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华盛顿特区。
瓷走进国际贸易仲裁庭的听证室，西装笔挺，表情肃穆。这三个月来，贸易战已经升级到了令人担忧的地步，而今天将是双方代表第一次正面交锋。
听证室内座无虚席，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对准了中央的谈判桌。瓷的目光扫过对面空着的座位——美还没到场，这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看来我们的'朋友'又要迟到了。"瓷的助理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瓷只是微微摇头，整理着面前的文件。他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无论美今天如何挑衅。但内心深处，他却无法控制地想起那个纽约的夜晚，钢琴声，还有那双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温柔的蓝眼睛。
自从那次晚宴后，他们再没有私下见面。贸易争端爆发，两国关系急转直下，所有非正式接触都被严格禁止。但美却出人意料地保持着联系——加密的短信，用公共电话打来的短暂通话，甚至有一次，一束没有署名的白玫瑰被送到瓷下榻的酒店，花束中夹着一张卡片："想念我们的夜谈。——A"
这些小小的越界行为让瓷既恼怒又隐秘地心动。他每次都告诉自己必须停止这种危险的联系，但当下一次信息到来时，他又会忍不住回应。
听证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美带着他的团队大步走入。今天的他穿着深蓝色西装，金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权威感。与那晚弹钢琴的温柔形象判若两人。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美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却毫无歉意，"刚才有个更重要的电话。"
他的目光扫过瓷的脸，短暂地停留了一秒，眼中闪过一丝瓷读不懂的情绪，随即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
听证会开始后，美展现出了瓷从未见过的攻击性。他逐条质疑瓷的国家政策，用数据和图表展示所谓的"不公平贸易行为"，言辞锋利如刀。最令瓷震惊的是，美甚至翻出了几十年前的历史问题，那些大多数国家都已不再提起的旧事。
"这些指控毫无根据，"瓷冷静地回应，尽管他感到血液在太阳穴突突跳动，"美先生似乎更擅长重写历史而非面对现实。"
美冷笑一声："现实就是某些国家利用全球化体系占尽便宜，现在是时候清算——"
"够了。"瓷突然提高声音，这在向来克制的他极为罕见。听证室内一片寂静。"如果美先生想要的是一场政治表演，恕我不奉陪。我们是为解决问题而来，不是为互相指责。"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火花四溅。瓷看到美的瞳孔微微扩大，似乎对他的爆发感到意外，甚至...欣赏？
听证会最终不欢而散，没有达成任何实质性进展。走出大楼时，记者们蜂拥而上，闪光灯刺得瓷睁不开眼。
"瓷先生！您如何回应美方称您国'窃取知识产权'的指控？"
"两国贸易战是否会进一步升级？"
"您认为这次谈判失败的责任在谁？"
瓷保持着职业微笑，给出标准的外交辞令。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趁着助手应付记者的空档，瓷悄悄查看——一条加密信息：
"今晚8点，老地方。我们需要谈谈。——A"
瓷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内心挣扎。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了，两国关系如此紧张的时刻私下会面，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但另一部分的他却无法抑制地想知道美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今天在听证会上如此咄咄逼人...
最终，瓷删除了信息，没有回复。但当时钟指向晚上7:30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衣柜前，犹豫着该穿哪套西装。
8点整，瓷站在美的公寓门前，心跳如雷。他还没敲门，门就自动打开了——美站在门口，已经换下了白天的正装，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领口敞开，金发略显凌乱。
"我知道你会来。"美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般的微笑。
瓷走进公寓，刻意与美保持距离："我只想知道你今天那些言论的目的。那些几十年前的旧事？真的有必要吗？"
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酒柜倒了两杯威士忌："喝一杯？"
"我不是来社交的。"瓷冷硬地说，但最终还是接过了酒杯。
美靠在钢琴边，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今天那场戏，是演给我的内阁看的。"他直视瓷的眼睛，"他们需要看到我对你'强硬'。"
瓷挑眉："所以那些指控只是...表演？"
"不全是。"美抿了一口酒，"但方式确实夸张了些。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瓷走近一步，"这完全可以成为你对我国施压的筹码。"
美突然放下酒杯，双手撑在钢琴上，低头看着琴键："因为我厌倦了。"他的声音出奇地脆弱，"厌倦了永远要扮演那个不可一世的超级大国，厌倦了每次见到你都必须剑拔弩张。"
瓷惊讶地看着美的背影，这个在全世界面前永远自信满满的男人此刻看起来竟如此...疲惫。他不自觉地走近，手悬在半空，犹豫着是否该触碰那看起来异常孤独的肩膀。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美突然转身，差点撞上近在咫尺的瓷，"我制定的那些制裁措施，最后绕开了你们的核心产业。"
瓷瞪大眼睛："什么？"
"半导体设备、医疗技术...那些真正能打击你们经济的领域，"美的声音越来越低，"我都找了借口推迟或豁免了。"
瓷的大脑飞速运转，回想着过去几个月的贸易制裁清单。确实，那些最致命的领域都神奇地逃过一劫，当时他还以为是外交努力的结果...
