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上顶风站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叶文征怀着满腔悲愤和期待走进了小县城唯一一家书铺。书铺掌柜的是个耳聋的老伯,叶文征想当场作画卖给书铺,跟耳聋老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话,也没把话说清楚,便只能悻悻地叹着气离开了。殊不知他才走出书铺,耳聋老伯就呵呵冷笑:“呵,哪来的穷书生,又来打秋风,还好我机智。哼,吃的脑满肥肠的,也真好意思!”
叶文征走出书铺站在大街上,突然有些迷茫,难道离开老爹自己真的就是个连一文钱也挣不来的废物了?听着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叶文征想到季岚漪也还没吃晚饭,若是季姑娘知道他一文钱都挣不来,会不会赶他走呢?
想到这儿,叶文征忍不住叹声气,还什么会不会,当然是一定肯定确定会啊!摸了摸一整天只吃了包子干饼喝了凉水却依然圆鼓鼓的肚子,叶文征决定再转一转看一看,说不定就有新发现了呢?
乐观向上的叶文征重打精神,才刚走出两步,就被一个干瘦的年轻人给撞了满怀。年轻人二十多岁,比生病前的叶文征还瘦一些,那人似是着急赶路,撞了叶文征后很不好意思,啊啊啊地连声施礼道歉。
“哑巴?”叶文征试探道。这苍南县什么风水,他刚才遇到个耳聋的,现在又遇到个不会说话的?
干瘦年轻人似乎很不喜欢别人叫他哑巴,当即也不道歉了,哼一声一甩袖,走了。叶文征自觉“哑巴”二字可能冒犯了对方,连忙大声道歉,见那人头也不回向前走,叶文征只能苦笑一声,打算继续找赚钱的机会。
一直缀在不远处盯着叶文征的花蝴蝶啧啧两声,没看出来,大兄弟竟还是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就这样的,也敢说谎骗女侠?哼,他现在就去揭穿这个小骗子!
花蝴蝶得意洋洋地飞过去,悄无声息地落到叶文征肩头,陡然说出口的话吓得叶文征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这么大的反应,还真不能怪叶文征不稳重,一来花蝴蝶突然在他耳畔说话就跟闹鬼似的,二来他说的话本身太吓人了。
那花蝴蝶究竟说了什么呢?花蝴蝶说的是:“叶文征,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花蝴蝶知道他什么秘密了,叶文征不知道,但花蝴蝶喊出“叶文征”三个字就已经很吓人了。他在死牢里告诉季岚漪他姓文名征,但季岚漪只叫他三万八,槐槐只知道喊哥哥,花蝴蝶是怎么知道他叫叶文征的?!
除了他和自家老爹的关系,他其他事都没瞒着季岚漪,若是季岚漪此刻知道他姓叶,先不说是否生气,但肯定能猜出自己老爹是谁了。季岚漪之前说不是老爹逼死了季家满门,但明显对老爹没好感,而他现在又一文钱挣不到,这个节骨眼让季岚漪知道真相,除了被赶走,他怕事要先被揍上一顿吧?
叶文征心下大骇,面上却尽量不表现出来,稳住身形走到墙根处,侧头冷声问花蝴蝶:“花蝴蝶,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花蝴蝶笑得贼开心:“嘿嘿,我不单知道你叫叶文征,我还知道你骗女侠说你叫文征哦,说,你接近女侠有什么目的?”
叶文征大脑飞速运转,想了想,不答反问:“是因为幻境吧,在幻境中你能听到我的心声,所以知道我叫叶文征?我想想,我唯一一次想到自己名字,好像是因为作诗,对吧?”
“对对对,大兄弟,你说得都对!”花蝴蝶继续笑,“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你骗了女侠的事实啊,说,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文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花蝴蝶满以为自己可以吓到叶文征,却不想叶文征看起来比他还坦然,就好似做坏事的是他似的。什么叫有贼心却没贼胆?说的就是花蝴蝶!见叶文征只笑不说话,他竟自己先心虚起来:“你……你……干嘛不说话?说,是不是……心虚?”
叶文征噗嗤笑出声,问:“花蝴蝶,你知道我骗了季姑娘,却没有把事情立刻告诉她,若是她知道了,你说她会对你做什么?”
花蝴蝶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难怪他会心虚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等花蝴蝶说话,叶文征继续道:“花蝴蝶,你独自来威胁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花蝴蝶扑着翅膀想飞走,叶文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别急着走,把话说清楚。说吧,咱俩现在是同谋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花蝴蝶有些委屈,他明明是来威胁人的,为什么现在成了他被人威胁了呢?呜呜呜……小槐槐,人类果然好可怕!
