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惊讶的守门士兵人称小六子,是个脑子灵活消息灵通的,他今天一大早就听到消息,说是昨夜盛京府牢房着火,烧死了刚好去牢房巡查的叶文征,宰相府正准备办丧事呢。小六子很纳闷叶大公子没有半分官职怎么会去牢房巡查,但给他递消息的人表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叶相的宝贝大儿子被烧死了!宰相大人听到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宰相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但有心人都说宰相夫人心里不知道怎么乐呢。

小六子以前在街上当乞丐被欺负得比狗还惨,是叶文征看他可怜,不但救了他,还托关系给他找了个守城门的活儿。在小六子眼里,叶文征就是他的大恩人。他今天早上听到消息后伤心得饭都吃不下,正打算今晚把存着娶媳妇的钱全给叶文征买纸媳妇烧了呢,结果……他此刻竟眼睁睁看着叶大公子驾着马车出城了?看起来好像还很开心很得意?拿叶大公子当车夫使,车厢里坐着的该不会是索命的阎罗王吧?

接近正午的太阳正烈,小六子却生生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冒冷汗。

而出了城赶着马车驶出百米远的叶文征呢,看着眼前的大路绿树高山白云和蓝天,胸中也禁不住涌出万丈豪情。

季将军,我年少时你曾救过我,现在,该我来救你了!所以,哪怕现在再苦再难,你也一定要撑住啊!至于自家老爹,今早他出门买东西听说老爹因为他晕倒了,晕了就晕了吧。老头当个宰相不容易,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难得有机会多在床上躺一躺,也挺好。不过刚才一路出城他都没遮掩自己,想来肯定有人认出自己了,老爹估计也躺不了多久了。

叶文征在想象中做了回有恩必报的豪侠和孝顺老爹的好儿子,顿时觉得自己身姿都高大了几分。只可惜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少了那么几分意境。

“咕噜噜……”饿肚子的声音响起,原有的几分意境也被冲没了。不过豪侠也是人,肚子饿了自然也会叫,没啥丢人的。叶文征把马车赶到路旁,给来往行人让开路,转头冲车厢里说:“季姑娘,眼看就中午了,咱们要不先吃了午饭再走?”

已经接受马车的季岚漪还没原谅叶文征,闻言怒道:“一个时辰前才吃过早饭,又吃中饭?怪不得你这么胖!”

叶文征略觉扎心,却还是挣扎道:“可我刚才没吃饱啊,槐槐吃得都比我多。”

昏睡的杀手表示:我还就喝了碗加迷药的凉水呢,我说啥了?

“忍着!”季岚漪没好气地说。

“就是,忍着!”槐槐跟着附和。

有些话自己说不觉得有什么,听到别人说就会突然觉得过分又刺耳。季岚漪此刻听到槐槐的话就是这种感觉,顿时心虚地摸出一张饼,跟水袋一起递了出去。

叶文征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就知道季姑娘不会那么狠心的。这叫什么?嘴硬心软!跟他家老爹一样一样的。

叶文征以前做浊世佳公子的时候,才华风度礼仪都堪称盛京城的典范,不知道多少家长扼腕叹息怎么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呢?但自打他成了浪荡公子哥儿,就把以前的风度礼仪全都喂了狗,之前扼腕叹息的家长又暗自庆幸,幸亏那是别人家的孩子。此时此刻,堂堂宰相家大公子坐在车辕上,像个在田间地头休息的老农似的,就着凉水吃着干饼,美滋滋地看风景。

叶文征其实完全可以忍的,之前为了减肥他曾好几天不吃不喝,眼下这点小饿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季姑娘的好心他不能辜负啊。所以,他吃的是饼吗?他吃的是季姑娘的关心!季姑娘是谁?他救命恩人的女儿呢!

叶文征的亲娘在生他时难产去世了,现在的宰相夫人是他继母,也是他亲娘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叶诺当年对叶文征亲娘是一见钟情,妻子去世后原本打算不再娶的,但考虑到叶文征年幼需要人照顾,叶诺便在岳母的撮合下,取了妻子的妹妹。

姨母成继母,年幼的叶文征一无所知,只把继母当亲娘,小小少年把最珍贵的孺慕之情全给了对方。懂事后老爹告诉他对方只是继母,他的亲生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去世了。少年心性天真又诚挚,既感激为了自己失去生命的亲娘,也感激为了照顾自己嫁给老爹的继母,暗下决心把继母当亲娘待。

但这世上小心翼翼捧着颗真心送过去,却被人视若无睹,甚至不屑打碎的傻子何其多?

随着年岁渐长更加懂事,尤其姨母也生下自己的儿子后,早慧的叶文征就觉察出了不同。在外人看来,继母对他无疑是很好的,但亲近的明眼人谁看不出,那“很好”里分明透着几分客气。谁家当娘的对亲儿子客气?

