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传太医。”
凌夜寒扶住萧宸就扯着嗓子喊,张福等一众内侍忙不迭地冲进来,就见陛下被人护在怀里,急得立刻就要跟着传太医,被萧宸喝住,他站稳了身子,把身边人扶着他的爪子拍掉:
“大晚上的乱叫什么?朕只是没站稳,别乱喊,都退下。”
张福等人不敢抗命,凌夜寒却不肯走,亦步亦趋地跟在萧宸身边,一路跟到了内殿,萧宸坐在龙床上看着他这欲言又止的样打趣道:
“这幅表情看的仿佛朕快死了。”
一个“死”字,刺的凌夜寒仿佛炸了毛的鸡,脸色刷白:
“别乱说,叫太医来看看吧。”
他使劲儿用手指扣着掌心,按着上辈子发生的事儿,这个时候萧宸应该已经有了孩子,他不知道上辈子萧宸是什么时候能接受自己能孕子的,但是他直到临终才告诉他孩子的存在就说明他不希望他知道这个事儿,或许他知道了就再也不会让他在身边了,但是没有什么比他身体更重要。
萧宸也折腾累了,靠在了榻上:
“也没伤着叫什么太医?行了,别在朕这儿碍眼,出去吧。”
凌夜寒还想再劝,萧宸却已经躺下了,他是知道这人脾气的,从前在军中的时候他伤的不重都不叫军医,就是怕人多嘴杂传出去影响军心。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萧宸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凌夜寒出去却没走,就门神似的守在殿外,放空了脑子想上辈子的事儿,其实上辈子他去太医院翻过当年萧宸的脉案,不过可想而知,脉案上只记载了昭武帝旧伤复发相关的事宜,关于孕子的痕迹半点儿也寻不出来,而当时为萧宸接诊的那两位御医也早就致仕回乡了。
他也曾去寻过,萧宸并未要他们的性命,还留了他们的弟子在太医院,只是那两名太医身边有萧宸的暗卫在,他知道萧宸定不愿意让此事被任何人知道,所以在察觉到那两名暗卫的时候他没提及孕子之事,只问了关于萧宸旧伤的事儿。
他身上最严重的两处伤,一处是赤云之战时腰后留下八寸长的刀伤,另一处是攻打平州时胸口中的那一箭,而算算时间,他旧伤犯的严重的时候就是麟儿快出生的时候...
“侯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啊?”
思绪被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他抬眼发现是张福撑着伞站在他面前。
“张公公,我如今是侍卫,不是什么侯爷了。”
张福笑了:
“陛下只夺了您二品将军的官位降为侍卫,圣旨上可没夺爵,我听邢统领说您都值了几个大夜了,今儿这雪又这么大,陛下方才也叫您今晚不必守夜,明早见您在这儿冻一夜您怕是又要挨骂。”
他想说他不怕挨骂,但是又不想再惹那人生气,他环顾一周看了看周围的守卫,张福瞬间明了,凑近了出声:
“侯爷放心,今晚之事陛下早有安排,今日奴才守着陛下,您放心。”
凌夜寒思及刚才在御书房的情景也猜到一二,这才终于被张福劝走了,这会儿早已下钥,他回不了府,就回了侍卫值守的班房,简单擦了身,眯了一会儿。
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班房外面就传来了不少悉悉邃邃的脚步声,隐约有人在外面说话,他立刻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刻漏,这也不是早朝换值的时辰,翻身披上衣服就出去了,院子里是邢方的副将李小虎:
“邢统领有命,除了今夜前半夜下值的人都起来,随我出宫巡捕。”
这个时辰出宫巡捕,肯定是邢方审出了东西,凌夜寒回去穿戴整齐就跟在了后面,这夜里人多,天又下着雪连点儿月光都没有,李小虎愣是没认出他来,带着人匆匆就拿着令牌起钥出宫。
后半夜的朱雀街上早已宵禁,除了更夫半个人影都没有,出了宫凌夜寒发现李小虎没有带着他们漫无目的地满城搜寻,而是直奔朱雀街后街的陈府,陈府,如今门下侍郎陈中值的府邸。
李小虎并未扣门,而是打了一个手势,凌夜寒挑眉,禁军夜搜二品大员的府邸,只可能是萧宸亲自授意的,又思及上辈子萧宸遇到的刺杀多数都是死士,嘴里不可能问出东西,顿时就明白了这一晚的刺杀是怎么回事儿。
凌夜寒身前的禁军得了李小虎的示意立刻上前垒成了人墙,而站在后面的凌夜寒就这么水灵灵地踏着两个禁军的肩膀率先翻了过去。
李小虎盯着那道身影愣了一下:
“我怎么看那身影有点儿像侯爷?”
“我瞧着也像。”
李小虎赶紧跟上去:
“侯爷,您怎么来了?”
凌夜寒侧眸:
“说吧,邢方怎么吩咐你的?”
李小虎被问的心虚,凌夜寒看着他这一副心虚的样子更笃定了,直接问:
“人在哪?”
