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肆已经把车开进了医院停车场，停好了车，刚才上车之前的操作又来了一遍，下车帮人开车门，等着莫钟易慢慢从车上挪下来。
进了医院大厅，莫钟易就知道傅骢没骗他，梅肆对这里真的是很熟悉。挂号排队看诊拿药一条龙，他完全不需要问哪里要怎么走，还有偶尔路过的护士会跟他打招呼，很熟稔的样子。
所有不需要莫钟易亲自去的地方，梅肆都代劳了，而且他走得很快，是想尽量缩短看病时间的。就是医院里看病的人太多，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需要卧床休息吗？”梅肆没陪莫钟易一起进到医生的诊室，因为他发现莫钟易似乎对有人陪同有那么点抗拒。他现在问的两句话也都比较委婉，没有直接问病情，只是探问一个病情的重要程度。
对方问得这么小心，莫钟易反倒对自己的观念感到几分羞愧，把医生给出的诊断告诉了梅肆：“肌肉拉伤，不严重。”
“那就好。上车吧，我们回家。”
莫钟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到刚才梅肆跑前跑后折腾了好几趟，问他：“你不饿吗？我应该请你吃饭的。”
“您这个情况……”梅肆再次打量起莫钟易的腰身，快把莫钟易看炸毛了才说，“家里冰箱里食材还能吃吗？我帮你做一顿吧。”他的想法还是很单纯，一个腰伤的病患应该更多地躺在床上，而不是坐在餐厅里等着上菜。
莫钟易强忍着屡屡被人质疑腰不行这份怒火，硬是扯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好像更麻烦你了。”
一点没有看透莫钟易藏起来的情绪，梅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您也帮了我很多，这不算什么。”
进了屋子，梅肆想把莫钟易撵到房间去躺着，但莫钟易坚持自己家里有人在忙活，他躺不踏实。
最终两人协商的结果，就是莫钟易趴在沙发上，梅肆帮他贴好了膏药，在他的注目中去厨房做饭了。
莫钟易其实才搬进来几天，很多东西的位置他都没动过，还是梅肆住的时候的样子，梅肆用起来很顺手，不需要问莫钟易什么东西在哪里。
学校给莫钟易安排的教师公寓是一早就定好的，算是为了吸引人才提供的一项福利吧。而他之所以租下这里，是想着工作和生活的地方不要靠得太近。
没想到大学里的讲师看着没什么事，不需要坐班，讲完课就可以离开，实际上莫钟易还是总在办公室忙到很晚。
政教处那边总是会发来各种各样的表要你填，教学组开发的新课题一个又一个找上门，他拒绝了几个，等到同办公室的李老师和陈老师来问，他又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在他弄清楚国内大学教师漫长的晋级生涯和所需要的材料履历之后，有那么几个瞬间是很想辞职不干了的。
转头想想自己家那一大摊子乱糟糟的事，生意场上那些人惯会虚情假意笑里藏刀，吃人不吐骨头的。他还是闷头捡起了课题，继续搞研究吧。
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占据了他太多时间，让他经常下了班不想再开上半小时的车回自己在市区的家，干脆就一直睡在了教师公寓，这间几个月前就租下来的房子反倒没来住过。
最近是因为终于放了寒假，学校里没有那么多事，他便搬到了这所市中心的小房子里。
趴在沙发上的莫钟易双手叠起来垫起自己的下巴，眼巴巴看着厨房的方向，听着里面菜刀与菜板的碰撞声，想着要是没有扭到腰就好了，还可以帮梅肆一起做这顿饭。
有着十余年独居生活经历的莫钟易认为自己的厨艺还是勉强凑合的。
梅肆对冰箱里的食材很满意，看起来应该是莫钟易最近刚采购的。装鸡蛋的盒子里还是完完整整的十颗，外包装的封都没有拆。
肉和菜都很新鲜，不难看出莫钟易是个会挑菜的。
菜切得差不多了，梅肆打开了抽油烟机，巨大的风声遮掩了厨房里的大部分声音，直到蔬菜下锅的“噼里啪啦”声音响起，一阵阵偷跑的菜香冲入了莫钟易的鼻腔。
番茄炒蛋，很简单的菜，莫钟易从小吃到大，简单方便，味道他也喜欢。他之前买菜的时候就是想做这个来着，不知道梅肆做的这个有没有放糖。
下一道菜是辣椒炒肉，辣椒和肉的味道一起飘过来，莫钟易揉了揉鼻子。应该是辣椒太辣，他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几声咳嗽。
梅肆挺想关上门的，奈何这个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它没有门。抽油烟机就这么大功率，希望烟不要飘到客厅里太多吧。腰伤的时候再咳嗽两声，可是挺要命的。
莫钟易没买排骨，倒是买了鸡翅和鸡腿。梅肆把鸡腿剁了炖汤，鸡翅翻出来做了可乐鸡翅。想着还缺个素菜，搞了个呛莲白。
两荤两素一个汤，对于两个人的餐桌来说有些多，梅肆以前自己吃饭的时候一般只做一个菜，不过会花些心思找点生病的母亲爱吃的，有时候她吃两口不爱吃了，梅肆再吃掉剩下的。
