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桃花(七)

再蠢也是自己养出的,还能撵走咋的?

洛屿平缓了一阵心绪,继续道: “此人极善伪装,恐怕会扮成府上你们所熟知的人。所以要记得,无论是什么人,拿着腰牌进了府上,都当做那位盗圣对待,明白了吗?”

“是!”心腹立时应下,又后知后觉地问道,“王爷您不是说丢的是块假的吗?那若是有人用真的进来,属下们如何区分?若是王爷用了腰牌,属下们是否要进行查验?”

洛屿揉了揉额角:“近来本王不会用那块真的,你们若是见到有人用那必然是假的,即便本王用……也是假的。”

心腹这时却聪明起来了,心领神会地点头:“王爷如此笃定,想必是那块真的丢了。属下领命,必将追回此物!”

看心腹一脸马上要将通缉令贴满大街小巷的模样,洛屿恨不能一脚踹他身上,压低声音交代:“这事要慢慢查,暗暗查,明白了吗?”

*

另一边,景柠从未想到将腰牌弄到手竟如此的容易。

不愧是“见此牌如见王爷本尊”的至宝,腰间别上它,无论去往何处都如入无人之境不说,谁见到她也都会毕恭毕敬地唤声娘娘。

如此宝物,不带出府晃悠一圈,岂不是暴殄天物?但景柠也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到库房选了个素雅荷包,将腰牌装了进去。

担心遇到原主旧友惹出些许麻烦,她又寻了条轻纱覆在了面上,顺便去领了些月钱。

一切打点置办妥帖,景柠转身踏上了早时为走尽的林间小道。若是能遇见紫姐儿还能宽慰她昨夜的闹剧已尘埃落定,不必再挂心操劳。

然而马苑里并未见到紫姐儿的身影。景柠只得找了个看起来稳重可靠的驯马童,托他给紫姐儿捎句话,自己是奉王爷之命出府,勿忧勿念。

马苑连着府上的侧门,景柠寻着从驯马童口中问出来的大致方位,在街上逛了起来。

现早已过了早膳的时辰,可路上的小吃摊仍旧只多不少。景柠在这陌生的市井烟火气里见什么都稀罕得很。

她手里拿着热乎乎的囊馍馍正啃着,突然闻了一股浓郁的鲜香,便逆着人流寻了过去。

香味是从一间极小的门面里传出的。

按理说,有这份独一类的香气,店内应当是座无虚席的。可这家店却是空空荡荡,偶然有人驻足观望,片刻后又都离开了。

旁边路过的大婶看景柠衣着不菲又面带迷茫地站在小店门前,快步走上前将她拉到一旁,轻声道:“看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这家店可进不得。”

景柠一愣,凑上去问道:“莫非是家黑店?”

大婶皱着眉,看着清冷的店里犹豫道:“店家倒也是个好人,只是他们当家的……总之进去的人没有能全须全尾出来的,说不得还要有血光之灾。”

此时一道轻弱的年轻女子声音打断了大婶的话:“几位要来碗馄饨吗?”

景柠抬头瞧见店里出来一位面色惨白的年轻女子,消瘦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扶着门框方才勉强立柱。

大婶似乎对女子憷得很,看了眼景柠跃跃欲试的表情摇了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大婶离开后,女子视线落回在景柠身上,轻声道:“她说的没错……我这家店,风水不太好,客人们进来后总会有些损失。”

“那您没想着给店面盘出去或者找人来看看?”景柠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好奇地向店内张望着。

女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景柠却是果断道:“来两碗馄饨。”

眼见女子仍是那个姿势堵在门口,景柠失笑:“旁人都是满堂笑语迎佳客,您这儿倒是稀奇,巴不得拒客千里之外?莫不是馄饨有什么仙法,开张一次能吃三年?”

女子见她没有丝毫知难而退的意思,叹了口气:“你还是走吧,你压不过的。”

知道她是好心,景柠轻笑道:“您想想,若是没几分本事傍身,家里也不会放任我一女流之辈独自出门不是?”

*

最终景柠还是如愿进店吃到了馄饨,甚至又讨了一碗要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尝尝。

准备离开时,变故陡生。门口不知何时围了一群人,有老有少,其中也不乏身强力壮的,彻底堵死了出路。

有的人脸上是期待,有的人脸上是欣喜,还有人目光中都带着贪婪,却没有哪怕一人表露出一丝的不忍或是担忧。

景柠了然,这不像一般凑热闹的,分明是在打量待宰的肥羊,各自在琢磨着能分得几块肉去。

这时,这些人背后挤出来个满脸麻子的矮胖男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总算开张了,您吃得还好吗?”

