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有追问判断依据，而是直切主题地反问。
限：你要怎么处理？
xd：收集完证据就发微博。
限：好。
限：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许度垂眸盯着最后一行字，嘴角微微上扬。他放下手机，重新将注意力转回电脑屏幕。
点开阿星的直播历史记录，随着页面不断下拉，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阿星这个账号最早的一条直播记录停留在两年前，那时的他直播间人气惨淡，弹幕也是寥寥无几。
转折发生在他一年半前首次开启摄像头直播后，凭借其清秀的长相，当晚阿星直播间的订阅数暴涨数万。
此后半年，阿星的人气如同坐了火箭。他深谙流量之道，精心打造着“又帅又强”的人设：直播时永远保持完美角度，操作失误就撒娇卖萌，偶尔打出亮眼操作必定重复回放。
渐渐地他的直播间稳居平台游戏区前排。
成为大主播后的阿星，开始频繁在直播中点评新人主播。
某次玩中单时，他状似无意地提起：“最近那个叫‘清清’的主播，辛德拉玩得也还行，就是意识太差。”
刚在平台站稳脚跟的阿星，仅用一句轻飘飘的点评就让新秀清清的人气一落千丈，清清直播间订阅数断崖式下跌。
被逼至绝境的清清只好在直播间公开向阿星发起挑战，要求用辛德拉进行solo对决，阿星欣然应战并提出输者删号退圈的赌约。
比赛开始后，阿星一反常态地展现出极其稳健的打法，最终以8-0的绝对优势碾压对手。
赛后，他轻描淡写地将胜利归功于“运气好”。
当天清清的直播间里，身材清瘦的少年死死盯着屏幕上“确认删除账号”的提示框，手指在鼠标上方不住颤抖。
这个承载着他全部心血的账号此刻都将化为乌有。
弹幕还在不断刷新着恶毒的嘲讽，清清却仿佛看不见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重重按下确认键。
当账号删除的进度条走到尽头，直播画面彻底黑屏，只能隐约能听见一声压抑的哽咽。
阿星直播间的订阅数因这场“删号战”而疯狂暴涨，短短一小时便刷新了平台历史最高纪录。
两人对决视频在各大社交平台呈病毒式传播，“阿星8比0”的话题迅速冲上热搜榜首。
评论区里，粉丝们疯狂刷着“星宝威武”的标语，而清清的操作被做成各种表情包，配文“就这水平也敢挑战”、“电竞喜剧人”等嘲讽字眼。
许度沉默地注视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旧伤疤。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唯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一丝情绪。
突然，他伸手按下暂停键，将画面拉回清清删除账号前的前一秒，这才关闭了录屏。
此时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但实施这个计划必须先联系上清清，当务之急是找到能联系到他的方式。
许度切换到某博界面，在搜索栏输入“清清”两字。页面跳转到一个停更半年的账号，他逐条翻阅数十条微博后，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动态评论区发现了关键线索。
那是半年前一条询问陪玩的留言下，清清的回复。
清清：接陪玩，绿泡泡：Qing0420
如今这条评论被踩到最底部，周围满是嘲笑的留言。
许度打开绿泡泡，在搜索栏输入这串号码。值得庆幸的是，账号并没有被注销。
他点击“添加到通讯录”，在验证消息栏里打字：阿星和你比赛的时候，可能请了代打。
发送完好友申请后，许度立即调出阿星近半年的全部直播录像。
接下来一整夜的时间里，少年的电脑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持续亮着。
十多个直播回放窗口同时播放着阿星不同时期的录像，许度反复比对阿星每个关键操作的细节，走位习惯、技能释放节奏。
每当发现异常操作，他就立即截取片段，拖进命名为“可疑点”的文件夹。
晨光初现，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斜射进来，在许度泛着血丝的双眼与电脑屏幕间勾勒出一道细亮的光线。
昨夜实在熬不住时冲的那杯咖啡早已见底，空杯底部残留着一圈干涸的褐色渍痕。
屏幕上的文件夹此刻已整理得井井有条，近百段视频素材按时间线精确排列，每个片段下方标注具体疑点。
8分12秒，闪现方向与手部动作不符。9分18秒，技能释放无键盘声…
最终，他新建了一个加密文档，将所有疑点分门别类整理成清晰明了的表格。
做完这一切，许度将加密文档转化为压缩包发送给‘自闭小蘑菇’。
xd：所有异常操作的时间节点和对应证据都在里面，每个异常操作的录屏我都做了慢放处理。
xd：这些证据应该足以让阿星原形毕露。
一夜未眠，许度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点开微博客户端，在个人主页挂上了“上午请假”的公告后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彼时的VOR战队基地里，江限单手拎着队服外套走进空无一人的训练室，晨训的闹钟还没响，整个楼层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江限单手撑着下巴，睡意未消的眼睛半眯着看向屏幕。
