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R战队的训练室里，平日的喧闹氛围此刻明显淡了下来。自从昨天与阿星那场比赛后，整个训练室就笼罩在异常沉闷的气氛中。
陈平坐在训练室角落的电脑前，游戏客户端界面已经停留许久，他却迟迟没有点击开始匹配。
今晚电竞老司机和清清的微博他都看到了，也隐约猜到他们说的可能就是阿星，这件事让他整晚坐立不安，生怕有人通过操作细节查出替阿星代打的正是自己。
突然，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陈平慌忙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
是阿星。
由于心虚，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恰好撞上江限从对面投来的视线。
“我接个电话。”陈平局促地避开对视匆匆丢下一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阳台。
直到阳台玻璃门关上，江限才收回目光重新投入训练。训练室的空气似乎随着陈平的离开松弛了几分。
唐栗偷瞄了眼阳台上的身影，滑动电竞椅凑近江限。
“队长，你有没有觉得阿星昨晚的某些操作风格，看着特别眼熟？”
训练室异样的氛围让江限早有所猜测，现在连唐栗都察觉到了。其他几个心思更缜密的队友恐怕早就联想到什么，只是碍于队友情面不愿点破。
江限手上的操作丝毫未停，脑海中已闪过数个念头，“专心训练，别想太多。”
唐栗见队长不愿多谈，识趣地退回座位。其他队友虽然都听到了对话，却默契地保持沉默，训练室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
阳台玻璃门隔绝了训练室的键盘声，陈平强压怒火对着手机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让我帮你代打？”
“陈哥，陈哥，求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了。”听筒里传来剧烈的抽泣声，阿星的呼吸声变得急促。
陈平猛地闭上眼睛,阿星崩溃的哭声通过听筒一下下砸着他的耳膜，他深吸一口气，用近乎残忍的语气切断了通话。
“我帮不了你，好自为之吧。”
整个通话很快结束，陈平紧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夜风不断掀起他的衣角，寒意渐渐渗入肌肤，却浇不灭他心头翻涌的情绪。
时间在他杂乱的思绪中流逝，等到他调理好心情已是半小时之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训练室，正巧听到唐栗和于嘉在讨论关于事件的最新进展。
“阿星居然同意了！”唐栗半个身子趴在于嘉的电竞椅上，硬是把手机屏幕往于嘉眼前怼，“快看！阿星居然同意了！”
于嘉正在自定义房间练习补刀，措不及防被挡住视野漏了个炮车。他索性停下训练，无奈地将视线转向手机屏幕。
“同意什么？”
“就是清清在微博公开约战那事儿啊，阿星刚接战了！”
“他不是找的代…”于嘉的话突然止住，眼角余光瞥见陈平正朝他们走来，立即话锋一转：“少管别人的事，赶紧回去训练。”
唐栗被于嘉态度的转变弄得一头雾水，正要开口询问，手机就被硬塞回自己怀中。
等他抬眼看见已经走到面前的陈平，这才恍然大悟。可此时再想找借口离开，显然为时已晚。
“你们刚才是在说阿星接下了清清的约战吗？”陈平一走到他俩跟前就急切的开口询问。
于嘉和唐栗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啊，”于嘉反问，“陈哥怎么开始关心这个了？”
“哈哈，这不是感觉事情闹挺大的吗？所以比较好奇。”陈平干笑两声，“那你们聊，我回去训练了。”
从清清微博约战到阿星应战，前后还不到一天时间。处在舆论风口浪尖的他非但没有避风头，反而直接应战。
阿星：行，明天早上八点，三局两胜，我等你来跟我比哦。
这个干脆利落的回复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包括主动约战的清清在内。
“度哥，阿星这次答应得这么爽快，该不会又要搞什么花样吧？”清清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不会。”许度的语气笃定。“他已经穷途末路了，不应战等于认输，应战至少还能搏个垂死挣扎的机会。”
“阿星只能去赌。”
“赌电竞老司机要爆料的人不是他，赌自己能赢过你，赌代打的把戏不会被拆穿。”
“但无论怎么选，都无济于事。”
这场约战不过是早已注定的终章前，最后一段无关胜负的插曲。
许度比谁都清楚，阿星的结局早已写定。
而他执意推动这一切，不过是想借这场胜负，为清清斩断过往阴霾，铺就一条全新的路。
“明天好好比赛，挂了。”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清清仰面倒在床上。破旧出租屋的窗户漏着风，夜风裹挟着凉意不断灌入，他却浑然不觉，很快沉入梦乡。
