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忆江找到小雷的时候小雷正在律所里加班。
小雷是乔海的得意门生，先前因为帮乔海做事几次在法律的边缘试探、游走但最后都脱身了。
他对警察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害怕，仿佛早已料到似的。
“唐警官，等我一下，让我把这些材料处理一下再跟你走。”
他对着电脑一通劈里啪啦地打字，相当的淡定，不慌不忙。
唐忆江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好，我也不差这点时间，我等你。”
“谢谢唐警官理解。”
小雷笑笑，专注地做完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后穿戴整齐地跟着唐忆江走了。
不知道第几次进调查组的地盘了，坐在那个熟悉的讯问椅上，他浑身都轻松了。
唐忆江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怕他狡辩不认账，唐忆江直接拿出一段茶馆的监控录像。
录像中有个服务员拎了个火炉上二楼，敲了202包厢的门，然后把火炉送了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了。
那个服务员的脸也拍下来了，几乎是正脸，非常清晰。
正是小雷。
唐忆江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讯问话术，准备跟这个法学高材生大战三百回合。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小雷对此供认不讳。
这下，轮到唐忆江和调查组的人懵逼了。
这就招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要知道，在和以乔海为首的律师团队的几次交手中，他们有赢也有输，输得并不可耻，但赢得也很艰辛。
所以这次他们做足了准备才敢把小雷传唤来，力争一击即中。
“我认，我全认。”
小雷对着执法记录仪，又重申了一遍。
唐忆江整理整理思绪，问道：“雷律师，你是个律师，为什么要装成茶馆的服务员给202包厢的几位客人送火炉？”
小雷说：“是乔律师让我这么做的。”
“你所说的乔律师是不是正听律师事务所主任乔海？”
“是。”
“你知道他为什么让你这么做吗？”
“好像是为了让那老头永远闭嘴吧。”
唐忆江的兴趣来了：“什么意思？你说得具体一点。”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那个老头手里握着我师父的把柄，而且最重要的是，蔡童已经找到那个老头。以蔡童和那老头的关系，老头一定会把我师父的事告诉蔡童。到那时候，我师父就糟了。”
唐忆江：“乔海有什么把柄被邱国平抓着？”
“这个我不知道。”
“听说你不仅仅是乔海的徒弟，还是他的贴身保镖和生活助理。你老婆几乎每天都住在乔家给乔家做打杂的。以你们和乔家这么近的关系，你居然不知道乔海的事？”
“唐警官，每个人都有不能与人说的秘密。我师父从来都没提起过那些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们调查过你的情况。你是从大山走出来的，从小家里条件非常艰苦。你是你们村第一个大学生，那年村里人凑了钱送你上大学。大学四年，你刻苦读书，考取律师执业证。可是等到了找工作的时候，你因为没有门路、不善社交而屡屡碰壁。”
小雷的心被触动了：“你别说了……”
“在你心灰意冷的时候，乔海向你抛出了橄榄枝。进入正听律所后，你比任何人都努力勤奋地工作，对把你从绝境中拉出来的乔海忠心耿耿、死而后已。你娶妻生子买房买车光宗耀祖，一切的一切，在你看来，都是乔海给你的。所以你甘心为他做任何事，即便那些都是犯法的事。”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你要报恩的话，这些年来做的也够多了。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和前途，真的值得吗？”
“值得。”小雷答得很坚定，“你们是不会懂一个人跌入深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种绝望和痛苦！”
“那你的妻子孩子呢？你做犯法的事的时候有想过他们吗？”
小雷怔住了。
妻子、孩子，他好像真的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么多年来他只知道为乔海卖命，报乔海当年提携之恩。
可对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亏欠了他们。
突然，他抱头痛哭起来。
与其说是善良毁了他和他的家庭，不如说是他的偏执害了他和他的家庭。
讯问完小雷，唐忆江等人马不停蹄地赶去乔海家。
无独有偶，警察赶到的时候，乔海正坐在自家的花园里悠闲地喝着茶吃着甜点。
这副样子，好像是在等警察的到来？
没空细想，唐忆江把乔海带来了调查组的地方。
这次，他们给乔海戴上了银手铐。
乔海自嘲起来：“没想到我这双手戴上手铐也挺好看。”
唐忆江：“乔律师，你的徒弟已经全都招供了。现在轮到你了。你为什么要指使雷光军谋杀邱国平等三人？”
乔海说：“邱国平知道我太多事，我必须除掉他。”
“他知道你什么事？”
“你们应该也查到了，二十多年前，我爸生病住院，因为没钱了我就一时冲动拔了我爸的氧气管。我以为这件事只有那个医生知道，没想到啊，天网恢恢。”