五岁那年上元节,叶文征跟随继母出府赏灯,叶诺不放心,派了无数仆丛跟随相护,但人潮涌动的街道上,叶文征还是和家人走散了。或许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叶文征一和家人走失,就落入了拍花子的手里。若不是路过的季风和眼尖,叶诺觉得自己怕是连命都没了。别的拍花子抓了孩子怎么对待他不清楚,但那晚的人,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又惊又怕之下,五岁的叶文征靠在季风和怀里,当着季家几个小姑娘的面,哭得像个月子里的小娃娃。但等被季风和送回当时还不是宰相府的叶府门口时,叶文征却不哭也不闹了。他吸着鼻涕,像个小大人似的感谢了季风和,走进家门来到叶诺书房,非常冷静地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以及那人想要他命的猜测,然后让叶诺给他配两个贴身侍卫。

叶诺又心惊又心疼,当即答应了叶文征的请求,并且自此之后开始亲自带叶文征。叶文征也时常黏着老爹,有时甚至还跟着老爹去上衙。

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捧着真心被无视被打碎后,有人假装瞎子执迷不悟,有人看破红尘心肠冷硬,还有人更加珍惜别人的真心。叶文征就是这最后一种。

还是乞丐的小六子给了叶文征的狮子狗半块脏馒头,他便送了小六子一份虽然不大却让普通人羡慕不已的前程;老爹叶诺待他好,他为了老爹可以跳起脚来和人打架,也可以自讨苦吃进天牢接近季岚漪;季风和救了五岁的他一命,还让他靠着安心地哭了一场,他便觉得季家有难他若是不助上一助简直非人哉;季岚漪一边让他忍着一边又给他饼吃,他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热乎乎的,好似正午的太阳直晒到了心里去。

美滋滋地吃完没啥味的干饼,叶文征更加豪气冲天,不管是为了老爹,还是为了季将军以及季岚漪,他都要竭尽所能找到季将军。

“季姑娘,坐好了,咱们出发啦!冀州,我们来了!”叶文征头也不回地大声说,扬起马鞭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鞭花,大喊一声“驾”,声震林木响遏行云。红鬃马打个响鼻,抬起前蹄稳稳落下,马车却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叶文征没觉出异常,再甩了个鞭花大喊一声“驾”,这次,红鬃马倒是不在原地了,却踉跄着往后退。

就仿佛刚要跑被人拽住了腿,叶文征的万丈豪情冲天而去,冲了不到半米高却被人硬生生扯了下来,还是当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的面儿,怎一个尴尬了得?

“三万八,怎么回事?”季岚漪觉察不对,掀开帘子问。

叶文征一个读书人,虽然不曾习武,但君子六艺中的御科拿过满分,此刻面对红鬃马的情况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季姑娘,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不敢……不好,快下车!”叶文征话音未落,红鬃马就调转马头,向右侧的野地里冲去。

野地里多乱石陡坡,红鬃马此刻又跑得飞快,像是被夺命的天敌追赶似的,马车后的车厢颠簸得如同发生了大地动。季岚漪在车厢上撞了几次之后,忍着颠簸和疼痛扯下车帘,拽过昏迷的杀手跳出车窗,心里一边担心叶文征的情况一边把叶文征恨得牙痒痒,瞧瞧,这就是他花完所有钱买的马和马车!

“啊啊啊……”叶文征坐在车辕上东倒西歪,大喊大叫,“季季季季姑娘,你们……没事吧?”

安稳落地的季岚漪冷眼看着他的惨样儿,重新插在季岚漪耳边的槐槐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杀手,又看看被红鬃马晃得快散架的叶文征,无不同情地说:“姐姐,哥哥好惨啊。”

季岚漪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槐槐一边觉得叶文征很惨一边又莫名感到兴奋,忍不住大喊:“哥哥哥哥快下来,我们已经下来了!”

叶文征循声望过去,顿时长舒一口气:“季姑娘,你们没事,真是太太太……”

季岚漪的心肠又不是铁做的,叶文征自身难保还一直关心她和槐槐的安危,她再大的气也消了大半。更何况,她冷眼瞧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发现问题不在红鬃马身上,而是在它身后,红鬃马身后竟然有灵力波动!

转瞬之间,季岚漪心思电转,她怀疑现在的大历国应该处在灵潮暴发初期,面积小,还不为众人所知,但已经有人或者物开始异化,就像她和槐槐,以及眼前追着红鬃马跑的东西。

想明白了这点,季岚漪连忙冲叶文征大喊:“三万八,快跳下来,危险!”

叶文征啊啊大叫,一边用力拽着缰绳一边大喊:“不不不行啊,马马马车好好好……贵……”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马车贵不贵?!赶紧跳!”季岚漪大喊,心想我是财迷我都不敢这么要钱不要命,三万八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却听到叶文征结结巴巴地大叫道:“啊啊啊……不不不……季季季姑娘,我不不不……不敢跳!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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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姑娘又撩我了怎么办?
连载中肆笙余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