花蝴蝶一时没说话,叶文征也并不催促,耐心地等着。因为花蝴蝶偷梦的能力有可能帮他们找到季风和,所以他和季岚漪才同意带着花蝴蝶,但他也清楚,季岚漪和他一样,都并不信任花蝴蝶。现在花蝴蝶自己撞到手里来,他倒要好好看看,花蝴蝶究竟想做什么。
花蝴蝶委屈够了,发狠似的说:“叶文征,你就不怕我用灵力对付你吗?”
不怕才怪了,但他怎么可能面上露怯?叶文征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握了握,佯装镇定道:“那你倒是用啊?”
叶文征口气不小,心里却嘀嘀咕咕地想,苍南县这么小,如果花蝴蝶真的用灵力对付他,季岚漪应该来得及出手救自己吧?
可怜花蝴蝶完全被他唬住,憋了半晌,弱弱地说了句:“我不敢。”呜呜呜……他是真的怕叶文征啊。
叶文征暗舒一口气,又忍不住笑出声,心里对花蝴蝶的警惕都松了几分:“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如果不是坏事,说不定我会答应呢。”
花蝴蝶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你先说说看。”
花蝴蝶精神抖擞,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想让你带我去青楼!”
叶文征松开手指放开花蝴蝶,深深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问,就该直接吓唬得他不敢说话才是。可是,他哪能想到,花蝴蝶捂着他的秘密偷偷来找自己,竟然就是为了这个!亏他还怀疑花蝴蝶会不安好心,纯粹是浪费精力!
花蝴蝶扑着翅膀,苍蝇似的在叶文征眼前飞,语气恳切又急切:“叶文征,哦,不,大兄弟,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叫你真名,而且绝对不告诉女侠,也不告诉槐槐,真的!”
叶文征深吸一口气:“你一个蝴蝶,去青楼做什么?”
“当然是看美人啊,要是再能和美人说说话,那就更好了!”
“你可以自己飞进去看,还不用花钱。”
花蝴蝶鄙夷道:“切,我是那白嫖的蝴蝶吗?”
叶文征一滞,幽幽道:“这么说,你有钱?”
花蝴蝶比叶文征还理所当然:“我哪来的钱?我是蝴蝶啊,大兄弟。所以才让你带我去嘛,一会儿你进去了之后光张口别出声,让我藏在你衣领里,这样美人们就不会被我吓到了。你看你,脸肿得没法看,声音又细细柔柔的,肯定不得美人们喜欢。我就不一样了,我声音成熟稳重又有磁性,是标准的破锣嗓,哪怕配上你的脸,也定能得美人们的青睐。说不得,咱俩不但不用花钱,美人们还要给咱们钱呢。大兄弟,咱们这就走着?”
叶文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说不出的古怪复杂。
花蝴蝶兴致正浓,且原本就智商不足不会看脸色,只着急地催促:“大兄弟,咱们快走啊?大兄弟?大兄弟?你聋了?”
叶文征深吸好几口气,才郑重其事道:“花蝴蝶,你听着,第一,我不会带你去青楼,第二……”
“别啊大兄弟,我知道你不喜欢美……那啥,但你只是带我去啊,不用你亲自下场。”说完花蝴蝶就暗舒了口气,好险,幸亏他还记得不能当面提叶文征好男风的事,不然可就糟了!不过,说起来,大兄弟也太心狠了,竟然把杀手兄弟藏在马车的暗格里,真是的,一点儿也不温柔,难怪现在还是光棍呢。
叶文征额头青筋隐隐跳动,又深吸好几口气,才道:“花蝴蝶,我再说一遍,我不好男风,你要是再乱说,不用槐槐,我一只手就能碾死你!还有,我没钱,去什么青楼?!”
花蝴蝶还没从叶文征竟然真的不好男风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就被叶文征没钱的事实砸得更晕乎了。迷迷糊糊之间,花蝴蝶发出了直击灵魂的一问:“大兄弟,你一个男人,怎么能没钱呢?”
叶文征心说,对呀,我一个男人,还是堂堂宰相大公子,怎么连钱都没有呢?
接着,花蝴蝶发出直击灵魂的第二问:“大兄弟,你长这样,没钱怎么娶媳妇啊?”然后,不等叶文征反应,他又惊叫出声:“大兄弟,你没钱还让人偷你玉佩?!”
满心郁闷的叶文征第一反应就一个字:惊。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心甘情愿让人偷自己玉佩?等等,玉佩……叶文征低头看腰间,然后就发现,六岁那年老爹给他的家传玉佩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