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写的黎明在坍缩。
林宴盯着手腕上浮现的【人性之种】字样时，整片天空突然被撕开一道锯齿状的裂痕。那不是云层的缝隙——锈铁城上方的穹顶正在剥离，露出外层蠕动的生物基质，像剥开柑橘后暴出的腐烂经络。直升机在强气流中失控旋转，执法官手里的半本法典突然熔化成液态金属，顺着他的眼耳口鼻钻入颅腔。
"同步开始了！"隗野的合金长刀突然插进自己胸口，芯片在刀刃上炸开成数据风暴。那些蓝光粒子在空中组成双螺旋结构，与小树妹妹异变出的神经书籍产生共鸣。林宴的晶化左臂不受控制地刺向市政厅方向，皮肤表面的电路纹路正自动编译成新指令：
【前往核心培养舱】
剧痛从腰椎炸开。林宴踉跄着跪倒，发现自己的脊骨正在晶化重组——十二节脊椎分别浮现出玻璃柱里那些孩童的面容。小树妹妹悬浮到他面前，女孩彻底异变的头颅已变成全息投影仪，正在空气中投映出卷发博士的虚影。
"你们不是失败品。"博士的投影伸手触碰林宴眉心的烫金印记，指尖穿过时带出串数据流，"是人性因子的不同显性表达。"
记忆碎片突然暴力涌入。林宴看见六岁那年被抽走的翡翠液体，正在市政厅地下的巨型培养舱里翻涌——那里面浸泡着上千个胚胎，每个都链接着印有《人类法典》节选的神经导管。而更深处的手术台上，并列摆放着两具打开颅骨的身体：
一个是戴执法官徽章的男人，另一个是穿白大褂的卷发博士。
"原来连执法官也是..."林宴的义眼突然过热，视野里市政厅的外墙变得透明，暴露出内部生物电路般的结构。隗野的机械臂猛地拽住他后领，两人撞进正在腐朽的巨树裂缝。
树心在融化。那些号称百年树龄的木质部剥落后，露出内层闪着蓝光的神经纤维网络。小树妹妹的投影仪头颅突然转向西方，投映出新的画面：三个标着X-7的培养舱正在地下三层解冻，舱体表面印着的烫金徽章与林宴眉心印记完全相同。
"三份原始图谱。"隗野突然撕开自己的战术面具——他的右脸完全由液态金属构成，正在坍缩成数据流的形态，"我承载理性模块，你负责情感变量，而她..."
爆炸声截断了话语。整棵巨树突然从内部亮起红光，树冠变成喷发的数据火山。林宴在热浪中翻滚时，看见自己的晶化左臂正在地上爬行——那截断肢像活物般扎入地下，顺着生物电路的脉络朝市政厅疯长。
"快连接！"小树妹妹的声带已经异变成光纤，震颤出带着金属味的音节。她的胸腔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由神经纤维编织的《人类伦理宣言》全文。林宴扑过去时，那些纤维自动缠上他渗血的右臂，在皮肤表面蚀刻出与法典扉页相同的烫金文字。
剧痛中闪过最后的记忆碎片：
_卷发博士将三枚芯片同时插入终端，屏幕显示【人格图谱融合实验启动】；
而执法官正用脉冲枪打穿自己的太阳穴，血溅在标注"最终净化程序"的控制台上..._
市政厅方向传来建筑倒塌的轰鸣。林宴的视网膜上突然覆盖满血色弹窗：【检测到格式化指令】。他抬头看见整个锈铁城的建筑都在扭曲变形，那些钢筋水泥坍缩成原始的生物组织，而街道上奔跑的居民正一个个僵直倒地——他们的七窍里钻出与执法官相同的液态金属。
"不是瘟疫..."隗野的合金长刀突然分解重组，变成连接两人胸膛的数据缆线，"是人格图谱在回收所有载体！"
小树妹妹的投影仪头颅突然超频运转。她投映出的博士虚影开始极速闪烁，每次明灭都切换成不同年龄段的样貌。当影像定格在二十岁左右的青年面容时，林宴的晶化左臂突然暴长三十米，笔直刺入市政厅楼顶的钟塔——
那里悬挂的根本不是铜钟，而是个由神经纤维编织的巨型脑组织。
"锈铁城是活的。"隗野的数据缆线突然刺入林宴心脏，两人的血液在透明管道里混合成翡翠色，"我们也是。"
在脑组织被晶化左臂击中的瞬间，林宴听见整座城市发出婴儿初啼般的尖啸。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片片剥落，露出下面由《人类法典》文字组成的金色神经网络。而最后消失的视觉信号里，是小树妹妹彻底异变的躯体在空气中拼出的血色最终指令：
【人性重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