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霸猛然一惊，他明明没察觉到任何生灵的气息，他回首循声望去，便见那阴影中缓缓现出一双碧绿的竖瞳来，一只碗口大的圆形青色蛇头探了出来，那蛇头歪着似是打量了他几眼，又缓缓露出了半截蛇身。
涂山霸奇道，“你又是谁？”
那青蛇已然露出了大半截的身子了，道，“我叫柳青青，你是狐族，青丘涂山氏？”
涂山霸闻言一愣，柳青青？“你说...你是柳仙？”
那青蛇点了点头，“嗯，不错。”
涂山霸自是不信，“那上面那个...”
青蛇似是冷笑了一声，“世间众所周知，柳仙是一条翠青蛇，那条竹叶青想必不会教你们看到她的真身。”
涂山霸拧紧了眉毛，他向前走了几步，见那青蛇并未有丝毫惧色，反而也向前探了探蛇头，似是想教自己看清她的模样，蛇类的身子虽长短粗细不一，但从蛇头和蛇尾却能分辨的出来，尤其是有毒的蛇和无毒的蛇，若是圆头的，则多数是无毒的，而竹叶青这类剧毒蛇的蛇头却一定会是三角状。
涂山霸打量了一下这青蛇，看不出它有任何化过形的障眼法，当是真身，奇道，“这里并无任何生灵的气息，即便是此时，我也感知不到你的妖气，这是怎么回事？”
那青蛇道，“我的法力全被封禁，你自然感知不到。”
涂山霸闻言，不禁想起了自己先前被灰鸠封住法力的旧事，自己彼时尚且弱小，可这堂堂柳仙，也能轻易被谁封住了法力。
青蛇看出了他的疑惑，又道，“那竹叶青勾结外族，将我打伤，又以我蛇族秘器断骨钉钉在我三寸之地，将我囚禁于此，已有三个月的光景了。”
涂山霸知晓那蛇族三寸之地，不似七寸是致命的要害之处，却也是蛇身至关紧要的一处地儿，一旦被打断，脑袋和心脏也就不保了，“何以证明？”
那青蛇歪歪头，示意他来看，涂山霸谨防有诈，拿出一半来的功力严防，他绕身那石块背后，果然见那青蛇尾部三寸被钉在了石面上，难怪方才看不全她蛇身，那断骨钉像是陨铁所制，足足有一指粗，黑森森的，周遭更是黑气萦绕，怕还是淬过毒的。
涂山霸深吸一口凉气，蹲身下去，道，“我能将这玩意儿拔出来吗？”
那青蛇似又是一声冷笑，“你拔不出来的，这断骨钉不但钉着我的蛇身，更禁锢着我的神魂，竹叶青施了阵法困住了我，若不破掉那阵法，即便是我蛇族祖先在此，都拔不出来。”
涂山霸心道还有此等怪事，不过以阵法困住神魂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就好比人族里常见的巫蛊术一样，他道，“那看来，我是爱莫能助了。”
青蛇一笑，有了几分温度，“这里是我们蛇族的禁地，埋有先祖们的亡骨，若非族长允许，任何蛇族都不能踏入，所以，我很好奇，你这涂山氏的狐狸是怎么进来的？”
涂山霸也笑了笑，道，“我是跟着天师教弟子前来长留求药的，张天师的爱徒中了鼬妖的毒，毁了双目，听闻贵族的金环蛇胆能解，便来了，只是，我们所见的长留颇为怪异，我起了疑心，这才趁着夜深时分，到处探探，不曾想当真误闯了贵族禁地，失敬。”
青蛇忙道，“你说长留很怪？哪里怪？”
“死了很多蛇妖，曝尸荒野，还有那个万虫谷，许多的蛇正在...□□。”虽有些难以启齿，涂山霸还是如实相告。
青蛇一听，喟叹一声，“她虽冒充了我，行事作风还是和我大相径庭，定是有许多蛇族不满她残暴，便被她借手除去了，至于那万虫谷，她只为蛇族繁衍出更多蛇类，壮大族群，便违逆天道，却不知，世间生灵繁衍生息皆要遵循时节，否则诞下的幼儿不胜羸弱，根本不能做她的爪牙，她若用他们，便是要他们去白白送死。”
“还有，蛇族现如今在外间行走也不甚规矩，招惹了不少人族修士，天师教也有所耳闻，想必你都还不知。”涂山霸向着球球和墨墨问起过张朔此次因何下山，据说是为了修心，也是为了白柳两族而来。
青蛇道，“竹叶青借了外族的力，定要投桃报李，蛇族在她掌控下，也难免做出些有违正道之事，此事，还望天师教能明查。”
涂山霸点了点头，“天师教弟子向来公正，你说那竹叶青勾结外族，究竟是哪个外族？”
“是半妖，修为甚高，且数目众多，再加之那竹叶青以毒助攻，我修为不济，便被生擒了，而我平日里所仰仗的九位蛇族长老，皆被其各个击破遭遇了毒手，蛇族便没有能勘破竹叶青真身的了。”要一族之长承认自己修为不济，实在是难以开口，可这青蛇好像是在说别个，丝毫未扭捏。
涂山霸却皱起了眉，“那些半妖可是兽面人身，一双赤睛，强悍无比？”
青蛇竖瞳一沉，“你也见过他们？”
涂山霸冷声一笑，“何止见过一次？他们便与伤了天师爱徒的那鼬妖黄天鸷是一伙的。”
青蛇不解，“你说，伤了张天师弟子的就是黄大仙？”
