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盯着二儿媳妇,不明白她又要闹哪一出,从前不是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把着政儿么,怎么突然转性了。
还是,其实是王氏想在政儿身边安插眼线,讨丫头不过是借个由头,趁机把她的人一并送到政儿跟前去。
贾母在心里冷笑,再不喜老大,也得承认人家小两口夫妻和睦,里外一条心,就王氏这样又蠢小心思又多的,政儿能信任她才怪呢。
她淡淡回道,“以后再说吧,身边的人好与不好政儿自会调停,想要人了再知会管事的挑去便是,不用我们多事。”
王氏立时撩下脸来,差点扯碎手里的帕子,当初怀珠儿时太太明里暗里挤兑她给屋里添人,如今又说出任由二爷的话,左右都是她的道理,完全不把自己和王家放在眼里。
贾母差点气笑了,王家也不知是怎么教女孩儿的,当媳妇的还敢跟婆婆摆脸色,要不是顾及到两家的情面,高低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不多时贾政和贾赦也到了,等贾代善出来,全家请了安,用过早膳,贾政才说起想带贾珠去翠香堂避暑的事。
“珠儿的屋里不敢用冰,奶娘说一晚上得醒个两三次,小孩子休息不好怎么行,干脆我带他去园子里躲过三伏天吧。”
贾珠是全家的宝贝,听说他热到睡不着,贾代善和贾母这个心疼。
贾母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赶紧打扫好了搬过去,哎,我的宝贝儿,可受苦了。”
贾政笑道,“谁想到突然就这么热了,前些日子还挺凉快的,老爷打发人去钦天监问问明天的天气吧,要是穿的衣服不对,在寿宴上热得满头大汗,我们家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贾代善点头,“我上衙就让老杜打听去,圣寿宴是大事,万万马虎不得。”
贾政几个都站起身,揖礼福身称是,王氏瞄了眼表情凝重的石氏和贾敏,心情总算好了些。
不进宫就不用遭那份罪了,有太太这些超品夫人在,又轮不到小辈们出风头,还不如待在家里,抽空跟周瑞家的商量那件事呢。
贾代善中午前就回来了,打听到的结果并不乐观,“钦天监说今年会从七月初一直热到八月中,内务府已经接到提醒,正忙着把寿宴从内朝挪到后宫的琦年殿去呢。”
贾母啊了声,“天儿热到寿宴都改地方了?这事儿办的,怎么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赖嬷嬷,你即刻派人往亲戚家报信去。”
贾代善摇头,“内务府忙得很,哪儿来的工夫往各家报信,左右都是进宫,内朝后宫都一样。”
贾母嗔道,“哪里一样了,后宫的规矩比内朝大多了。琦年殿是先太后当皇后那会儿最喜欢摆宴的地方,临着太液池的水景,又敞亮又凉快,我像敏儿这么大时经常去宫里参加宴会。如今这位皇后是个不喜张扬的,除了敏儿偶尔入宫陪伴甄贵妃,政儿还没见过琦年殿呢。”
贾政眼角直跳,虞朝皇宫是接的明朝二手房,什么时候多出个唐朝的太液池来了?
虽然都叫大明宫,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差着上千年呢,这也能往一块儿合并吗?
贾赦却皱起眉头,“没见过才好呢,后宫可不是好地方,那些宫人都皮笑肉不笑的,说的话也听不出是夸你呢还是骂你呢,我小时候和祖母去过几次,最后一次还赶上三皇子落水了,打那儿之后祖母就再不敢带我进宫了。”
贾敏的面色也不大好,“我也是年初甄贵妃过生日时去过一次,琦年殿大到走在里面都会迷路,宫人私底下拉帮结伙,见人下菜碟,有些比大哥说的还过分,要不是逐云会认路,我差点被带到别的地方去。”
贾代善和贾母的表情都凝重起来,朝堂上虽能察觉到太子和三五两位皇子互相针对,但参与之人做得非常隐晦,并不敢把争斗摆明在皇帝面前。
没想到后宫已经形成对立之势了,居然敢明着针对非己方阵营的大臣内眷,皇宫大内岂是儿戏之地,连失仪都是大罪,要是不小心受到申斥,那可是一辈子也洗刷不掉的污点。
贾母深吸口气,“老爷,这可怎么办?”
