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海接臂受了大苦，待交代了十六的去处后便乏了，众人看他脸色不好，纷纷退出去让他休息。
阿七是医师，回了药庐。元月懒得搭理十六，自在门口亭中长凳上坐下。
反正已经进了虚剑山庄，沐雪海如今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只要保证这三个月他有口气就行了。
十六觉得浑身轻松，知道元月不喜欢自己，她也不去招对方嫌，环顾一眼四周，见石亭旁种了一从翠竹，底下摆着几块山石，索性过去挑了块平坦的，盘膝而坐。
元月打定了主意，没人给十六带路，十六无处可去，只能进亭子休息，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好好“提点”一下她在庄内当丫鬟的规矩。
没想到这人竟不走寻常路，好好的凳子不坐，居然跑到一个石头上去了。
计划泡汤，元月不悦地扫一眼自大在石头上坐下便闭上眼的十六，冷哼一声，双腿一绞翘到长凳上，干脆也靠着亭柱抱肩闭眼休息了。
沐雪海这一觉睡了大半天，等到醒过来时，外面早已月上柳梢了，听见屋里有动静，元月眼睛一张，噌的一下就从长凳上跳下来，兴高采烈地往屋里跑去。
“三少爷，您醒啦？”
他推开门，跑进内室，正好看见沐雪海拉开纱幔从床上起来，见到他，沐雪海微笑着点了下头。
元月赶紧上前帮忙挂纱幔，一边挂，一边问，“少爷如今感觉怎样了，还疼吗？要不要把阿七叫来再看看？”
沐雪海右手不能动，只能看着他动作。
“白日才接的臂，哪儿能这么快就不疼了，不过比起之前要好多了，也不用麻烦阿七多跑一趟，她已经跟我说过，至少要疼上个三日的，之后渐渐就会好了。”
听到沐雪海说还疼，挂好纱幔的元月退到一旁，心疼地望着他。
“那我给您去弄点吃的，这么久都没吃东西，肚子里恐怕早就饿了吧！”
沐雪海抬眼望向窗外，明月高悬，澄净皎洁，显然已经不早了。
“还是算了吧，”他有些犹豫，“这估计都亥时了，厨下的人估计都休息了，没必要为了我一个人把他们都折腾起来。”
“厨下的人就是伺候庄上主子的，本就该根据主子要求准备饭食，哪儿有‘折腾他们’的说法......”他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朝沐雪海笑道，“少爷心善，不想折腾厨下那些人就不折腾了，不过，我仍有法子能让少爷吃上热食。”
沐雪海见他一脸神秘，正想详细问问，他却已经摆了摆手，笑道。
“少爷您且等好了吧，我保证片刻过后，就能让您吃上热食。”
说完也不待沐雪海反应，转身跑出去。
十六一直坐在石上打坐，她听力极佳，早听见了屋里沐雪海起身，却没睁眼，直到元月跳起从自己面前跑过去时，才缓缓睁开了眼。但她并没有进屋的打算，她屈尊到这儿，只是为了保证沐雪海在武林大会前活着，又不是真的要给他当丫鬟。
所以，在睁开眼看着元月跑进屋里后，十六又闭上了眼。
直到现在......元月那家伙，横冲直撞地跑到自己面前，指着自己吆喝。
“喂，你，快去给少爷煮碗面来！”
十六早在听到这家伙在屋里大言不惭时，就猜到了他要找自己麻烦，现在也果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她被吵的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元月。
元月被她眼中的冷意惊道，脚跟往后挪半步又生生定住。他双手叉腰，恶狠狠瞪回去。
“看什么看呀，我跟你说的你没听到吗？快去煮面，难道你将少爷的手害成那样，让你煮碗面都不成吗？”
元月打定了主意，若是她还不去做，就去跟沐雪海告状赶走她，一个连面都不下的人能做什么贴身丫鬟。
可就在元月准备转身告状时，十六起来了，不仅起来，还往外走了。
元月终于意识到她时要去煮面了，想了想，叫住她，“记得多放点肉和菜，少爷伤了手，得多补补。”
十六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外走去。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元月一拍后脑勺，后知后觉地想起，对了，他刚刚是不是还没跟她说，厨房在哪里？
就在元月以为十六在外面迷了路，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人时，十六回来了，不仅回来，还拎了一个食盒。
见到人，就说明她没迷路，元月头一次见到十六是高兴的。
“你回来了，这么快？”
十六点头，取出食盒里的面放到桌上，一碗香气扑鼻的阳春面，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羊肉和小青菜，撒着葱花卧着鸡蛋，看着就令人垂涎。
纵是元月有心找茬，看着这样一碗卖相十足的面也没法子了。
他扶着沐雪海慢慢坐到桌边。
“少爷，您胳膊不方便，要不我喂您吧？”
“不必！”
沐雪海摆了摆能动的左手，拿起筷子，先试着动了动，然后才挑起几根面条浅浅尝了一口。只是面条刚一入口，他就顿住了。
“怎样？”
元月一直关注着沐雪海。
沐雪海咬断面条，咀嚼，直到嘴里的面条吃完了，才笑道。
“味道很好，”他扭头看向自打进来一直站在桌边的十六，“辛苦姑娘了。”
“她是您的丫鬟，伺候您本就是应该的，谈什么辛苦。”
元月小声嘀咕。看着沐雪海又挑了几筷子面条吃了，然后放下筷子。
