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的靴子陷进育婴堂外的泥沼里,腐臭的污水漫过脚踝。
他本不该跟着隗野——这个传闻中猎杀过上百晶化人的前执法官,此刻却用钩索牵着那个叫小树的孩子,像牵着一条认路的狗。风向仪在战术包里持续震颤,指针死死咬住北方,但更让林宴在意的是隗野注射器里翡翠色的液体。如果那真能抑制晶化症状……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臂的溃烂处。
“到了。”小树突然停下,指着前方被藤蔓吞没的教堂尖顶。
育婴堂的铁门歪斜着,门框上钉满婴儿头骨制成的风铃。林宴的义体突然捕捉到高频声波——是改装过的超声波驱兽器,频率刚好能诱发晶化人的癫痫。他一把拽住要往前冲的小树:“里面有几个人?”
“六个……不对,七个!”孩子掰着溃烂的手指,“穿白大褂的医生昨天新来的!”
隗野的钩索突然绷直。青铜面具转向林宴:“你左臂的晶化率超过18%,超声波会加速病变。”
林宴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这家伙怎么知道的?他明明用绷带缠紧了溃烂处。没等他反驳,教堂彩窗突然爆裂,七八个黑影从窗口翻出。不是晶化人,是人类,但他们的眼球全部被换成廉价的红色义眼,在暮色中像一群发狂的夜行动物。
“是鬣狗帮!”小树尖叫着往隗野身后躲,“他们拿小孩试药——”
脉冲枪的蓝光已经扫过来。林宴扑倒的瞬间,看见领头混混脖子上挂着用婴儿牙齿串成的项链。电磁枪在他掌心发烫,三发点射轰飞了最近两人的膝盖骨,但更多红眼混混从阴影里涌出。
“十二点方向。”隗野的声音突然贴着他耳廓响起。
林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隗野抓着衣领甩到半空。失重感袭来的刹那,他看见隗野的机械臂喷出翡翠色雾气,接触空气立刻燃起幽蓝火焰。混混们的惨叫声中,林宴摔在一堆软绵绵的物体上——是尸体,十几具孩童的尸体,晶化症状让他们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琉璃质感。
“他们抽干孩子的脊髓液……”小树跪在一具穿着红裙子的尸体旁,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做成这个……”孩子颤抖着举起一支标着“7-C”的试管。
林宴的义体突然过载。物品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_穿着防护服的男人把试管塞进离心机,隔壁房间传来小女孩的哭声。白大褂说:“这批纯度不够,下次从枕骨大孔抽取……”_
“呕——”他撑着想吐,却发现隗野正用钩索挑开教堂侧门的锁链。面具下传来模糊的电子音:“超声波源在忏悔室,能屏蔽吗?”
林宴抹了把嘴角的血沫。他的义体确实能发射干扰波,但代价是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可能失明。没等他回答,小树突然冲向教堂:“妹妹在阁楼!”
脉冲枪再次响起时,林宴已经撞开了忏悔室的门。超声波装置的核心是台老式心脏起搏器,被焊死在铁处女刑具里。他扯开左臂的绷带,让溃烂的皮肤直接接触操作面板——晶化组织是最好的生物导体。义体蓝光暴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视网膜烧灼的滋滋声。
黑暗降临前最后的画面,是隗野的钩索刺穿白大褂医生的咽喉,而小树抱着个昏迷的小女孩从阁楼爬下来。翡翠色液体在注射器里摇晃,像极了旧世界博物馆里展示的极光。
不知过了多久,林宴在铁锈味中恢复意识。有人正往他静脉里推注冰凉的液体,左臂的灼痛感奇迹般消退。
“你给自己注射了晶化病毒。”隗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了延缓义体排斥反应。”
林宴猛地坐起,战术包里的风向仪立刻发出嗡鸣。阁楼角落里,小树正用棉签给妹妹清理耳朵里渗出的组织液。女孩的太阳穴上有个新鲜的针孔,但皮肤没有晶化痕迹。
“她接受了试验?”林宴沙哑地问。
隗野的机械臂正在拆卸超声波装置,闻言突然停下。他从医生尸体上搜出笔记本扔过来,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
_7-C组脊髓液提取后,接种X-12号抑制剂存活率提升至7%,但会出现记忆断层副作用……_
“他们用孤儿测试抑制剂。”林宴的指尖掐进纸页。笔记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穿白大褂的卷发女人正在给孩童们发糖果——是义体记忆里那个博物馆讲解员。
小树突然凑过来指着照片:“博士上周被鬣狗帮抓走了,他们说要用她换……”孩子突然噤声,恐惧地看向隗野。
面具人缓缓起身,钩索收进机械臂的咔嗒声像某种倒计时。他走到林宴面前,突然摘下半边面具。
林宴呼吸停滞。隗野右脸完全晶体化,淡青色结晶体甚至侵蚀了部分眼白,但左脸还保持着人类的轮廓。最惊人的是,他晶体化的右手正握着那本烧焦的《人类法典》——和林宴包里那本一模一样。
“育婴堂是人性种子库的外围实验场。”隗野的声音突然清晰得可怕,“你雇主没告诉你,芯片里的坐标会定期更新吗?”
战术包突然震动起来。林宴摸出芯片,发现原本显示政府大楼的坐标变成了流动的乱码,最后定格成三个血红字母:
B-7
——正是这座教堂地下室的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