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大清早,邹记酒馆还没开门呢,在后院就听着了‘哐哐哐’的拍门声。
正美其名曰了解了解,让邹燕抱着姜小宝宝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练剑的常乐,退回正步收势背剑,偏过头问:
“燕儿,昨儿那金老爷是怎么找上你们的?”
邹燕圈着也是看得目不转睛,变得尤其安静的姜小宝宝,正一脸痴迷的看着耍帅的常乐。
她心痒痒的恨不得立时就举手同意,马上开始跟着练武,忽听问这与现在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就有些懵。
好生反应了一会,她才挠着脸,含着些许少年人特有的尴尬,呐呐的说:“没什么,就是出门玩的时候,被那刚和离的胖伯伯看到了。
然后他就变着法儿缠着娘亲还有姥姥一个劲儿的想要娶我过门。”
见她尴尬的恨不能钻地缝里去,常乐低眉一想,笑着说了一句:“那胖老爷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便完全收了阵势,走过去捞起重新活跃起来的姜小宝宝,在邹燕斜眼往后看,悄咪咪的不说话却一个劲的点头中,口中带着闲聊些八卦的好奇:
“不过昨儿门口那么堵,姨就跟在人后边听了两耳朵~嘶,我说,胖老爷这人,好像是也够奇葩的呀?”
“可不是嘛!”
平常长辈根本不让在背后闲拉扯别人的事儿,邹燕这段时间恰好又碰上了这么个极品,问到自己不好意思,不过见常乐问上了对方,那可得了劲儿,满脑子就想吐槽。
她拉着常乐就鬼鬼祟祟的往前边去,口中还记得先叮嘱:“姨,我说了你可别跟我娘她们说,要不然我肯定得招骂!”
得了常乐同意,她才小声嚼咕起来了:“胖伯伯这人确实怪得很,姨,你知道他结了有多少回姻缘吗?”
显然,她不需要回答,刚问完,就自个儿压低了声音说:“算上刚离的这回,那可足足有四十八回啦!
据小翠姐偷偷和我说啊,他从十八岁就开始这样干,短则两月,长永远过不足年,那就必是要和离的!”
“真的吗?那真是能算得上一个奇谈了!他一直就这么胖吗?这样怪又这样胖,他肯定没有好朋友吧?”常乐学着她的口气,语中满是好奇。
“嗯...据说,嗯..好像是十六岁一夜之间突然胖起来的。小翠姐还说啊,跟着胖一起的,是他那没了长久的记性和伶俐,再这样下去,别的不说,他家家业可得被败光!”
邹燕说得兴奋的声音微微一顿,有些奇怪的往前头看去,带着谈兴被打扰的不满抱怨:“谁啊,大早上敲咱们酒馆的门!”
“我们边聊边去前面看看吧,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常乐一只胳膊肘倒圈着姜小宝宝,带着邹燕停住的走势,就接着往外去。
“噢,也是!”
邹燕撅着嘴同意了,又带着轻悄悄的神秘继续说:“胖伯伯虽然怪,但也是有好朋友的,不过嘛,也是和这个好朋友认识之后,他才一个一个连续不断娶媳妇又跟着和离的!”
“哦?难道是他这个酒肉朋友,撺掇他这样没了尽头的占人家黄花大闺女的便宜?”常乐挑起眉。
“不是~不是!”邹燕跺着脚摆着一双手:“姨姨,要真是这样,那我可得叫他坏胖子了!
昨儿那钱二婶子说得有两个不错,一是胖伯伯虽然坚持,一定要八抬大轿把人照着完整程序娶回去。
但回去了之后,两人住的得那是跟咱和咱的邻居一样,除了吃饭的时候,不出门压根儿就碰不了面!算来,他是一点儿也不唐突人家闺女~”
“吃饭的时候一起?他那好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呢?”
“是啊,我们都说他就是想看瘦子胖成他那样!瘦瘦的多好看呀,他前面那些媳妇到现在都还没有瘦下来!哼!给我多少金子我也不要去他家吃胖呢!哦,他那朋友可有来头了,就是...”
邹燕还没说完,就听‘吱呀’一声门板响动,没了厚门板的遮掩,前边吵闹声顿时就无比清晰起来,她唬了一跳:
“怕不是哪个莽撞的把门板子撬开喽!我得去找娘和姥姥来!”
忙忙的她就想要往后跑,可突然想起什么,忙回头问了一嘴:“姨姨你打的过多少人?”
“一整个巷子塞满了壮汉,也挑不过你姨我一只手的!”常乐仰着下巴十分自信。
别说这个巷子,就是整个小兖州,谁挑得过她一个指头?
邹燕眼睛亮了,她突然一点儿也不慌张了,昂首挺胸的,甩着裙角带头就走在了前面,享受着这后边有人的嚣张感。
才转过后门转角短廊,就见着前边大门口开了两三块的门板,而她爹,胡斯文正扶着门板在和门外那熟悉的狗腿子理论呢。
“咦,这是怎么了?我爹爹最讲究什么礼节风骨了,怎么还能和人吵起来?”邹燕挠了挠脸,有些想不明白。
尤其是和胡斯文吵的,是昨儿才见的熟悉人,她更好奇了。
还有啊,她又奇怪的看了眼脸上一点意外都没有的常乐,更不想走了怎么办?她,默默的往右挪了一脚,悄咪咪退到了常乐的身后。
前边在争什么呢?