贾代善苦笑,“先帝在时,当今是皇位的不二之选,这储位之争别说孩子们了,连你我都没经历过,除了谨言慎行,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贾母看着三个尚且年轻的儿女,心疼的差点掉下眼泪,“要不,别带孩子们去了。”
贾代善摇头,“那怎么行,我们回京两年,去年圣寿没开大宴,今年怎么也要带孩子们觐见一次。”
说完他又瞪了眼贾政,“政儿前几天闹得满城不安,五城兵马司是皇上亲自下旨调动的,他还没当面谢恩呢。”
夫妻俩齐齐叹气,担忧又心疼,被呵护着长大的娇儿,哪里受得住外头的刀光剑影啊。
贾政心里酸酸的,看书时很难体会纸片人的情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感觉到他们对孩子的感情之深厚,两个废物儿子都是惯出来的。
他想了想,提议道,“大哥也是内务府的人,不如让他去帮忙吧,寻个在外头打下手的差事,既贺了寿还能少担份风险。小妹和大嫂跟紧太太,我跟在老爷身边,非必要不开口,怎么也能对付过去。”
贾代善和贾母对视,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喜,都笑了起来,“行,就这么办,我这就送赦儿去内务府,政儿在家帮你太太。还有,看住你的驴,昨儿它差点把我的兰草给啃了。”
贾政尴尬的应了声,老爷一个武将,喜欢竹子就算了,怎么还会喜欢兰花呢,跟韭菜叶子似的,顺风不啃才怪呢。
提起那头驴,贾母也是一肚子气,送走父子俩,转头就跟贾政抱怨,“那驴关进马棚就拼命叫唤,放出来又四处闯祸,再不好生管管,我就扒了它的皮煮阿胶做火烧。”
贾政讪笑,“太太还能少阿胶火烧吃么,它老了,怎么管啊。”
贾敏冷哼,“我听丫头说顺风才七岁,干活确实老了,闯祸还能再闯十年呢。”
贾政只得应下,回院子盯着顺风发愁,这家伙长得搞笑就算了,脾气还一顶一的古怪,关起来就叫,放出来又看到什么都想啃一口,难怪老大夫卖掉它时笑成那样,一般人家谁能侍候得起啊。
贾政愁的眉头都拧成疙瘩了,顺风还是慢悠悠嚼着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拽样。
松烟在旁边笑得肩膀直抖,见主人瞪过来,他赶忙献上早就想好的办法,
“前儿去了那么多人,太太正往各处安排人手呢,爷不如找管事要几个小幺儿,让他们先照顾顺风,我们在旁看着,有那伶俐负责的就提上来,我们自己调理出来的人,用着也顺手不是。”
贾政拍手,“好主意,就这么办,你让管事从那些人口简单,打建府就在我们家的世仆里面挑。”
松烟点头,“爷放心,我省得,我们家的老人我都认识,好孩子我早就留心着呢。”
他家也是世仆出身,向来看不惯姻亲家来的陪房,外头买来的还能按照自家的规矩习惯教导,陪房的脾气秉性那才叫千奇百怪呢,偏偏又得女主子们看中,啧,没一个省事的。
“你可知从前的老人还剩下多少家了?”经过内外两次清理,能留下的要么忠心,要么没用,贾政很好奇还剩下多少。
“我们家的老仆有七十三房,五房告老,打发到庄子上近三十房,太太陪嫁了十房,打发了四房,大奶奶和二奶奶都陪了七房,且还轮不到他们犯错受罚呢。”
荣国府是太太掌家,两个媳妇只能听命打下手,权力还没赖嬷嬷几个管家嬷嬷大,陪房自然也是谨小慎微,不敢给主子丢脸。
贾政笑道,“挺好的,把那尸位素餐的清出去,府里清爽多了,再没见过打架拌嘴的,连大厨房的饭菜都比以前好吃了。”
松烟也很喜欢府里现在的样子,“可不是么,东府那边也少了很多人,后街空出不少屋子,我们住得宽敞多了。两边大管家还商量,以后不打算从外头采买了,缺人就从各处庄子上选家生子进府教导。”
贾政看着松烟开心的样子,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以上辈子的观点,世代为奴过于残忍了,但虞朝没有现代完善的福利制度,不想等死就只能卖身为奴,遇到像荣国府这样的主家,生活反倒比平民好很多。
“松烟,你也有十九了吧,有喜欢的姑娘吗?哦,对了,你原名叫什么来着,我都记不清了。”
“嘿嘿,爷,我叫林之孝啊,早就跟姑娘屋里的逐云订亲了,等她送姑娘出嫁,我们再成亲。”
啊,松烟是林之孝?小红的父亲,荣国府仅次于赖大的二号人物,知名嘴替是怎么变成后来的天聋地哑的?
贾政大受震撼,把十个小厮都叫到身边,逐一问了本名,再没听到耳熟的名字,这才放下心来。
贾代善很快就回府了,命人去请大奶奶给贾赦收拾行李,他被安排在负责采买的内大臣手下,专管皇庄运送新鲜菜蔬的事,没有两三天是回不来了。
全家都松了口气,贾赦是全家最好骗,最容易被利用的人,把他打发到城外去,其他人再警醒些,再怎样也不会出大问题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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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