昨天比赛时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阿星那局比赛中的某些细微操作习惯，简直和陈平如出一辙。作为和陈平共事多年的队友，他对这些细节再熟悉不过了。
比赛一结束，他就立刻点开了阿星平日的直播录像。
画面中的主播正对着摄像头做标志性的歪头杀，弹幕立刻被“awsl”刷屏。
江限皱着眉，直接将进度条拖到排位赛片段。
随着画面推进，闪现撞墙、空大、走位失误，这些连新人都不该犯的低级错误，在阿星的直播中接连上演。
当妖姬又一次空大还在甩锅给“键盘延迟”时，江限终于忍无可忍地关掉了直播。
“算了，今晚到此为止。”他闭上饱受摧残的眼睛，心想。
这哪是直播，简直是视觉酷刑。我的视网膜又没买保险，经不起这么糟蹋。要自虐还是等明天吧。
该来的始终逃不掉，正当江限视死如归准备逐帧分析时，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消息提示，是许度发来的压缩包。
解压后的文件夹整整齐齐地陈列着所有疑点，许度整理的证据清晰得令人惊叹。
每个可疑操作都配有双屏对比视频，左侧窗口是阿星直播时的手部镜头，右侧窗口同步对应游戏内角色的技能施放路径与落点。甚至连键鼠点击频率都做了波形分析。
江限点开视频，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当最后一段视频播放完毕，训练室陷入死寂。
证据确凿，阿星找代打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最让他胸口发闷的是，那个曾经和他并肩作战了几年的队友，大概率也参与了这种龌龊勾当。
江限站起身，抓起柜子里的烟盒，大步走下楼来到户外。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灌进肺里，烟草燃烧的红点在空气中忽明忽暗。
喉咙里梗着太多话。他想质问陈平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更想听他亲口否认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但理智死死拽住了冲动。许度熬通宵整理的证据，不能就这么毁在自己一时冲动上。
要是陈平真是帮阿星代打的人，现在打草惊蛇只会让所有线索断得干干净净。
最终他锁上屏幕，狠狠吸了口烟。尼古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下胸口那股滞闷。
白雾模糊了远处渐亮的天色，训练基地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这么早？”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江限肩膀一顿。林教练穿着运动服站在楼梯口，正往手腕上缠心率带。晨跑的耳机线在胸前晃荡，疑惑的目光落在他指间的烟上。
俱乐部明令禁止选手吸烟。
江限冷着脸掐灭烟头，看都没看林教练一眼，直接掏出手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收款码，两千是吧？现在就转。”
林教练没有动，反而向前一步在江限身边站定。
“罚款先记着。”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限紧锁的眉头上“倒是你，谁惹着你了？”
江限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将手机塞回口袋，后背抵着冰凉的墙面出神。林教练见状也不再追问，挪了半步与他并肩靠在墙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楼上食堂隐约传来锅碗碰撞的声响，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寂静。
“有件事得告诉你。”江限终于再次开口，他侧过头看向林教练，“但听完后，你先别急着做什么。”
林教练微微颔首，“我保证听完就当没听过。”
江限忽然站直了身体，像是终于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向林教练坦白这件事，林教练必然会上报管理层让他们做出决策。
等许度把阿星代打的事情彻底曝光，圈内肯定会有人顺藤摸瓜往下深挖。
VOR战队的管理层向来精明，他们不可能冒着被舆论反噬的风险，去保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选手。
到时候等待陈平的，只会是一纸冰冷的‘因个人原因退役’声明，连最后体面告别赛场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但底线这种东西，江限也有自己的坚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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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