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泳池边的暖黄色灯光次第亮起,晕染开一片柔和而浪漫的氛围。四人移步至池畔的露天餐厅,准备享用晚餐。
空气中弥漫着烤海鲜的香气和热带花卉的甜香,餐厅的氛围轻松惬意,充满了海岛特有的自由与慵懒风情。
菜单还未翻开,一阵富有原始生命力的鼓点便骤然响起,伴随着欢快悠扬的波利尼西亚歌声,瞬间点燃了餐厅的气氛。众人的目光被吸引到场地中央。
一位身材魁梧、笑容极具感染力的波利尼西亚侍者,手持一瓶巨大的香槟,在众人瞩目下走到场地中央。
他并非使用寻常的开瓶器,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军刀。
这正是酒店独有的“军刀开香槟仪式”,侍者气定神闲,微微调整瓶身方向,随后手臂一挥,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专业而潇洒,锋利的军刀刃口沿着香槟瓶颈迅疾滑过。
“砰”的一声脆响!瓶塞应声飞起,金色的香槟泡沫欢快地喷涌而出。现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
侍者笑容满面,将开启的香槟倒入一排排早已准备好的高脚杯,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位客人。
“Cheers!” 四人笑着举杯相碰,冰凉的酒液带着细腻的气泡滑入喉间,庆典的氛围弥漫开来。
“你这次眼光确实可以。”宋疏白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坐在旁边的林夏,后者正低头专注地看着相机取景器里的照片。
宋疏白凑近了些,屏幕上是侍者挥-刀定格、金色酒液喷薄而出的精彩瞬间,动态感十足。
“什么叫这次?”林夏立刻抬头,不满地反驳,“我眼光一直很好!”
他手指滑动,往前翻了几张,大方地展示自己的杰作,“你看,我拍得多好!”夕阳熔金、椰影婆娑的壮丽景色之后,赫然是宋疏白出水的那张照片——水珠飞溅,笑容张扬,蓬勃的生命力几乎要挣脱相框的束缚扑面而来。
宋疏白并不介意,他揉了揉林夏的头发:“晚上把照片传我一份。”
“嘿嘿。”林夏得意地笑了两声,目光狡黠地一转,投向了他哥林深,带着明显的询问意味。
“怎么了?”林深抬眸。
“哥,”林夏语气充满了向往,“你说我们回去也弄把军刀,像这样开香槟好不好?多酷啊!”
“不好。”林深拒绝得干脆利落,毫无转圜余地。
林夏瘪了瘪嘴,倒也没气恼,目标立刻转向宋疏白:“疏白!那我们去你公寓开!”
“咳!”宋疏白差点被一口香槟呛到,面色古怪,“你确定?”
“先不说我俩有没有这技术,万一瓶塞一下飞出去,掉到楼下,算我高空抛物怎么办?”
“啊~”林夏这次是真的郁闷了,肩膀都垮了下来。
“我那地方估计也不太方便开。”坐在对面的顾灼言忽然自然地接过了话头,他放下酒杯,看向林夏,“不过,你要是真喜欢军刀的话,我那倒是有几把不错的收藏品。不介意的话,下次带来给你看看?”
“顾医生!”林夏眼睛瞬间亮了,“你人真好!你是专门收藏这个还是……”
“先点菜吧,”林深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打断了林夏的追问,“你们还不饿吗?”
宋疏白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飘过一丝极其浅淡、带着冷冽感的柚子清香。
他抬眼看向刚刚说话的林深。林深的目光看似落在食物上,眼角的余光却分明锁在他那个正和顾灼言聊军刀聊得眉飞色舞的弟弟身上。
哦豁。
宋疏白心下了然。
他饶有兴味地看向对面的顾灼言,抿了一口杯中剩余的香槟,金黄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细小的气泡。
顾灼言显然也注意到了林深那微妙的低气压和林夏毫无察觉的兴奋,他从容地拿起菜单,仿佛刚才的邀请只是顺口一提,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疏白,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忌口?” 他体贴地将菜单朝宋疏白的方向推了推。
来了来了,终于到我表演的环节了。
林夏抢答速度比谁都快:“啊!我知道我知道!他不吃葱姜蒜!” 林夏语速飞快,边说边指着菜单上的菜品,“不吃生的东西,比如刺身生蚝那些。不吃动物内脏,什么鹅肝鸭胗都不行。不吃牛蛙!还有那个……”
他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大有要把宋疏白所有饮食偏好都倒出来的架势。
“夏夏。”
宋疏白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清晰的无奈,终于成功打断了林夏的报菜名表演。
林夏像被按了暂停键,声音戛然而止,对上宋疏白“你够了”的眼神,讪讪地闭上了嘴,摸了摸鼻子。
“而且,”宋疏白扶额,后半句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辩解,声音越来越小,“这里主打波利尼西亚融合法餐,哪来的这些……” 他真是服了林夏这添油加醋的能力。
随即,他转向顾灼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补充解释道:“嗯,其实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只是不吃菜里直接放进去的葱姜蒜,如果只是用来调味,最后能挑出来或者不吃到,我是接受的。”
让你多嘴。
林夏读懂了林深扫过来的眼神,但他仍不死心,“我这不是怕你吃到不喜欢的嘛……”
顾灼言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在菜单上勾画了几笔,然后将菜单自然地递给旁边的林深,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宋疏白想到林深那带着警告的眼神和林夏那跃跃欲试还想开口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危险。
他计上心头,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吹吹风。” 说完便径直走向餐厅外连接着花园的草坪。
夜晚的花园草木繁盛,散发着湿润的泥土和花香。
餐厅的灯光在身后渐弱,宋疏白信步走了几步,发现前面小径旁的路灯似乎有些接触不良,光线忽明忽灭,再往前就显得有些昏暗了。
小径转角处,几株姿态奇特的植物在夜色中静静伫立。
那是几株盛开的鹤望兰,也被称为天堂鸟。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们独特的外形也极具辨识度。
他有点轻微的夜盲,出于对自己人身安全的考量,他决定掉头。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夜色中的鹤望兰,心想明天白天一定要再来仔细看看。
这一转身,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他抬头,借着后方餐厅透来的微光,看清了来人轮廓分明、带着一丝讶然的脸。
“顾医生?”宋疏白站稳,有些意外。
“你怎么也出来了?”