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凌晨两点，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盏孤灯倔强地亮在夜色中。偌大的训练室只剩下江限和陈平两人坐在各自的电脑桌前训练。
此时，一阵敲门声从训练室门口传来，江限眉头微蹙，起身拉开房门。
值夜班的保安老张正局促地站在门外。“你好，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楼下有个小伙子，非说是陈平的朋友，这会儿一定要见他不可。我看那人眼睛通红，状态很不对劲，担心是来闹事的，就上来确认一下。”
江限回头看了眼仍在专注操作的陈平，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戴着鸭舌帽，说话时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五官。”老张搓了搓手。
听完保安的描述，江限颔首后这才朝训练室叫了声，“陈平。”
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陈平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
“门口有人找你。”江限的语气平静，目光始终观察着陈平的反应，“说是你的朋友。”
陈平闻言一怔，随即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骤然一变。他匆忙起身，快步走到老张面前。
“张叔，”陈平的声音有些发紧，“麻烦你带我下去看看。”
老张点头示意，陈平跟在他身后，经过江限身边时明显放慢了些脚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队长，我…我去去就回。”
江限没有多言，沉默地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底情绪难辨。
基地门口，阿星一见到陈平就冲了上去。陈平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疯了吗？跑来基地干什么？”
注意到训练基地的摄像头正对着这个方向，陈平立即将人拽到旁边的绿化带阴影处。
阿星的手不停颤抖着，声音嘶哑得与直播时的清亮判若两人：“陈哥，最后帮我一次，求求你了，真的就最后一次。”
“你清醒一点！”陈平压低声音呵斥，“现在全网都在盯着这件事，你就不能避避风头吗？”
夜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阿星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掏出手机展示两人的亲密合照。
“你说，要是粉丝知道VOR现任中单和声名狼藉的我是这种关系。”他歪着头，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你最后这段职业生涯还能不能顺利结束？你不是很在乎你那名声吗？”
陈平的呼吸骤然停滞。他死死盯着阿星疯狂的眼神，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把照片删了，我帮你打。”
“早这么痛快多好。”阿星得逞地咧开嘴，凑到陈平耳边道：“记住，明天单挑，我要清清输得身败名裂。”
路灯闪烁了一下。陈平望着阿星离去的背影，一拳砸在身旁的树干上。树影摇曳，二楼训练室的窗口，一点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
次日清晨七点五十分，林教练双手抱胸坐在会议室内，整个人散发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你确定陈平又接下了阿星的请求？”
“嗯。”江限简短应了声，抬手按下遥控器，幕布上逐渐亮起直播平台的界面，“你自己看。”
林教练的目光在幕布上停留良久，最终肩膀一沉，长叹一口气，仿佛终于认清了现实。
“陈平昨晚跟我请假了，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需要在房间休息。”
“理解，不请假，他怎么替阿星打这场单挑？”
八点整，这场备受瞩目的直播对决准时开始。清清和阿星的直播间热度持续飙升。
江限对这场实力悬殊的solo赛兴致缺缺，正好手机弹出关注主播的开播提醒，便随手切换小号进入了许度的直播间。
即便游戏区的流量被清清和阿星分走了大半，许度直播间的弹幕仍然络绎不绝。
【既想吃阿星和清清的对决大瓜，又不想错过度崽的直播，只能抢了我弟的手机双开围观。】
【双开 1！平板看度崽操作细节，手机蹲solo现场，瓜和度崽兼得！】
【最前面的那个姐妹也太缺德了吧哈哈哈哈！不过我已经决定先专注看度崽的直播了，等会儿再去补瓜的录播。】
