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每一个字天雪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要思考很久才能读懂意思。
她从未想过，择洛竟然能从古书上扒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小推车的食物有问题。
如果真的证明有问题，该怎么收场，以后的合作岂不是要终止在这里。
天雪想不出原因。
除非择洛·瑞斯拜在事后能拿出比小推车食物更好的东西，否则这么干也等同自我损毁。
“择洛诋毁库莉丝成功摧毁小推车生意之后，会困住丢在暗处干活，接着标榜她推出的食物才是真正的健康美味。星塔居民不会知道其实都出自库莉丝之手。”抱着汽水瓶吨吨吨的小囹圄忽然开口。
“也太阴险了！”
“择洛不会成功的。”小囹圄自信满满。
“你是打算偷偷干掉她吗？”不知怎么的，话匣子忽然打开，天雪对囹圄的无所不知好奇又惊恐。
可话一出口就后悔，感觉是在暗示囹圄的残暴和可怕。
小囹圄吨完最后一口汽水，望向天花板，若有所思：“如果情况真的坏到那一步，也不是不行。”
祂字字淡定，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思考的结论。
公寓里，气氛又回到最初的尴尬，天雪使劲抿住嘴唇，防止自己嘴快又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无论形态如何，对面到底是令人类恐惧了几百年的邪神大人。
囹圄也不是一定要和天雪聊天，只是看穿了一些东西，看在库莉丝的面子上，给出必要提醒。
吨吨完一瓶汽水不过瘾，厨房里的库莉丝似乎没有完成的迹象，祂自顾自起身，往挂架伸手臂。
够不着挂架，囹圄伸出去的手竟然收回来挠挠自己的头，面具挡着脸也散发出浓浓的困惑。
祂再次伸手，还踮起脚尖，戴着手套的五根手指上下摆动，奋力往前，却始终填不满这遥远的距离。
邪神大人似乎没能适应体型的转变。
“天雪。”
“啊？”又扭头过去，不敢对视的天雪惊到。
“拿汽水给我。”囹圄一本正经，没有半点尴尬和难堪。
噗——
这位真的是邪神大人吗？这么可爱算犯规吧。
天雪强忍着笑意，又拿下两瓶不同的汽水，同时推到囹圄面前。心想着，等邪神大人离开，一定要问问库莉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厨房持续传出锅铲碰撞锅子的声音，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
库莉丝捧着一只中号金属托盘走出来，脸上没有半点成功的喜悦。
平成直线的嘴角，耷拉着的眼皮，还有那即将爆出来的一身怨气，无不宣示着她此刻的危险。
“库莉丝，你怎么了？这些菜没成功吗？”天雪一秒关掉芯片智能终端的屏幕，起身上前帮忙。
“不，”库莉丝轻叹着摇头，一句无奈甚至有些绝望的话跟着出口，“她说的没错。”
平时的库莉丝也是半个手机不离手的人，来到这个世界才被迫回归现实。
负债还清之后，她先来没事也会进入芯片智能终端的公共讨论区域闲逛，看看这些有钱的星塔居民都在讨论些什么。
刚刚等菜的最后一个步骤时，她和天雪差不多时间进入公共讨论区域，也看到那个疑似择洛发出的帖子。
只不过在她看来，那并不是造谣，是大实话。
“她是在造谣呀，你可别被她蒙蔽了！”天雪通常比较容易着急。
“可是，我给你吃的东西的确会引起血糖、血脂、血压的升高，还会引起肥胖，你没发现自己最近脸都圆了吗？”真相暴露的确让库莉丝不开心，但她不否认。
“是吗？”天雪顺势摸自己的脸，很是疑惑。
她是一睁眼就想着怎么挣钱的人，对着镜子只会梳洗和检查穿戴是否整齐，不会过分关注容貌。
“是呀，你比十几天之前圆润多了。不过，只要不过量使用，注意运动，就不存在问题。可惜的是，我只是个经营小推车生意的，这些事我说了不算。”
来到星塔世界十几天，库莉丝基本了解这里的游戏规则。
平时小推车的小打小闹没什么，一旦遇上三柱中的权贵背后搞事情，无论她有多棒的手艺都没用。
也正如她听到囹圄所说的那样，择洛会先打垮她，再暗中操控她，以新的名义重启。
这些都是前提，库莉丝那么容易被打倒就不是库莉丝，库莉丝那么容易悲观也不是库莉丝。
难受一定会有，但库莉丝从来都是积极向上的。
悲观情绪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很快想出好主意的笑容扬起，再次让她活力四射。