“您不吃啦？”望着几乎没怎么减少的面碗，元月劝道，“不然再吃一块肉，或者几根青菜？”
他狐疑地拿起沐雪海刚放下的筷子，搅了几根面条，瞅了眼旁边的十六：“不会是很难吃吧？”
沐雪海闻言无奈摇头，“我原先就没什么胃口，是你非要让人给我准备吃食，并非难吃，我只是吃饱了而已。”
元月还是不信，从早上到现在一整天了，要是遇见好吃的东西，还能忍得住只吃这么一点儿？
想着反正沐雪海也不吃了，他犹豫了下，干脆搅起筷子上的面送进嘴里。他倒是要尝尝，这面到底什么味道！
十六见沐雪海嘴上夸赞好吃，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时，也蹙了眉。
不应该呀，这面即使不算特别美味，至少也能入口吧！
见元月吃面，她便跟着看了过去。
同沐雪海一样，元月刚吃第一口就定住了，十六眉头不由皱的更紧，忍不住问，“真的很难吃吗？”
元月掀起眼皮子瞅她一眼，又心虚地垂下脑袋，咬断面条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哼哼唧唧。
“味道......也还可以吧。”
他说完，立即两眼放光地望向沐雪海。
沐雪海跟他主仆多年，怎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笑着努努嘴，“反正我吃饱了，你要是想吃，便都吃了吧。”
沐雪海发了话，元月便不必顾忌，直接抱起碗大快朵颐，吃了几口察觉到旁边有人看他，干脆转个方向，背对着十六了。
十六看着背对着自己埋头窸窣吃面的元月，心中一阵无语。
这就是他嘴里的“还可以”，那要是“真美味”，别不是把碗都给刨了吧。
似乎觉得这样的确有些丢人，沐雪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元月。
“抱歉，让姑娘见笑了。”
说完，他顿了顿，问，“对了，之前我在休息，一直没来得及问，元月是否已经给姑娘安排了住处？”
听到这话的元月背脊一僵，十六当没看见，摇头。
沐雪海了解似的点点头，想了会儿道，“本来南厢房是给丫鬟住的，可是那边接连.....出事，所以就给锁起来了吧。不然，姑娘就住西厢吧，那儿干净又宽敞，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又或者姑娘有没有想住的屋子？反正我这儿院子里的屋子大多都是空着的，你可以随便挑一一间。”
之前在外执行任务，什么样的环境十六没遇见过，她并不在乎住那间屋子，只是，她稍微想了下，问：“哪间屋子离你最近？”
沐雪海闻言脸上一楞，正在吃面的元月却突然插嘴。
“耳房！”他从面碗里抬出脑袋，扭头含糊不清道，“耳房依着正房而建，就在隔壁，出个门左拐就到了。”
“那我就住耳房！”
十六说完，见沐雪海脸上浮现为难之色，不解道，“怎么，不可以吗？”
沐雪海这才笑了笑，道，“不是为难，只是耳房虽是屋子，却比正房厢房小多了，而且一般是夜里伺候的人居住的，姑娘虽说是我的丫鬟，却也没必要这般委屈。”
还有一点他没说，正房和耳房之间只隔了一道墙，不管哪边动静稍稍大了些，另一边都能听见，实在不太方便。
可十六要的恰恰就是这种能时时刻刻知道沐雪海的动静以便确认他还活着的方便。
于是，她摇摇头。
“我不觉得委屈，我就住耳房了。”
说完她停顿了下，想了想又补充道，“反正我是伺候你的，住在耳房也方便。”
见她坚持，沐雪海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耳房，顾名思义，如正房的耳朵一般，到底是小的，不仅屋檐低，就连面积也不足正屋的三分之一。
刚吃了十六一碗面，元月如今也不好对十六甩脸子了，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倚在门框上，看着十六一个人在巴掌大的房子里忙来忙去收拾，不由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嘴快了。
“要不，你还是换间屋子吧，这屋子，”他嫌弃地扇扇鼻子，“有股味道。”
沐雪海不是那种折腾人的主子，晚上很少要人伺候，所以即使是元月这样贴身伺候的，也是单独居住的。这间耳房常年搁置无人居住，甫一打开，可不就是有股霉味吗？
十六充耳不闻，直到元月又一次催促她换屋子时，才不耐烦道。
“我不换。”
“为什么？”元月不能理解，“院里的其他房子，不管哪一间，可都比这间好多了。”
知道如果自己不回答，这人肯定一直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十六停下铺床单的动作，“因为这件屋子离正房最近，我想离正房近一点。”
元月还是不能理解。
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屋子，相差能有多远，顶多也就是一百步和五十步的区别呗，干嘛非要离正房近......
除非......
他百无聊赖的眼神顿住，死死盯着十六的背影，恨不得抠出一个洞。
这丫头，不是在打他家少爷的主意吧？
十六：哈哈，没错，我就是在“打他”的主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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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