“来找你。”顾灼言抬起手,指尖捏着一片小小的、方正的抑制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给你送这个。”
“我不是带了抑制环吗?”宋疏白下意识抬起手腕,确认那冰冷的金属环还好好地扣在原处。
“建议你检查下电量?”顾灼言的声音很平稳,“快没电的时候,效果可能会打折扣。不过别担心,逸散非常微弱,不靠近几乎察觉不到。”
宋疏白一愣。上次给抑制环充电……好像是第一次去研究院那天?
他赶紧查看腕环侧面的指示灯,果然,那微弱的光芒已经变成了警示性的暗红色。
但是,他忽然想起刚刚看到的鹤望兰,一个念头闪过:“等等,你刚才闻到的……”他指了指小径转角那片在夜色中轮廓朦胧的花丛,“会不会是那些鹤望兰的味道?它们现在开得正好。”
顾灼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了那片盛开的鹤望兰。他无奈地低笑了一声:“虽然它们确实在散发着芬芳,不过……”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锁住宋疏白,语气笃定而温和,“你的信息素很特别,独一无二。我不会弄错。”
“好吧,”宋疏白不再争辩,干脆地伸出手,“给我吧,贴上稳妥些。”他接过抑制贴,利落地撕开包装,抬手就往自己后颈腺体的位置按去。
那近乎粗鲁的动作看得顾灼言眉头一蹙。
“怎么?”宋疏白捕捉到他的表情,故意凑近了些,带着点促狭的笑意,“顾医生心疼了?那劳烦您替我检查下贴得正不正?”他微微侧过身,将后颈暴露在顾灼言眼前。
“你啊……”顾灼言轻叹,屈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宋疏白的额头,“身体是自己的,要懂得爱惜。”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宋疏白其实还是有点看不清顾灼言此刻的神情。这个距离,若在白天,他一定能清晰捕捉对方眼底的情绪。但此刻,昏暗的光线剥夺了这项重要的信息来源,让他莫名感到一丝……不自在。
他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眼前的光影。
很显然,顾灼言将宋疏白那点细微的茫然和努力尽收眼底。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轻牵住宋疏白的手腕:“这边走,带你看点东西。”他引着宋疏白往旁边更开阔、灯光也稍亮些的草坪区域走去。
那里围着一小圈人,白天那位献花的波利尼西亚工作人员正热情洋溢地向客人们分发着新鲜的提亚蕾花,同时讲述着关于这朵花的古老传说和美好寓意。
宋疏白注意到顾灼言接过花后,拿着它有些犹豫地看了看,似乎不知该往哪里放。
“怎么了?”宋疏白问。
“我在想,”顾灼言摩挲着洁白的花瓣,声音放低了些,“该戴在哪边才好?传说里,戴的位置似乎暗示着不同的心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宋疏白,夜色中,他的笑容带着一丝狡黠和坦率:“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宋疏白有些意外,但又不算太意外。
“嗯,”顾灼言点头,眼神温柔,“只是还没追到。”
宋疏白仔细回想了一下:顾灼言会备着他喜欢的薄荷糖,会注意到抑制环电量不足特意送来抑制贴,会在点菜时留意他的口味……能让他如此用心又小心翼翼的人……
“看来这位……不太好追?”宋疏白试探着问。
顾灼言低笑,没有否认。
“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你参谋参谋。”宋疏白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
“嗯……”顾灼言状似认真地想了想,目光却始终落在宋疏白被灯光柔化的侧脸上,“他很聪明,心思剔透。待人温和有礼,骨子里却藏着坚韧。才华横溢,像会发光一样。而且……”他停顿了一下, “非常、非常漂亮。”
宋疏白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描述,确定不是在念什么Alpha梦中情人的标准吗?”
“虽然听起来很像,”顾灼言也笑了,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但很不幸,我想他确实是很多人的梦中情人,不分性别属性。”
“这样啊。那就只有投其所好看看能不能打动对方咯。”
“比如呢?”
“比如,最常见的不就那几样嘛。送花、请吃饭、看电影、送东西?”
顾灼言闷闷地笑了声。
“嗯。看来你对于这方面还挺传统的。”
好啊,现在是反过来嘲笑我了。
宋疏白气得有些牙痒痒,“那不然,你不也还没追到吗?”
真有意思,今天不能再逗了。
他收敛了笑意,眼神变得认真而深邃:“其实我一直觉得,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心动不由己。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这份心意本身就很珍贵。我会一直珍惜它。”
他微微俯下身,把花递给宋疏白。
“帮我带上吧。”
呵呵。
他抬起手,将花朵轻巧地别在了顾灼言的左耳后,指尖不经意间拂过对方微凉的耳廓,“那我只能祝你心想事成了。”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的瞬间,手腕却被顾灼言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了。
紧接着,一个轻柔而克制的吻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如同羽毛拂过。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而清晰, “借你吉言。”
宋疏白的瞳孔微微放大,脸上轻松促狭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