李小虎低头:
“后院柴房。”
第二日,陛下于御书房遇刺,御前侍卫凌夜寒及时救驾的消息不胫而走,紧接着禁军连夜搜索逃走的一名刺客,追至陈府柴房,随后禁军将陈家四十一口连夜围捕下狱的消息更是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朝臣匆匆赶往宫内,却被告知,陛下受惊,早朝取消。
值房中小声议论的声音三三两两地响起:
“陈家行事越发狂狈,如今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圣上。”
“陈家猖狂还不是仰仗在黔中的威势?黔中匪乱和陈家脱不开关系。”
“倒是凌夜寒救驾有功?这也太巧了吧?他才刚被贬,这才几日就救驾有功了?”
此刻有人小声开口:
“而且我听说昨夜带人去围捕陈家的就是凌夜寒。”
几位朝臣互相看了一眼都不再说话,确实太巧了,这位靖边侯前脚刚从大理寺出来,后脚就压着陈家一家进了大理寺,还得了个救驾有功的名头。
而紫宸殿中,那位受惊不能早朝的帝王一身云龙纹常服面色冷沉地坐在御案后,他眼前站着换好了衣服清晨又来站岗的凌夜寒。
张福瞧着气氛不对给萧宸端来了一碗焦枣茶,萧宸接过,他晨起也没吃下什么东西,面色看着有些疲色,刚出来就听到凌夜寒昨夜竟然亲自押送陈家入了大理寺,更觉头疼:
“不是让你昨夜下值去睡觉吗?你是怎么跑到陈中值家里的?”
“李小虎点人出宫搜寻,我正好醒了就跟着出去了,结果是直接去了陈家。”
凌夜寒没有避着萧宸的眼睛,对猜出帝王意图的心思也不曾掩饰,这辈子重来一次,他既然不在边关开疆拓土,选择入了这朝堂就不会做一个被萧宸护着的靖边侯,他依旧可以成为他手中的剑,他索性又开口:
“李小虎是个老实人,一脸的心虚样,我正好帮他一把。”
他知道萧宸对陈中值下手就是起了重新收拢黔中的心思,上辈子成保保请命去黔中的时候黔中已经牢牢被他握在手里了,那边的刺史,参将都是萧宸留下的人,匪患也已肃清,这地方萧宸不知废了多少心思才整肃干净。
陈家人不是傻子,被扣上行刺的帽子定然能思及是帝王的意思,虽然陈家人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但是到底是积累多年的家族,未必没有隐患,上辈子萧宸最后遭遇的那场刺杀就是世家的反扑,里面也有陈家的影子,与其如此不如让他当这个被恨的人,让陈家和朝臣以为刺杀是他谋划,为的就是贪图救驾的功劳,陈家不过是他拉出来的替罪羊。
萧宸抬眼看他,撂下茶盏忍不住厉声开口:
“李小虎老实,就你聪明是吧,脑子长到哪去了?你知道你昨夜出现在陈家朝臣会如何想?”
凌夜寒索性装傻充楞:
“左右我现在都是一个看大门的了,我管朝臣怎么想?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
萧宸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胃里翻腾:
“给朕滚出去,醒醒脑子。”
凌夜寒见他面色不好,也怕真的将人气着,出去醒脑子之前上前了一步,小心将他面前的茶往前推了推,一双乌黑的眼睛瞄了人一眼,像是让他再喝一口压压惊,到底没敢再说出什么来,转身站大门口醒脑子去了。
萧宸闭眼片刻,平缓了被那犟种气出的头晕才着张福传赵孟先和户部,吏部的几位朝臣到紫宸殿。
赵孟先率先进了紫宸殿就看到了内殿门口站着的凌夜寒,两人对视了一眼,算起来他与赵孟先相识颇早,上辈子与他一同辅政也算共事多年,但是他就是没来由的没那么喜欢这位军师。
赵孟先冲他微微点头就进了寝殿,凌夜寒则是站在门口明目张胆地听墙脚。
没一会儿里面隐约有争执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和黔中匪乱动兵有关。
“陛下,如今天下方定,正该与民休息,丰积国库,频繁动兵劳民伤财,怕是有增民负。”
户部主事林牧开口:
“陛下,臣也以为宋大人所言极是,黔中一带多山,匪乱每朝每代都有,从无休止,即便朝廷如今派兵前往,一时将山匪击退,可一旦撤军必然又是春风吹而又生,最后不过是剿而不灭罢了。”
凌夜寒手紧紧握着刀,就听到了里面没什么音调起伏的声音:
“所以,依诸位之见,朝廷此刻就该任由山匪横行,任由他们占山占田,欺辱百姓?好一个与民休息,民丁劳作一年的收成自己尚且吃不饱肚子,倒成了山匪的家当,剿而不灭,究竟是山匪打不死,还是因为官匪一家,坑瀣一气。”
帝王威势甚重,茶盏摔到了林牧脚边,林牧离开脸色一白跪了下去。
我来了,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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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凌夜寒救驾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