“邱国平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邱国平和我爸是老相识，我爸住院后他来看过我爸几次。后来我爸去世后他找到我，追问我我爸是不是大脑缺氧死的，在医院好好插着氧气管怎么会缺氧，是不是有人拔了我爸的氧气管。我当时年轻没经验，一时招架不住就招了，从此被他握住了这个把柄。说实话他还算厚道，这么多年也没来找我麻烦。可是最近他频繁找我，要我出钱出力把他孙女从牢里弄出来。我深知不除掉他我下辈子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所以设计了这样一个计划，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可惜啊，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讯问完乔海，唐忆江又把相关情况和邱爷爷做了一个对质。
邱爷爷承认他认识乔海的父亲乔大正，承认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老朋友。
“大正死了俺也很难过。可是俺从来都没有找大正的儿子要过钱啊！”
邱爷爷不承认自己曾经“敲诈”乔海。
但是警方却在邱爷爷的唯一一张储蓄卡里查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进账。
汇款人是小雷。
小雷又是受了乔海的命令。
“俺卡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俺不知道啊！”还在医院休养的邱爷爷急得上蹿下跳。
“他撒谎！他陷害俺！俺没有敲诈他！”
邱菊想劝却劝不了，只好蔡童出马。
老人家听蔡童的，马上就不吵了，可他拉着蔡童的手，一遍又一遍郑重其事地叮嘱道：“蔡律师，那些钱俺不能要，不能要啊！会要人命的啊！你帮俺退回去吧！”
蔡童说：“您别急，我一定会帮您的。现在您只要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我会帮您搞定。”
“好好，俺信你，俺信你。”邱爷爷这才安下心来。
可老人家的心已经被伤得七零八落了。
和乔大正朋友一场，每逢清明都会去给老朋友扫扫墓，一片赤心却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差点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又被栽赃陷害。
从病房出来，蔡童给钱胖子去了给电话。
“胖子，我觉得你可以撤了。”
“为什么？”此时此刻正在林海镇卫生院门外看着王医生、生怕王医生被灭口的钱胖子惊道。
“乔海对邱爷爷下手了，所以王医生那边应该是安全了。”
钱胖子不懂了：“不，不对啊。当年是王医生看到乔海拔的氧气管，乔海要灭口也应该灭王医生的口，为什么要害邱爷爷呢？”
“你也觉得不对劲了吧？这事，很蹊跷。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出了，乔海和他徒弟也落网了，危害不了王医生了。所以不用天天盯着王医生了。撤回来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行吧。阿冬不在，股东你说什么就什么吧。”
蔡童突然鼻子一酸，哽咽了一声。
“股东，你怎么了？别哭啊。我可受不了女人哭。”
“谁哭了？我有这么脆弱吗？”
“是是，股东你最坚强了，简直女强人一个。对了，我想不通乔海这次为什么这么快就全招了？他不怕坐牢吗？”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胖子，乔雪那边，还得靠你。”
“没问题。”
和钱胖子打完电话，蔡童陷入深思。
虽说乔海落网是一个大大的胜利，但是太顺利了。
乔海太过反常。
首先，他放着王医生不害却去害自己父亲的老朋友邱爷爷。
其次，那个火炉产生的一氧化碳量并不足以杀死三个成年人。
最后，一进牢房就招供。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乔海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下什么棋呢？
……
宝融集团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桌上摆了整整七部手机。
其中一个老年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响第三遍，乔雪才慢悠悠地接了电话。
“你是怎么做事的？”对方是个年轻女孩，声音又尖又细。
乔雪慢条斯理地说：“阿海被抓，证据确凿，我也很头疼，没有办法了。”
“这些问题我不管。我只想问你，收购的事怎么办？”
“说起收购，之前一直是法律顾问的阿海和总经理韩冬经手的。现在他们一个被抓，一个下落不明，我又不是很懂这个，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怎么办就想办法啊！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收购不能停，五一前一定要完成。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没有完成，那不好意思了，我们有这个能力捧你上马，也有这个能力拉你下马。没了宝融集团总裁这个头衔，你什么都不是。”
乔雪微笑着说：“我知道了，一定会尽力。”
“我不要尽力，我要的是百分百的成功。别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摇身一变变成女企业家的，更别忘了你当年风光的背后是怎样的人间惨剧。同样的事情，我们能做一次也能做第二次。好好抱紧你的金饭碗，千万别让它砸烂了！”
“是……”
话还没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对方气愤地挂断了她的电话。
乔雪把老年机放回到桌上，拿起另外一只手机。
“他们急了。进行下一步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