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日没夜的忙碌中抽身，回了学校，梅肆忽然有些不适应眼下这种过于悠闲的生活。
原本整个大四下学期学校给学生们只安排了两项任务，毕业实习和毕业论文，他几乎是同时把两件事都完成了，剩下的时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过他只茫然了两天，第三天他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去投简历找工作。
学校之所以会这么安排，就是给准毕业生留出考公考研找工作的时间。
就算梅肆现在抱着再不济还能去傅骢手下打工的想法，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还真不是很想有傅骢这样一个老板。更主要的是，那家公司里有几个老员工见过他的女装扮相，偶尔几次见面认不出来，时间久了，加上傅骢喝高了就口无遮拦的，他这点秘密还不人尽皆知了？还怎么在公司里混？
所以梅肆先是给自己又找了份临时的工作，在闲暇的时候就在网上看公司，投简历，跟HR聊待遇薪资，偶尔也会网络面试。
但不得不承认，以梅肆这个本科生毕业的学历，在现在遍地研究生的就业市场上不是很容易找到满意的工作。他的成绩不突出，唯一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工作经验，这还要感谢莫老师给他安排的实习，他打的那些零工就算算得上工作经验，也跟人家大企业想要的经验不是一回事。
或许是因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底气，也或许梅肆放下了女装被人看穿的压力，在找工作这件事上，他并不是太着急。反而是他打工店里的老板天天追着问，有没有收到offer，弄得梅肆总感觉自己不是找了个老板，而是找了个爹。
对此，老板非常诚心地吐露了心声：“我是怕你什么时候突然就走了，我这不是得赶紧招人嘛。”
梅肆表示你这话一听就是拿来忽悠我的：“我毕业之前肯定都在学校啊？您的担心有点早了。”
梅肆打工的地方是学校门口去年刚开业的那间咖啡厅，就是他们拍《夏日恋语》第一场，他替傅予去的那天的拍摄场地。
那天梅肆背着莫钟易办公桌上剩下的半袋咖啡粉回了学校，确实如莫钟易所想，学校里找不到可以冲泡咖啡的地方，而梅肆所想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去找莫钟易借他家的那套器具，而是要不要把剩下的咖啡还给他。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就算梅肆舍得给，莫钟易也肯定不会要，送人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从梅肆的角度，更是没有你都吃了一半还要退给人的说法。
于是梅肆就带着已经属于他的小半袋咖啡，进了咖啡厅，毛遂自荐，愣是给老板冲了一杯咖啡，非要在人这儿打工。
老板看了梅肆泡咖啡的过程，又尝了尝他的咖啡，这手艺一看就是学过的，手很稳，一问竟然还能做简单的拉花，工钱要的又不高，哪儿找这么便宜的事儿去，当即就同意了。
咖啡厅老板名叫杜何，也是个家里不差钱的主儿，咖啡厅开在学校门口，就是想多看看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他喜欢年轻人身上那种朝气蓬勃的气息，混迹在其中感觉自己仿佛也年轻了起来。
结果梅肆一问才知道，这位杜老板比傅骢和莫钟易还要小一岁，只是长得稍微成熟了些。
“昨天来的那个研究生学姐比你都大。”梅肆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吐槽杜何。
杜何喜滋滋地回味，不赞同梅肆的话：“但她看上去比我小好几岁呢。”
“你要是不搞什么‘女仆咖啡’活动，我打赌学姐还能多坐一会儿。”梅肆扯了扯自己身上那条有点蓬松的裙子，郁闷地跟杜何抱怨。
咖啡厅的生意不算特别好，每天只有午饭和晚饭时间人比较多，上午下午的时候只是偶尔有人来喝咖啡。为了增加客流量，杜何想了很多办法，这几天就是新推出的“女仆咖啡”日。
虽说叫“女仆咖啡”，店里只有杜何、梅肆和另外一个轮休的服务员。那个服务员倒是女生，可偏偏今天休息，也不知道杜何这日子是怎么挑的。最后他和梅肆一人套了一条女仆裙装，梅肆还戴了假发，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能唬不少人。
“我不穿就算了，你这条件不穿，不就是暴殄天物嘛。”
一开始杜何说要办这个活动时，梅肆立即表明他肯定不参加，结果他没想到杜何眼睛那么毒，他竟然从梅肆来要打工的第一天，就认出了梅肆就是之前在这里参加过恋综拍摄的女嘉宾。
虽然他有些意外美女怎么变了帅哥，但他也是在国外读过几年野鸡大学的，成绩不怎么样，世面是见到了，对什么男扮女装人妖女装大佬都见怪不怪了。
