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潜死了?!”
萧颍闻言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虽说她早已在心中将孟潜千刀万剐,但并不代表她也能似解决哲敏善那般,真的动手将她杀了。
哲敏善和孟潜不一样。哲敏善此人是非杀不可的,且不说她日后将会带来的威胁,单就如今她在大启境内掳走皇家帝卿这一条罪责,也够她死上几百次。因此萧颍杀人之后,虽然也打着暗自处理掉尸体,不让此事被西戎知晓的主意。
但若是有朝一日真要东窗事发,她也不怕什么。皇帝虽然窝囊,但也绝不允许有人将主意打到她亲儿子身上。若是因为她救了覃芯,反而降罪于她,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孟潜可不一样,她不仅是朝廷命官,身后还有盘根错节的世家作为靠山。而她跟覃芯的事,萧颍觉得自己也有错再先。
虽说孟潜无论如何都不该逼迫覃芯,可此事该当如何处置,终究还是要看覃芯的态度,覃芯若是再不愿提及,萧颍便也不打算追究,从此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覃芯若是心有不甘,可此事也不能闹去官府,让官府将孟潜法办,就算是皇帝有心想要降罪,也总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萧颍若要私下追究,就只能想别的法子从旁讨一个公道了。
可眼下孟潜竟然死了。
萧颍很想大吼一声“死得好”,但心中的好奇和隐隐的不安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她怎么死的?”
老管家又叹了口气:“被人杀的。”
“何人?”
老管家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个中因由不甚清楚,少主若想问个仔细,待我去将朱统领找来。”
萧颍点了头,不多时朱统领便前来复命。萧颍见她眉头深锁,眉宇间颇有些不忿之色,心里已经有了底,孟潜之死怕不是还要与她扯上几分关系。
“少主!”
心中有了底,萧颍反而并不急着问个究竟了,她颇为关切地问起了近卫们的状况:“大伙何时回得王府?这几日在外奔波劳碌,既回了府,便好好休息几日,待休息够了,再安排轮值也不迟。”
萧颍不急,可急坏了朱统领,她有一肚子的话,就等着主子醒了要跟她汇报,当下便急着回道:“属下失职,洐镇那里出事了。”
萧颍叹了口气,安慰道:“出了何事,你慢慢说来,不急于这一时。”
“那日少主离开之后,属下们去找了艘大船,可去了江面那处时,周围已经围了好几艘船,驶到近处,才发现当地官府的人已经到了,说是此处出了命案,已将整条画舫封锁,再不让人上船了。
属下心知,船上死的是西戎使臣,此事绝对不宜闹大,当下便亮出王府的身份,向在场的士绅施压,一开始她们倒也配合,允许了咱们上船查验。
可是待属下们上了船,才发现死的不止三人,而是四人,竟是连少主之前吩咐让她自行回京的那人也死了。属下当时虽然心中起疑,但还不知她的身份,若是知晓此人身份特殊,当下就该想些法子的。”
朱统领说着,面露自责之色。
萧颍见她如此,并未责备,反而开口安慰道:“此事不怪你们,是我没有交代清楚,不必自责,你接着说吧。”
“咱们上船之后,当地的仵作很快也上了船,对船上的尸体一一查验,后来又找到了那把染血的配刀,当属下看清那把刀之后,才惊觉事情有些不妙,可当时已经来不及再做任何手脚了。”
萧颍当时为救覃芯,跟着跳了江,手上自然不可能再带任何兵刃,长兴的那把佩刀便落在了船上。萧颍当时想着,船上的一切自会有她的人前来收拾,也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谁能料到,事情竟然起了变化呢。
“那把刀是我用的,宫中禁卫统一的制式,不过每把刀上都有编号,一人对应一号,是有记录可查验的,”萧颍顿了顿,突然加快了语速,“等等,孟潜是怎么死的?可有外伤?”