【度崽今天排位准备拿哪个英雄上分啊？按照这个连胜势头，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就能冲进韩服前十了吧？好期待见证历史！】
“早上暂时不上分，等他俩打完再开排位。”许度点开清清直播间，顺手切到转播模式。
【如果是这样，那我只好遗憾的将手机还给我弟了。】
【嘻嘻，看来阿星和清清的瓜比韩服前十更有吸引力（狗头）】
在所有人的关注现在下，这场万众瞩目的对决终于开始。双方第一回合用的均是妖姬。阿星这次竟保持着直播时惯有的莽撞风格，开局便强势压线进攻。
外行观众只能粗略的看懂打法风格，内行人却通过细节立刻察觉异样。
阿星每次放技能的时机，每个走位的角度，都像是在刻意模仿某个人的习惯动作。
可即便这样刻意造作的打法，清清同他对线依然显得异常艰难。
两个妖姬的身影在兵线间快速交错，阿星的攻势凶猛而连贯，每一次出手都逼得清清仓皇后退。
清清的妖姬刚躲过一道致命锁链，转眼又被幻影突袭逼入死角，血条肉眼可见地一节节往下掉。
他只好使出闪现保命退回塔下补血，阿星却紧追不放，步步紧逼。就在阿星技能空挡期间，清清看准时机开始反击，一套连招迅猛出手。
这本该是绝佳的机会，可阿星就像早有预料般轻松避开，待技能好了之后反手一击又将清清打回残血。
阿星的粉丝已经开始提前庆祝胜利了。
【清清这操作也太下饭了吧？技能就没摸到过星星，我奶奶玩妖姬都比这强！】
【你是怎么敢提出来再比试一次的？结局都不用看，肯定3：0结束，建议清清早点认输别浪费时间了！】
【星星好厉害，不愧是公认的国服第一妖姬，这操作这意识，职业选手来了都得跪着看。】
尽管被压制得几乎无法离开防御塔范围，清清的妖姬却始终保持自己的节奏不见半分慌张。
当阿星又一次激进地越过兵线时，清清敏锐地注意到对方走位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失误，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假装补刀失误向前多走了一步。
阿星果然如预料般立刻发动进攻，但这次清清早有准备，在锁链飞来的瞬间走位避开，同时反手一套连招精准命中了阿星的妖姬。
阿星显然没料到这波反击，操作明显顿了一瞬。虽然很快调整过来继续压制，但清清已经从中看到了希望。
“再来一次。”清清在心中默念，继续耐心地寻找着下一个机会。他的补刀虽然落后，但心态却异常平稳。
和充满嘲讽的阿星直播间相比，许度的直播间里聚集的多是清清的支持者。
【加油啊清清！不要被弹幕影响了心态，专注操作，相信你一定能拿下这场solo赛。】
【清清稳住！慢慢找机会，我们都相信你！】
【刚才那波反打太漂亮了！就是这样稳扎稳打，把每一个小优势积累起来，劣势很快就能扳回来的。】
不止是弹幕观众，就连职业圈内也有不少人对清清沉稳的心态表示赞赏，其中就包括林教练。
“这小子心态倒是稳得住。换作其他人，被这样压制早就操作变形了。”
江限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目光重新落回比赛画面。然而职业选手终究是职业选手，尽管清清一直在稳扎稳打地寻找机会，第一局比赛还是以阿星的胜利告终。
一局结束，江限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显然不打算继续看下来。
“你准备就放任他打完三局？”
这个‘他’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但如何处理却让他陷入两难。
“你打算怎么做？”林教练反问。
江限已经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队服外套：“直接去他房间。”
林教练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咬牙跟上江限：“走！”
两人穿过的走廊来到陈平的房间门口，VOR基地采用专业级隔音设计，厚重的门板将房内动静隔绝得严严实实。
林教练抬手在房门上轻叩两下，指节与门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等待了十几秒，房内一片寂静。
他只好又加重力道连续敲了几下，‘咚咚咚’的声响在走廊格外清晰，这次敲门声终于传入了陈平的耳朵。
陈平猛地摘下耳机，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怎么这个时候有人敲门？难道代打的事被发现了？
不会的不会的，队长他们怎么会关注一个小主播的单挑赛，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他在心里默念，转头看了眼电脑屏幕，第二局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赶紧把门外的人应付过去。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陈平咬了咬后槽牙，抬手在头发上胡乱抓了两下，把整齐的发型揉得凌乱，这才快步走向房门。