涂山霸这才想起，她被囚禁于此三个月了，于尸乡和灌湘山之事都未知悉，便道，“不错，黄天鸷非但想杀我，还想杀了天师弟子灭口，再算上六十年前杀我双亲和毁我狐族的恶迹，他可当不起什么大仙。”
青蛇点了点头，“果然，你就是那个红狐涂山霸，我被算计之前，最后听闻的妖族鲜闻，便是说你要与北山氏的幼女成亲了，我那时才知，青丘涂山氏还未断绝。”
涂山霸笑道，“我狐族早已是五仙之耻，你若真是柳仙，不是该憎恶于我。”
青蛇似乎是举着蛇头有点累了，缩回身子盘了起来，道，“狐族历来是五仙之首，我与令尊虽未谋过面，却也听闻他是个和善仁慈的大妖，先前你去天师教刺杀张天师未遂，从那开始，你狐族便就有了可趁之机，只是，那青丘之事，有茅山派的佐证，世间众生不得不信。”
涂山霸闻言，不禁对着那青蛇一拜，道，“你与先父同为五仙，便是我的前辈，今日能有前辈这句话，我涂山霸便助前辈拿下那冒充一族之长的竹叶青，还蛇族一个安宁，也算为妖族除了个祸害。”
青蛇听闻，点头道，“你的修为很高，几乎是我看不穿的高，若愿助我，狐族的大恩，我族也当永世不忘。”
涂山霸也不谦虚，“那竹叶青虽毒，还不是我对手，我助柳族，也并非图什么回报。”
青蛇见他年岁还轻，杀气却重，却不知似这样狠戾的大妖又是如何与向来施仁政布仁道的天师教弟子走到一起的，便问道，“你说天师弟子前来求金环蛇胆？那竹叶青应下了？”
涂山霸点了点头，“她没理由不讨好下一任的天师，张天师可就这一个徒弟。”
青蛇歪了歪头，道，“金环蛇胆是药中极品，是以从古至今便受到了各族的大肆捕杀，如今已近绝迹世间，我蛇族为了保护它们，早就将所剩不多的金环蛇召回了长留，如今它们尽数生息在长留最南端的炎洞之中，我以蛇族秘宝布下了法障，除了得我应允，没有任何蛇类能进得那里，她如何能为天师弟子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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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朔迷迷糊糊醒来时，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脑袋下面很是软和，双腿也被什么冰凉的物什缠住了，想睁眼看看，差点忘了...自己瞎了。
“张朔，你醒了？”球球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
“张朔，你醒了？”墨墨的声音从腿上传来。
张朔这才知晓，刺猬的肚皮给他做了枕头，蛇的身子在给他降温，他浑身都在发热，抬了抬胳膊，酸软无力，动了动身子，几近反胃，差点吐了出来，他缓了口气，才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球球道，“你一会儿烫得像火炉，一会儿又像落进了冰窖里，蛇妖趁我们睡着了暗放瘴气，明明我们都中了，你却是最严重的那个。”
张朔心道，又是瘴气，自己如今是个废人，自然最不济了。他做势欲起身来，一双手扶住了他肩膀，蓼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子初师兄，慢些，这瘴气才侵入你体内不久，之后怕还有你受得。”
不远处有女子冷冰冰的话语传来，“这瘴气是在那密林之中腐朽的蛇尸身上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可不是谁来了我都舍得用的。”正是那柳仙的声音。
张朔闻言，心道涂山霸没猜错，柳仙确是认出他来了，他听见脚步声靠近了，那女子又开了口，“张道长，你若说出那涂山霸去了哪里，我便给你们解了这瘴气，如何？”
张朔摇摇头，“我不知，他只说四处看看。”
“当真？”
“自然。”
女子道，“既如此，便就等着他来寻你们罢，布阵！”
张朔便听见随她一声令下，周遭妖气大作，不闻脚步声，想来已是满地蛇爬了，他悄声问球球，“一共几条蛇妖？”
球球很认真地数了数，道，“一共九条，都有碗口那么粗呢，长得一模一样的。”
张朔心道，这想必便是柳族的相柳阵，相传乃是上古大蛇相柳所创，变化多端，配合蛇族特有的灵巧，其威力不可小觑。
女子冷声笑道，“这阵法初成，还从未用过，便由九尾狐后裔涂山氏来试试吧。”
果然，便听见那狐子的声音传来了，“什么厉害的阵法，涂山霸且来试试。”他话中带笑，竟是丝毫不将这柳族的看家阵法放在眼里。
张朔忙出声警示，“相柳阵共有八种变化，不得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