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的靴底碾碎了焦枯的树皮。
那棵被雷劈裂的巨树像具佝偻的骨架矗立在北郊，树干上钉满锈蚀的金属铭牌——全是鬣狗帮处决叛徒的记号。风向仪在战术包里疯狂震颤，指针却不再指向任何方位，只是不断重复着顺时针旋转三圈又逆时针转回原位的诡异轨迹。
"电磁干扰？"林宴扯开左臂的绷带，晶化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肘关节蔓延。隗野给的抑制剂还剩两支，但他不敢现在注射。身后的小树突然拽他裤腿："树洞里有人！"
腐殖质的腥气里混着血腥味。林宴的义体刚启动夜视模式，就看见树洞深处蜷缩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卷发女人胸口插着半截手术刀，干涸的血迹在实验服上凝成"X-12"的标记。她右手紧攥着个数据终端，屏幕定格在【人格图谱传输中断】的红色警告界面。
"博士……"小树想往前冲，被林宴一把按住肩膀。
女人的尸体不对劲。她裸露的皮肤没有晶化症状，但颈部动脉处嵌着枚微型发信器，正是林宴在育婴堂超声波装置里见过的型号。战术包里的芯片突然发烫，烫得他差点脱手——那根本不是疼痛，而是某种生物电流的共振。
"别碰尸体！"林宴刚喊出口，树洞顶端的藤蔓突然簌簌抖动。
十几个红眼混混从树冠跃下，他们这次没带脉冲枪，取而代之的是焊接着输液管的改装电锯。领头者脖子上的婴儿牙项链少了两颗，空出的位置穿着两枚芯片——正是林宴在培养舱男孩后颈见过的那种。
"7-C实验体。"混混舔着电锯上滴落的绿色液体，"博士临死前总算做了件好事。"
林宴的电磁枪还没举起，就听见小树发出非人的尖啸。孩子全身晶化组织突然暴涨，像铠甲般覆盖住溃烂的皮肤，而昏迷的妹妹被甩到树根旁，太阳穴的针孔开始渗出翡翠色液体。
"他们被远程激活了！"林宴侧滚避开电锯，子弹精准打爆两个混混膝盖。但更多改装电锯已经启动，输液管里流动的赫然是X-12抑制剂——这群疯子把救命药当兴奋剂用。
树洞里的博士尸体突然抽搐。
林宴的义体强制弹出一段记忆碎片：
_女人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对监控镜头喊："种子库在树心！用法典启动——"话音未落，手术刀从背后贯穿她的胸膛。持刀的手戴着执法官徽章，袖口露出晶化组织特有的青芒。_
电锯的轰鸣近在咫尺。林宴撞开扑向小树的混混，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锯刃。剧痛中他摸到战术包里的《人类法典》，烫金的书脊正在发烫——不是错觉，那些金线真的在蠕动，像活物般钻进他掌心的溃烂处。
"砰！"
翡翠色的血雾突然炸开。持电锯的混混们像被按下暂停键，他们脖子上的芯片接二连三爆裂。林宴抬头看见隗野站在树梢，机械臂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某种带着法典书页碎屑的雾气。
但最惊人的是小树妹妹。女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太阳穴的针孔长出神经纤维般的金线，正与林宴手中的法典相连。她张开嘴，发出的却是成年女性的声音：
"人格图谱重启需要三把钥匙——痛苦、背叛和牺牲。"
树洞突然塌陷。林宴坠落的瞬间看清了真相：所谓巨树早已被蛀空，中空的树干里矗立着十二根与培养舱相同的玻璃柱。其中六根已经破碎，剩余五根里漂浮着不同年龄的孩童，而正中央那根空柱体的基座上，静静躺着半本被鲜血浸透的《人类法典》。
隗野的钩索缠住林宴的腰。面具几乎贴在他鼻尖上："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选中你了？"
风向仪从破碎的战术包里滑出，指针终于停止摆动，直直指向那本染血的法典。林宴突然意识到，自己左臂的晶化组织蔓延轨迹，与法典扉页上烧焦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