房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江限和林教练。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往前倾了倾肩膀抵着门板，右脚悄悄往后挪了半步，把门缝严严实实地堵死。
“队、队长，教练，你们怎么来了？”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问道。
林教练审视的目光在陈平脸上停留了几秒：“身体好点了？”
“好、好多了。”陈平的手指抠着门框，眼神飘忽，“就是还有点头晕，再休息会儿应该就好了。”
江限看着林教练迟迟不切入正题，直接伸手将他往旁边一拨，上前一步逼近陈平。
他本就比陈平高出半个头，此刻微微低头俯视的角度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江限的语调和平时别无二样，可就是让陈平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陈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撑着笑容：“队长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眼见陈平还在装傻充愣，江限的耐心总算耗尽。他直接抬手按在门板上，稍一用力，陈平甚至来不及反应，房门就被推开一道缝隙。
房间内的景象暴露无遗，电脑屏幕上，第二局比赛尚未开始，对战双方仍停留在自定义单挑房间里。
江限将手从门板上收回，视线从屏幕上移到陈平惨白的脸上。
“现在还是没什么想说的吗？”
“队长，林教练，你们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林教练直接抬手打断，转身就往走廊走去：“电脑关了，去会议室说。”
陈平不敢有丝毫耽搁，冲向电脑直接退出游戏，低着头跟上林教练。
与此同时，许度直播间，因为陈平这一举动，不明真相的观众们都开始疯狂扣问号。
【？？？卧槽什么情况？打到一半人没了？】
【阿星掉线了？？？这算自动弃权吗？】
【对面清清还在线上挂着呢，阿星这边直接人间蒸发，这算自动弃权吧？】
【我们星星刚才说是网络波动了，等重新连接会继续打的。】
【等星星重新连接会继续打的，现在断章取义带节奏的，等会打脸别删评。】
正如阿星粉丝们所说，阿星的账号重新连接成功，角色再次出现在房间里。
众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网络波动，只有阿星心里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这关键时刻陈平他居然临时反水了？！他怎么敢临时反水的，不怕自己把亲密照放出来吗？
任凭阿星怎么想也想不通陈平这样做的理由，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比赛总归还是要继续打下去的，阿星只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
这一把双方选的中单都是劫。对线刚开始，清清就察觉到了异样。
他的劫刚抬手准备补第一个小兵，对面的劫却莫名其妙往后缩了半步，硬是漏掉了这一刀。清清再一次试探，操控角色向前逼近，对方竟直接退出了经验区。
清清心里有了底，猜测可能是阿星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正合他意。
清清的眼神锐利起来。他操控着劫突然一个假动作佯装后退，阿星的劫果然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
这半步，成了溃败的开端。
清清的劫如鬼魅般折返，抓住机会欺身而上，技能全都砸到了阿星的劫上，拿下一杀。
刚复活的阿星刚回到线上，清清已经埋伏在草丛多时。当对方小心翼翼地靠近兵线时，清清的劫从阴影中暴起，三刀两刃间，阿星的屏幕再次灰暗。
第三次、第四次…每一次复活都成了新的噩梦。阿星已经彻底丧失斗志，只能蜷缩在防御塔最深处，连经验都不敢吃。
防御塔的血量被清清一点点磨掉，清清一路推到对面水晶。
当敌方水晶的血量即将见底时，清清的劫突然调转方向，直奔泉水而去。
阿星正龟缩在泉水最深处。清清如疾风般突入泉水，在防御光束落下的瞬间，手中的技能精确的命中对面英雄。
击杀提示亮起的刹那，他从容后撤，恰好用装备避开泉水的致命一击，只留下丝血扬长而去。
敌方水晶轰然炸裂，胜利的标志在屏幕中央绽放。而阿星的劫，至死都没能踏出泉水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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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