“我说了不算，但专业人士说了算，尤其是某个盛名在外的老人家。”
“祂？”天雪的视线投向囹圄，自己不相信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不是啦，囹圄这里都没有年龄概念的，我说的是另外一位。这是不用操心了，先吃饭，试试我的菠萝大餐。”
托盘摆在餐桌上好一会，库莉丝亲手打开每个餐盘的盖子，逐一介绍。
“菠萝排骨，菠萝鸡翅，菠萝烤牛肉，最后一道……”
“等会，”天雪强行打断，“菠萝好像是水果，平时不会放进水煮肉菜的，虽说也很少能吃到。”
“谁说水果不能烧菜的？刚好那本古书上也有，”库莉丝打开最后一个盖子，“菠萝炒饭！”
“这……”对着炒饭，天雪彻底傻眼。
金黄的饭粒中夹杂着颜色相近的食材，香气中带着一抹酸甜味，只是用闻的，已经馋到流口水。
重点是，装菠萝炒饭的碗过于特别，似乎不是公寓里该有的东西。
成簇的叶子在顶端，竖切的椭圆形，不像只碗，却意外是个好容器。外部菱形的凹凸不平，内部相对平整，橙黄的颜色和菠萝炒饭搭配得恰到好处。
“这不是你家的碗。”囹圄不惊讶，也一点不客气，抄起桌上的勺子先来一口。
酸甜口的米饭，很合祂的口味。
“这是切开一半的菠萝啦。”库莉丝也不卖关子。看到古书上记载的菠萝排骨这道菜以后，想到后面三种，也一并尝试，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我就说怎么不像个碗。”
公寓内气氛缓和，两人一神之间就像普通朋友，争抢着桌上的美味，又不会真的翻脸，嘻嘻哈哈，笑着闹着，轻松愉快。
择洛造谣的帖子好像一阵风过去，表面没事，其实在库莉丝心里留下一根刺。
她很清楚，无论是古书记载，还是她熟知的那些菜色，想要好吃就不会健康到哪里去。
回头看，星塔的水煮肉菜配米饭除去难吃，的确健康到了一定高度。
这个世界的人类最看重寿命，择洛的帖子一出，只要有一个人相信，明天的小推车多半不会有多少生意。
之前她的目标是赚钱，自然会着急。
现在她的任务是尽可能推广BUG空间里的商品，之后公布效果，全面占领琼脂糕市场。这个阶段，她更加着急。
晚餐结束，吃开心的囹圄没有化作一团黑气离开，而是蹦蹦跳跳到门口，穿门而出，用自己的双脚走路。
外面听不到雨声，尖锐风声倒是时不时呼啸而过，震得门窗“呼啦”乱响。
库莉丝不能出去，打电话联络院长，一五一十道出事情原委。
“你这小丫头，原来是照着古书烹饪呢，我说食物怎么都那么美味。”院长恍然大悟。
“身体健康方面您是专家，我想请您出手。”库莉丝的想法很简单，弄点专家认证什么的，教会人们如何把握食用的度。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
库莉丝不担心院长拒绝，只怕院长又顾虑其他事情。
比如……
“丫头，你这样跟维尔斯家族对着干，院长老头我真的很担心呐。美味食物从来不是罪过，但你动了维尔斯家最赚钱的生意，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被库莉丝猜中。
之前院长也说过类似的话，希望她能低调点，也是保护自己。
当时的库莉丝并不知道柏氏的计划，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存在的意义。现在不同了，就是要颠覆维尔斯家族最赚钱的生意。
“丫头，你确定要这么干吗？我有管理署罩着，你不一样啊。”电话那端的院长每个字里都是担心。
库莉丝也以短暂沉默来回应，以示她的郑重。
同时也思考一个严肃问题，只要她是个普通人，朋友就会劝她别和维尔斯家族对着干。计划中，她的身份迟早要曝光，为避免大家担心，她有了决定。
“院长，如果我说，我是来自柏氏，传说中21年前就死掉的柏羽呢？”
电话那端陷入更长久的沉默，库莉丝也不再言语，等待回应。
忙着收拾厨房的天雪听到库莉丝自曝身份，一时担心，也跑出来观望情况。
5分钟，10分钟，15分钟，通话没有中断，双方却谁也不再说话。
库莉丝给足院长思考的时间，但不知道那一端的院长目前是什么状态。
令人焦灼，呼吸放慢的半小时过去，电话那端忽然传来一段奇怪的电流声。
库莉丝听不懂，潜藏在身体里的引导系统在电流声之后开启。
【代号柏羽/库莉丝，接收暗号，核对无误，即将利用芯片智能终端开启加密对话，倒计时5，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