狗腿子身后有个担架在地上摆着,那昨天还生龙活虎的金老爷,一晚上的功夫,就躺在软担架上闭着眼,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狗腿子哭道:
“胡老板,您看看我家老爷啊,这命就要断在这了!咱今儿一早延请了多少大夫都说没了用!
静昙寺慧慈师父上门来说了,只要你女儿愿意和我家老爷成夫妻,他就能活!您行行好,就嫁了女吧,回头我家还风风光光把小姐给请回来!”
胡斯文冷笑:“怎么,昨儿砸了我半边酒馆的钱还我还没找你们赔呢,今儿你们老爷自己的怪病犯了,倒来讹上我们家了?”
狗腿子把腰上鼓囊囊的荷包一摘,往胡斯文手里塞:“这些您先收着,之后我再给您抬一箱来,您行行好,成全小的吧!”
胡斯文抖着手,慌忙给他塞回去:“我闺女再好,也吃不消挡这样的大煞!我求求你,你带着银子找愿意的人家吧!”
扒着常乐衣服边的邹燕悄咪咪的说:“姨,那法师就是胖伯伯的朋友!街坊邻居还有传闻,都说胖伯伯这人上辈子肯定造了大孽,这辈子才找大师来为自己消灾。”
“好,抱着你弟弟。”常乐将姜小宝宝交给了邹燕。
“嗳!”邹燕双眼亮亮的,她觉得自家姨姨老淡定了,可真是更帅了有没有!
那狗腿子还在抹眼淌泪的求:“胡老板啊,实在不是咱们脸皮厚讹你们家,真是找遍了法子都没办法救啦!
胡老板,求您了,这救人一命强过造那七级浮屠!我家老爷而立之年都还不到哇,要就这么去了咱金家可就这样断了根!您家就行行好吧!”
他这哭得太过真情实意,周围围上来看热闹的街坊也有些不忍,有人就说:
“呃这,小胡啊,咱说实话,去他家的闺女也从没吃过什么亏,出来行情那是比留家的闺女还要好些,要是真能救命,要么就让咱家燕儿去他家玩...”
“金轩宝在哪!”一声在场之人都有些耳熟的女子喝声传来,跟着,邹燕口中的小翠姐姐披头散发的挤进了人群。
满面惊慌,眼泪横流的,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阳光下的金老爷。小翠不管被她惊呆了的众人,踉跄着软倒在那金老爷身上,摸着了他的鼻息只一点出的气了。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往跟着到酒馆门口的邹燕脚边爬来,她挡住了常乐的脚步,拉着邹燕的裙角,低低的求了起来:
“阿燕,燕儿!他是真的要死了,小翠姐求求你...求求你...”
求什么她实在说不出口,一句话下来,邹燕还没什么,她就慌张的收回了手:“不,不!”
扶着门墙,她拼了命的站起来,挺直了身板擦干了眼泪,对着狗腿子冷声道:“金怀,做什么听那妖僧的话,在这污了好人家的门楣!
跟我带着你家主子回去,这辈子他为了活,荒唐十数年,死,他得堂堂正正的死在家里!”
“张小姐!主...”金怀哽咽了下,委委屈屈的抽着鼻子应了声:“欸!”
人家不逼了,刚还梗着脖子一副斗鸡眼样的胡斯文呢,又有些不忍心。
而邹燕,泪汪汪的,又很有些心慌的缩在父亲背后,一手夹着亮闪着眼睛往外看的宝宝,一手揪紧了父亲背后的衣服。
门,就开了这么小的位子,胡斯文占去了一格,外头那俩占去了剩下的过道,被堵在里头的常乐只好开口说:“两位,让让可好?”
狗腿子正伤心呢,忍不住就凶凶的怼了一句:“我又没站你屋里头,你凭什么让我让!”
好脾气·常乐笑眯眯的说:“你再不让,你家主子连回家去死都做不到了。”
金怀眼泪水飚的更凶了,他炸了,跳起脚颤抖的指着常乐:“你,你,看你长得这样好,怎么这么坏良心!我家老爷都这样了,你,呜~还嫌他走的不够快吗?”
他这一下往后跳出一大段距离,门口自然就空了出来。
常乐耳中是听到夸奖了的,于是,跨出门时随口道了一句:“今儿日头足,气伤肝,易发晕。”
话才落,金怀有些发软的脚就是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这一招唬住了他也唬住了周围倒向了弱者一方的细碎言语。
张翠裙边的手握成了拳,有些惊疑的回过头看着常乐:“你...你是邹家才回来的大侄女?”
常乐抬眼看她,微微摇了摇头,语声细微的说了一句:“求人须真诚,阿燕是孩子不是傻子,只是一时看不破罢了。”
在张翠一张本就白的脸更是一下子雪白到透明的愣在那里时,常乐已经蹲在了软担架边。
伸手搭在金轩宝腕上,常乐的神识在他体中遛了一圈,眉头挑出了一丝惊喜,没一会她心下又嘀咕道:‘嘶,还蛮狡猾的,得换个法子!’
转手便按着他腕边神门单手一提,轻轻松松将瘫软着那么肥硕的个大男人提了半边起来。
另一手就在他后胸下魂门用力一按,两处手中灵气齐发,同冲进二穴。
神门显脉,魂门血通。
“咳咳咳!”
刚刚还半口气一消就要没了的人猛地咳嗽起来,软哒哒的脑袋往前一扑,忽地吐出一大滩黑血,半口气的功夫,气就回来了。
“这人,不是不能治,只看,你们敢不敢治。”
常乐这才说了出来的第三句话,她将人放回了担架上,又笑问那呆住的张翠和金怀:
“这治不治?二位,谁做得了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