜的头发和裙摆，她却恍然未觉。
雨越下越大，丁茜茜也觉得周围越来越冷。
丁茜茜深吸一口气他，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为了奶奶，无论前方是什么，她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而此刻的妱丽，正独自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混着未干的泪痕。她望着远处的大楼，手指攥得发白。
刚才争吵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在她心头反复切割。
她知道丁茜茜是被逼无奈，她也明白那份孝心重如泰山，可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丁茜茜往火坑里跳。
"我该怎么办......"妱丽喃喃自语，声音被雨声淹没。她的人鱼尾在雨中若隐若现，鳞片泛着黯淡的光。
作为人鱼，她习惯了用力量解决问题，却第一次发现，有些困境，再强大的力量也无能为力。
夜幕降临，雨越下越大。
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大楼门口。丁茜茜拉开车门坐进去，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的灯火。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丁小姐，欢迎加入探险直播团队。接下来的旅程，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丁茜茜握紧手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车窗外，雨幕中隐约闪过一道蓝色的身影。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模糊的雨帘。
泪水再次涌出眼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黑色商务车的车门关闭时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仿佛某种不祥的封印。丁茜茜坐在后座，皮革座椅沁出的凉意顺着裙摆爬上脊背。
车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司机身上浓烈的烟味，呛得她鼻腔发疼。
"系好安全带。"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那是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下巴上的胡茬泛着青灰，脖颈处蜿蜒着一道蜈蚣状的疤痕。
丁茜茜手忙脚乱地扣上安全带，余光瞥见后视镜里，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车子发动的瞬间，她的心脏猛地悬了起来。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缴费提醒。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车窗外的雨幕愈发浓稠，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扭曲的色块，像极了会议室里那些蠕动的合同条款。
车子驶离市区后，道路两旁的路灯逐渐稀疏。
丁茜茜望着窗外漆黑的田野，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规律而单调，却让她莫名想起黑猫身上跳动的幽蓝火焰。
当车子拐上一条颠簸的土路时，仪表盘上的GPS突然失灵，蓝光闪烁几下后彻底熄灭。
"师傅，这是去哪儿？"她的声音比预想中颤抖得更厉害。司机没有回答，只是加大了油门。
引擎轰鸣声中，丁茜茜听见后排座椅下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指甲抓挠金属的声音。
她僵着脖子低头看去，座椅缝隙里渗出一缕缕黑色雾气，正顺着她的脚踝往上攀爬。
"停车！"她尖叫着拍打车窗。司机突然一脚急刹，丁茜茜的额头重重撞在座椅靠背上。当她抬头时，后视镜里的男人已经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和黑猫相似的幽光。
"别怕，快到了。"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板。车外不知何时起了浓雾，能见度不足五米。
丁茜茜摸索着车门把手，却发现所有车门都被从外面锁死了。
后排座椅下的黑色雾气愈发浓烈，在车顶聚集成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
手机在这时突兀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丽姐"的来电。丁茜茜几乎是扑过去接通，带着哭腔喊道："救命！我要下车！"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丽姐尖锐的笑声："丁小姐，这才刚开始呢。"
车子猛地冲进浓雾深处，仪表盘上的所有指示灯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
丁茜茜感觉耳膜生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往脑袋里钻。她抱紧双臂蜷缩在座椅上，手臂上的金色鳞片突然发烫，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当车子终于停下时，丁茜茜透过车窗看到了让她血液凝固的一幕——
前方浓雾中矗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钢铁大门，上面用暗红油漆写着"死亡禁区"四个大字。
大门两侧站着几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手里端着的却不是摄像机，而是造型怪异的金属装置，顶端闪烁着幽蓝的电弧。
"欢迎来到直播现场。"司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丁茜茜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脸上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鳞片。
车门自动打开，潮湿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混着某种类似铁锈和腥甜血液的味道。
她机械地走下车，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手机在这时又震动起来，是一条新短信："请佩戴特制设备，三十分钟后直播开始。"
一个戴着白色乳胶手套的人递来一个头盔状的装置，面罩内侧布满密密麻麻的电线。
丁茜茜的手指刚触碰到头盔，手臂上的鳞片突然爆发出强光。那些电线瞬间自燃，火焰呈现出诡异的蓝色。
周围的人发出惊呼，端起金属装置对准她。丁茜茜转身就跑，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在浓雾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扭曲的金属森林，断裂的高架桥像巨大的骸骨横亘在天空。
"想逃？"丽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丁茜茜的脚下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将她拖入地底。坠落的瞬间，她想起和妱丽争吵时对方手臂上的伤口，想起最后那句冰冷的"如你所愿"。
泪水混着雾气模糊了视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自私了——自私地把所有压力扛在肩上，却忘了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分担。
当她重重摔在一片泥泞中时，四周亮起惨白的探照灯。无数摄像头从金属残骸中升起，镜头红灯闪烁，像极了黑猫的竖瞳。
丽姐穿着黑色皮质风衣走来，嘴角挂着胜利者的笑容："丁小姐，你以为十万块是那么好拿的？"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丁茜茜的手机自动开机，直播界面已经开启，屏幕上跳动的观众人数正在疯狂上涨。
"现在，"丽姐俯身凑近她，指甲划过她手臂上的鳞片，"让我们看看，这条龙鳞能引来多少有趣的东西。"
背景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浓雾中隐约浮现出巨大的阴影，而直播间的弹幕已经被"献祭"、"血祭"等字眼刷屏。
丁茜茜蜷缩在泥泞中，终于明白所谓的"死亡禁区"，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猎杀游戏——而她，成了最诱人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