他可以不提梅肆以前穿女装参加节目录制的事，但梅肆现在要拒绝他穿女仆装，那不行。
当然他也不会让梅肆自己穿，他身先士卒，自己先穿好了，然后再三分之一强迫三分之一威逼加上三分之一引导，把另一件套在了梅肆身上。
“我求求你别乱用成语了。”梅肆把餐具送到后厨，一个人抱着电脑找了个角落，继续翻看他投出去的简历有没有回音，不再搭理杜何。
没人的时候梅肆就会躲到角落找工作，这是他一开始就跟杜何讲好的。在他找到工作之前，杜何不能要求他每分每秒都随时准备待客。杜何看在工资打了折的份上，同意了。
梅肆几乎注册了网络上所有的招聘网站，他投简历的时候选择的城市主要有三个：云城、溪城和榕木市。
云城是因为他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是市中心那个区域，以他曾经送过餐的经历，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
榕木市自然是因为他认为回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生活节奏慢压力小。小房镇实在是个太小的地方，没什么他想做的工作，榕木市还算可以，虽然排不上什么几线城市，像他这种大学生还是有企业需要的。
至于溪城，傅骢、傅予和莫钟易都来自那里，梅肆还从没有去过。比起在那边工作，他其实是有点想去见识一下溪城的风光，傅骢总跟他说那边的山水有多美。
梅肆刚打开一个HR发来的消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问：“榕木市，是北境那个吗？”
梅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盯着眼前莫钟易的侧脸：“莫老师？”
虽然两人住在同一个校园里，但教师公寓和梅肆的宿舍在宿舍区的两个方向上。加上梅肆不需要上课，很少往教学楼去，能见到莫钟易的机会就很少。
就是偶尔陈老师会叫他，或者学院给毕业生开会他会过去一趟，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莫钟易。就算见到了也是匆匆而过，有时候能聊上几句，有时候只来得及打个招呼。
今天这次意外的见面，应该是从莫钟易回来之后算，两人第一次能坐下来好好面对面聊上几句。梅肆正因投简历的事被莫钟易发现了紧张，局促不安，莫钟易摆摆手让他坐下，自己则到前台去点了一杯咖啡。
从前台回来，莫钟易没有另寻座位，直接在梅肆对面坐下了，眼睛在他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问：“你这是……”
梅肆指了指门外那块立牌，估计莫钟易是没看见，生无可恋地说：“女仆咖啡日。”
他就纳了闷了，怎么莫钟易总是能精准抓到他穿女装的时候出现？搞得他好像有这方面癖好似的。
杜何见老顾客和梅肆好像认识，还在同一张桌边坐下了，便没喊梅肆回来开工，自己动手冲泡咖啡，给客人端了过去。送咖啡的时候他问了梅肆一嘴，是不是认识，梅肆说是他的老师。
莫钟易在杜何刚开业那会儿每周都会过来，对他来说是常客了，又听说是梅肆的老师，不仅给人免了单，还给梅肆放了假。
一听说放假了，梅肆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换好了衣服再出来，莫钟易正喝着咖啡歪头看他，看得他面上有些发热：“怎么了？”
莫钟易收回了视线，跳过了这个话题，指了指梅肆的电脑：“你打算毕业了回家？”
梅肆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他自己也没有想好。其实他是想留在云城的，但云城作为国内的一线大城市，生活压力比老家大上好几个等级。从人生追求来讲，梅肆不觉得自己需要如此逼迫自己一把，但从另一方面的因素来说……他不想再也见不到莫钟易。
可这个理由总不好直接说给本人听吧？如果他最后真的决定回家，可能这份爱慕他会就此深藏心底，当作自己的独家记忆，不让任何人知道。
最后梅肆找了个听上去勉强可以说服别人的理由：“云城的工作不好找。”
“佟哥那，你不喜欢？”莫钟易心里大概知道梅肆为什么没有主动找他提毕业之后也想在那边工作的事，以梅肆的性格，他虽然很乐于照顾别人，却不太常向别人开口寻求帮助。
梅肆翻了翻网页看自己收到的一连串被拒回信，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个简历，不走后门的话，应该进不去吧？”
“傅骢那呢？”
“他那还是个小公司，要是能找到其他工作的话，还是不麻烦他了吧。”梅肆看到有一条还没来得及点开的新消息，随手打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是一个来自溪城公司HR的消息，对方竟然要求现场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