那段时间梅肆对着菜谱学了不少，以汤居多，补身体好入口的清淡菜式也没少学。莫钟易只是扭到了腰应该用不上那些，他就做了几道快的。
饭菜都端上桌摆好了盘，梅肆才喊莫钟易过来。
不知是心里因素还是错觉，或者大夫开的膏药起效奇快，莫钟易这会儿感觉自己的腰没有早上那么疼了。
他一手扶着腰，缓缓坐下，梅肆就递上了筷子：“我是按照我的习惯做的，怕您觉得咸少放了一些盐，您尝尝看？”
莫钟易第一筷子就伸向了番茄炒蛋，很巧，跟他喜欢的一样，是甜的。他喜欢加糖的番茄炒蛋这件事，他从没跟他那个只会做这一道菜的室友提过。每次那个室友都会做成咸的，他都凑合吃了。
一个男生，尤其是莫钟易这种看着就不好惹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说自己喜欢吃甜的，他自己不太好意思。反正糖分摄入过多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他不觉得太为难自己。
看到莫钟易脸上露出了笑容，梅肆才放心在对面坐下来，给莫钟易舀了一碗汤：“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告诉我，腰伤还是要养。”
“谢谢。”莫钟易喝了一口汤，味道说不上醇厚，但还不错。今天早上他出门的时候根本不敢想，还能有这待遇。
“不客气，我很久没做了。”梅肆给自己今天厨艺的发挥打八十分。
他最近一个月都在吃食堂的大锅饭，感觉味觉都有些退化了，几道菜的咸淡没能维持在同一水平。味道嘛，就还行吧。汤要是再多炖一会儿会更好，可他和莫钟易都饿了。
大概是两个人都饿了太久，梅肆准备的饭菜其实远远超过了平时两个自己吃的量，还是被吃得很干净。亲手做的饭菜能让食客满意，一扫而光是给主厨最大的鼓励。
吃过了饭莫钟易想要帮忙收拾，梅肆拦住了他没让他进厨房。这才多少活儿，他一个人又不是干不过来，用不着一个病号帮忙。
莫钟易听话没上手，却也没离开厨房门口。他倚着门框看梅肆，站了一会儿，喊了他名字：“梅肆。”
“莫老师，还有事？”梅肆打开了水龙头，这房子不大，家具家电都不多，没有洗碗机，洗碗还是得手动。“没什么事您还是回去躺着，这里我来就行了。”
莫钟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在梅肆眼前展开，问：“你写的？”
这就是莫钟易没有回去躺着的原因。他总觉得要是错过了这次，就再也没机会问出口了。
纸条是他搬来的那天，在电脑桌的键盘抽屉里发现的。上面写了这附近的便利店药店菜市场，想要去哪里方便坐什么公交地铁几号线，末尾还写了一些美好祝愿，满满的都是对下一位租客的照拂。
梅肆扫了一眼，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否认，但他从这几次对莫钟易隐瞒的事件中已经吸取了教训。不管是他时运不济还是技不如人，总之，还是早早承认比较好。所以他最后还是说了句“是的”。
“字还挺好看。”莫钟易没点评内容，算是让梅肆悄悄松了口气。
梅肆甩干了手上的水，像个乖巧的学生给莫钟易鞠了个躬：“谢谢莫老师的夸奖。”
莫钟易看着这样的梅肆，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突然意识到，他还是个学生，有着学生身上的俏皮，跟老师站在对立面，偶尔也会想要跟老师唱唱反调。
平时的梅肆混在学生中间，他打工那一年的时间让他在学生中间被衬托得社会气息比较多，容易显得成熟。而跟自己这样的人在一起时，那点孩子气就出来了。
梅肆又偷偷瞥了一眼那张纸条。莫钟易看得很认真，让梅肆感到十分后悔。
他搬走的时候跟房东那退押金，房东跟他提了两句下一任租客，用的形容词都是什么“爱干净，整洁，挑剔”一类的，梅肆理所当然以为这下一任肯定是个女生，才想着留那么张字条。
谁能想到这继任租客不但不是女生，还是个熟人。
早知道会是莫钟易租下这里，他才不会花时间写那么多。尤其是公交和地铁那部分，一个有车又有钱的人才不需要知道这些“冷知识”。
梅肆洗洗碗打了个哈欠，他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些继续干活。
“累了？”莫钟易抬起头，提了一个自认为不算太突兀的提议，“要不你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梅肆没同意：“不了吧，我就住对门。”他看了看手仍搭在腰上的莫钟易，还是有点不放心，“莫老师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打我电话，我立刻过来，不用跟我客气。”
莫钟易也没客气地告诉他：“门锁我换了指纹锁，你可以自己录一下，我可能会不大方便开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