“有,与哲敏善一模一样的死法,也是被人割了喉,甚至连伤口的切口和深度,使力的方式都全无二致。”
这是要栽赃啊,萧颍皱了皱眉:“接着说。”
“属下发觉有些不妙,当下就派人往京中去送信了。后来当地府衙里的知事也亲自来了,那洐镇知事姓刘,应当与固县刘氏有些渊源,待属下与她道清其中利害关系,她也颇为重视,一再承诺绝不将此事外传,只等宫里来了人再做打算。
可是后来仵作在那人身上发现了印章,得知她是延庆公府的人,事情这才起了变化,那刘知事当下态度大变,还想将我们的人全盘拿下,只是咱们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当下便亮了兵刃,那刘知事掂量了一番,估计也是不敢擅自起冲突,后来只是让我们下了船,不准我们再去船上,又将我们困在客栈中,不让随意外出。
后来更不知从哪里弄了个人证出来,说是瞧见有俩人偷偷摸摸上了船,将人全都杀光了,中途还有男子跳船,船上女子紧追不舍,人都跳江自杀了,也不肯放过,看着像是情杀。
那人后来被送来客舍中指认凶手,没想到真将端木家的少主给认了出来。她当时喝了不少酒,人有些不大清醒,别人问她,是不是杀了人,她竟然就这么承认了。那刘知事当下就想将人带走审问,只是咱们的人也在场,又起了些冲突,那刘知事见带不走人,只得将客舍围得更严。
好在,宫里的人来得很快,第二日午间便到了,那刘知事见了宫里的人,这才老实了,没再作怪。不过,延庆公府的人跟着也来了,来了就气势汹汹地要冲进客舍找咱们偿命,直到宫里的陈统领出面敲打了她们一番,这才老实了一些。
虽然如今宫中已将事态控制住,但那延庆公府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因那佩刀是长兴的,延庆公府如今咬定了她不放,让咱们将人交出去,后来还是东宫出面,将长兴带去了宫里,她们才没再来闹了。”
萧颍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有人蓄意栽赃是肯定的,可正是她当时将孟潜晾在船上的决定,才造成了如今这样混乱的局面。但是,对这一决定,萧颍一点儿也不后悔。怎的?出了那样的事,难道她还要将那孟潜恭恭敬敬地请下船不成?没将她直接丢进水里就不错了。
如今这样的情势,西戎那头倒还好说,哲敏善的这条命,她即便就这么认下了,就是为着覃芯,皇帝也势必向朝中文武施压,最终必定还是会一致对外,而能降到她头上的,最多也不过是些小惩大戒罢了。
但孟潜却不一样了,她身后不光有延庆公府、大皇女和皇太卿,还有盘根错节的几大世家。从那刘知事态度大变便能看出,这几大世家之间,相互依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孟家的女儿被人杀了,凶手甚至都不用偿命,各家势必会觉得唇亡齿寒,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件事情上,皇帝就算有心维护于她,恐怕也架不住几大世家一同施压。
但前提是,萧颍真的杀了孟潜。可她当然没有杀孟潜,自然也就不用长兴来替她背这个黑锅,当然更不用将孟潜对覃芯做的事公之于众,来赢得舆论。
为今之计,还需尽快找出真凶,才是正途。
萧颍回想着朱统领所说的话,这个人证应当是个突破口。
“那个人证是哪里冒出来的?是什么人呢?”
“是个夜间垂钓的老者,说是在江上钓鱼,瞧见了事发过程。”
萧颍当时将周围的环境瞧得十分清楚,可没瞧见过什么垂钓的老者,印象中,那附近除了她们两艘船,再没有旁的船了,这也是她当时放心将孟潜晾在江上的原因。
若那人是在远处,一位老者,该有多好的眼力,才能指认出凶手来?这所谓的人证,问题大着呢。
“这人如今在谁的手上?”
“在大理寺中。”
“端木及呢?”
“被宫里的人带走了。”
萧颍松了一口气,她与端木及交代过,绝不能透露半点覃芯被掳之事,她如今被宫里的人带走了,那就不用担心此事会再传进旁人的耳朵里。
“客舍中那两人,如今又在何处?”
“在咱们手上,如今就关在偏院的柴房之中。”
“好!将人给我看好了,这两人留着还有用。”
“是!”
朱统领走后,覃芯从门边冒出头来,他方才去叫小神仙时,回来的路上就被赵阿父给逮住了,赵阿父听说萧颍醒了,再不肯让他留在王府里,逮住他就催着他赶快回宫呢。
萧颍当日回府之后,不多时宫里就来了人,也不顾覃芯还昏睡着,当下便要将他带回宫去,搬动之时,覃芯不知怎么又醒了,醒了就吵着要去见萧颍,说什么也不肯走,后来那药效又再次发作,幸亏有小神仙在,给他配了一副药轻轻松松就解了。
覃芯知晓萧颍中毒之后,更不肯走了,宫人们无奈,只好空着手回宫复命。出了这样的事情,骊贵君担忧得夜不能寐,对着皇帝哭了一日一夜,当下再也不管宫里的规矩,在皇帝的掩护之下,偷偷摸摸地出了宫。
见到覃芯无事,又仔细问了来龙去脉,更知晓萧颍是为了救覃芯才会中毒,如今人还未醒,生死未卜。骊贵君心中叹息,当真是造化弄人,他这宝贝儿子与那萧颍,怕不是有着些前世的孽缘,也不知究竟是谁欠了谁,今生才会这样纠缠不清。
当下便不再强迫他回宫了,但还是将宫中的赵阿父和宫人们派了来,说是若萧颍醒了,可就不能再由着他住在王府里了。
如今萧颍醒了,覃芯再说不过赵阿父,只好答应了他先回宫去,眼下正是过来道别的。
萧颍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见覃芯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她,迟迟不过来,便朝他招了招手。覃芯撅着嘴期期艾艾地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靠进她的怀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告别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伤口还疼么?”
萧颍摇了摇头。
“怎么了?怎么又要掉金豆子了?”
“没什么,都是我不好,我是不是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萧颍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他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怀璧其罪罢了。
“不是你的错,以后不许再这样说了。”
“阿迴,好想一直陪着你啊。”覃芯说着,忍不住地又流了泪。
萧颍轻轻地为他擦去:“是不是要回宫了?”
覃芯点点头。
“那就让我这个残废,也搭个顺风车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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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来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