景柠侧过身向他看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美味,店中却分外冷清。酒香也怕巷子深,您不妨将店面修整一番再加立个招牌,也算不辜负这份鲜美。”

麻子脸笑容更深了几分,意味深长道:“那些都是没福气也没品味的,不像您,与小店有缘。”

说话间,放在站在门口的几位人高马大的壮汉也走进了店中,向景柠这桌围了过来。

麻子脸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更是得意,缓缓踱步向前:“您说的也在理。可小店风水格局极差,即便斥千金从内而外的修缮一番,凶名在外也不见生意能有所气色。若是想彻底转运,单请大师指点也不是一笔小钱。您也见到了,小店的生意惨淡成这个样子,这钱又从何而来呢?”

他在离景柠半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目中露着凶光,脸上的笑容显得猥琐又虚伪:“既然您与小店如此有缘,不若……为小店慷慨解囊一番?”说着,他猛地向景柠扑来。

景柠反应同样极快,抬手击中了麻子脸的胸腔,随着清脆的“咵嚓——”声,麻子脸后腿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只见麻子脸满脸痛苦地捂着被景柠打到的地方,喘了好半天粗气才睁开了双眼,不言不语地盯着早已粉身碎骨的两只白瓷碗,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哦豁,景柠挑了挑眉,原来这家店是做坑蒙拐骗生意的。从她被香味引来时怕是就已经进了圈套。

先埋下点怀疑的种子,勾着自己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泼辣姑娘入套,最后麻子脸登场,虽然他的举动和话语间透露的意思都那么不怀好意,可方才他突袭的对象却并非是她,而是桌子上那只连汤底都没剩下的空碗。

看来她马上就能听到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催人泪下的《瓷碗传》了。

果不其然,麻子脸哀嚎了起来,哭诉间无不透露着他对那只瓷碗是如何情深义重,而瓷碗对于他来说又是何等有市无价的传家珍宝。

接着便开始半真半假的埋怨自己识人不清,以为是投缘的贵客,没想到却是个凶神,夺了他多年珍之重之的宝物,言辞切切:“姑娘若是对我方才有冒犯的地方有什么不满,直说便是,为何,为何要拿着瓷碗泄愤?”

门口那些人也挂上了义愤填膺的神情,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更是站出来颤声道:“二麻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那瓷碗本是一套。是二麻子地爷爷在他生辰时送的,那老头子一生硬气从未求过人,可为了孙儿一句话愣是到瓷匠门前求了半宿,费了近半年时间才做出来的。”

麻子脸感激涕零地向老妪作了个揖,转过头继续对着景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

看着人群们一唱一和的敲竹杠,景柠却是淡淡回头瞥了一眼正在后厨忙活的女子。

女子正煮着混沌,抬头见到景柠正向她这里看,便隔着氤氲水汽向景柠摇了摇头。

如今不管事麻子脸还是外面那群人闹出的动静都不算小,而这条街上的人流也一直不少。景柠环视一圈,围在门口的还是一开始她看到的那些人,一个不多也一个不少。

站起身再往他们身后看去,偶有几人好奇地向这里张望,却也只是放缓脚步慢慢离去,并未有人驻足,而更多的人则是步伐匆匆头也不抬,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

看来这些人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景柠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如今的世道的确乱得很了。

眼看几个围过来的壮汉有了要动手的架势,景柠转向麻子脸开口:“抱歉,碎了您珍视的瓷碗,无论是否为无心之举都是我的过错,您看,需要赔付多少合适?”

“这算是人家的爷爷的遗物,也是能当宝贝传下去的,打碎了之后直接开口想用金钱打发了,看不出一丝诚意,我要是掌柜的非得开个天价不可。”人群里又阴阳怪气了起来。

麻子脸这时倒是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道:“这碗虽算不得价值连城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看你也是远道而来的外乡人,我不与你为难,带了多少给我多少便是,也算交个朋友,以后多来照顾照顾我家生意便是了。”

景柠倒也没提要找个古玩店,请那里的店伙计掌掌眼估个价。她颇为爽快地解下了腰间的荷包,抛到了仍然跪坐在地上的麻子脸怀中。走前还不忘从女子那里取走了自己的馄饨。

麻子脸拿着荷包掂了掂,举起胳膊在涕泗横流的脸上随意一抹,抬起头又是笑眯眯的模样:“唉,算了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店配新碗,也好也好。”

景柠走远后,围在店外的男女老少一拥而入,称兄道弟间都无不热切地夸赞着麻子脸一台戏唱得滴水不漏。

也有人颇为遗憾,小娘们儿果真没见识,看起来是练家子,谁知道这么容易服了软,要是能硬气点闹到衙门里去,他们才有真乐子看了——“上次那个行脚商人,傲得像个什么似的,告到官府去被一顿杀威棒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

景柠:不听大婶言,馄饨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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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桃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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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有白月光的王爷后(重生)
连载中烽烟尽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