"为什么？"瓷问道，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
美抬起头，蓝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瓷从未见过的光芒："因为我无法忍受真正伤害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瓷的胸口。他后退几步，需要扶住沙发才能站稳。所有外交辞令、政治算计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只剩下两个站在月光下的男人，和那句简单而震撼的告白。
"这太...不专业了。"瓷最终说道，却无法掩饰声音中的动摇。
美苦笑一声："谁说我是专业的？"他走向落地窗，背对瓷，"我父亲——我是说，我的前总统——总是告诉我感情用事是最大的弱点。但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麻烦大了。"
瓷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离开，向国内报告这个重要情报。但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
"那天在纽约，"美继续说，依然背对着他，"当你反驳我的观点时，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上帝，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画面。"
瓷不由自主地走向美，在他身边停下，两人一起注视着窗外的城市灯火。"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瓷轻声说，"你知道的。"
美终于转过头，他们的脸现在只有咫尺之遥："为什么不可能？"
"历史、政治、意识形态...我们的分歧太多了。"
"分歧使对话更有趣。"美慢慢靠近，呼吸拂过瓷的脸颊，"而且...我们真的有那么不同吗？"
当美的唇几乎要碰上他的时，瓷的手机突然响起。这次是加密的紧急通讯——来自国内最高层。
瓷不得不接听，简短交谈后，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我必须立刻回去，"他挂断电话说，"有紧急情况。"
美点点头，脸上写满失望但理解："我让司机送你。"
在门口，美突然拉住瓷的手："无论发生什么，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瓷犹豫片刻，然后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迅速在美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随即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他震惊的表情。
回到使馆后，瓷得知国内发现了一份由美亲自签署的文件，内容是对某些关键技术的出口管制给予特别豁免——正是美刚才提到的那些领域。最高层对此极为困惑，不明白美为何在公开场合激烈对抗的同时，又在暗中放松管制。
瓷坐在办公桌前，手指轻抚过嘴唇，那里似乎还留着美的温度。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美在公众面前扮演强硬角色以满足国内政治需要，同时又在暗中保护瓷的核心利益不被真正伤害。
这种矛盾的举动既危险又令人心动，完全符合美那复杂难测的性格。瓷想起美说的"无法忍受真正伤害你"，心脏再次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他打开电脑，开始起草给国内的报告。手指在键盘上停顿良久，最终，他删掉了已经写好的内容，重新开始：
"根据多方情报分析，美方近期强硬姿态主要出于国内政治考虑，实际政策执行中存在明显克制...建议我方采取类似策略，在保持原则立场的同时，为后续可能的私下沟通保留空间..."
写完这份经过精心措辞、既真实又有所保留的报告，瓷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正在冒险，但某种比政治更强大的力量驱使着他保留与美之间那条隐秘的通道。
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一条加密信息："无论你决定什么，我都会理解。但请记住，在所有的政治、所有的博弈之上，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A"
瓷没有回复，但他把手机贴在胸口，闭上眼睛。窗外，华盛顿的夜空开始飘起细雨，就像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知道自己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往前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政治灾难，也可能是...他从未允许自己渴望的那种真实连接。
最终，瓷拿起手机，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明天晚上，8点。这次我选地方。"
几乎立刻就有了回复："期待已久。——A"
瓷关掉灯，让黑暗笼罩自己。明天，他将迈出那一步，踏入未知的领域。无论结果如何，有一点已经确定——他和美之间的关系，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