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约我出来,原来只是不想让我嫁给孟潜,若我要嫁给别人,你就不会阻拦了么?”
“若是此人人品端正,可堪托付,而你确又属意于她,我自然没有阻拦的理由。”萧颍说完,见覃芯背过了身去,半晌也没有答话,便想着,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再与他单独见面,不如今日就将想说的话,一次全都说完吧。
“京中人品、样貌、家世俱全的贵女虽则寥寥,但占了其中一两样的,并不在少数。依我看来,挑选良人,其中人品尤为重要,你在相看时,记得多留心观察她的行为举止,行得正了,方能讲得通道理,将来自然就不会亏待家中的夫郎,你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顺遂,千万勿要偏听偏信嘴上的花言巧语,这世上,多的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这种人最擅以言辞骗人,婚后怕又是另外一副面孔了,你千万记得要留心分辨,此为其一;
二来,你性子执着骄傲,眼里从来容不得一粒沙子,怕是对未来妻主的要求甚高,但这世间对女子的操守本就不似对男子那般严苛,若是你今后在家宅之中,遇着一些不平之事,千万多想开些,不要因为心中不甘,就钻了牛角尖,走上了歧途,若是心中实在委屈,记得与身边之人时常倾诉,万万不要冲动行事,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够了!”不待她说完,覃芯便出口打断。他今日本是抱着一颗期待的心,欢欢喜喜而来,原以为萧颍会开口求他,求他与她和好如初,再续前缘。可萧颍刚刚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昭示着她是在与他诀别,他今后的生命中再不会有她。
她明明是以这样关切的语气,说着如此关心他的话,可为什么每说一句话,偏都将他的心又撕裂了一寸,每说一个字,都将他的幻梦敲得更碎呢。
听着字字都是为了他好,可却将他心中的期待和希望,毁得一干二净。
“萧颍,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遇见你……”覃芯早已泪流满面,他始终背对着萧颍,压抑着哭腔,坚持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瞧着那个孟潜很好,至少比你要好上百倍,我如今心意已定,你再说什么,我也不会听了,你走吧,日后也不要再相见了......”说完就绕过了她,快步离去。
萧颍想追,但听他言辞决绝,应当是听不进劝了,她跟上两步,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罢了,也许就是命该如此吧,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覃芯回去后,偷偷背着人又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将萧颍送来的信撕得粉碎,又命如意将萧颍这些年送给他的东西,他曾经视为珍宝的珠宝玉器,找了个箱笼全都收了起来,搬去了偏殿,再不想看见。最后,又定定地看着云朵朵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舍得将它也送走。
覃芯抱着云朵朵,自言自语着:你虽是她送的,但却是我养的,如今你娘不要你了,还有爹爹呢,咱们今后就全当没她这个人吧……
***
月末,西戎派来的使团终于进了京。
为首的,正是大单于伏伦邪的二女儿,乌轮部的首领乌轮王哲敏善。乌轮部不过是前几年才分立出来的小部落,此次也没有直接参与战事,有传言说哲敏善的生父正是被西戎掳去的大启良家男子,因此,她自小就对大启颇为向往,也能说一口流利的大启官话。
朝臣们都以为,此次和谈西戎派了她来,显然是带着极大的诚意,并不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而已。
但萧颍却并不这么认为,哲敏善此人因着其一半的启人血统,原本无望竞争单于之位,早早地就被大单于遣去做了个小部落的首领。
而她的部落名听着与大启官话中的“乌轮”极为相似,萧颍并不知“乌轮”的发音在西戎话中究竟是为何意,但“乌轮”在大启文字中,却正是日轮的意思,日轮也就是太阳,乌轮王便是太阳王,单凭这一点,便可知其野心绝对小不了。
哲敏善此次前来,恐怕还是她自己极力争取到的,目的自然是想因此立下一些功劳,好为将来铺路。
因为,前世正是她统一了西戎的大小部落,收拢兵权,成了大单于,而覃芯也辗转落在了她的手上。虽说她做了大单于没几年,就被她的好女儿哈扎伊谋权篡位,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但萧颍心知,若是没有她打下的基础,哈扎伊恐怕也不能那么快便攻下大启。
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覃芯在一旁推波助澜,至于哲敏善的死是否与覃芯有关,萧颍并不清楚,但依照哈扎伊前世自刎前对待覃芯的态度,想来也是脱不了干系。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这个曾经对大启虎视眈眈却又死于非命的哲敏善,今生还能大摇大摆地踏入建安城中呢。
***
皇帝念着覃琛体弱,怕是不能饮酒作陪,因此,便派了大皇女覃渊监察鸿胪寺,负责西戎使团的接待事宜。
大启的诉求十分简单,第一,归还骥州;第二,开放西戎国境,允许大启子民通过托伦古道,去往西域经商。
而西戎的主要目的,自然是从大启获取一些粮食和牲口。哲敏善一开口就要了八十万石粮食和一万头牛羊。
朝臣们一合计,这买卖可以谈呀,如果西戎能将骥州归还,八十万石粮食不过就是维持战时十万军队一年的粮草开支而已,若是还继续打下去,这粮草不也一样没了吗。至于一万头牛羊,若是开放了托伦古道,官商和平民都能前去西域波斯等国经商,再也不用经过戈壁,不仅路程大大缩短,安全性也提高不少,这一来一回节省的损耗和收上来的赋税收益,没两年也就能赚回来了。
可是,国库中却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粮食,拿不出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分批付嘛。
鸿胪寺的官员与哲敏善讨价还价,提出先行支付三十万石的粮食,另五十万石的粮食分作五年供应,在这五年之中,西戎若是不能保证通过托伦古道的大启官商和货物的安全,便会终止粮食的供给。
哲敏善又不干了,不能你们大启扣着粮食不给,单方面要求西戎做保证对吧。这又是归还骥州,又是开放国境的,还要扣着粮食,西戎总也要讨个保障没问题吧。更何况,五年后,那托伦古道就是给你们白过的了?恐怕还是要收些买路钱罢。与其这样互相提防着,不如双方都拿出些诚意来,而最大的诚意,便是和亲,大启的帝卿嫁去西戎,做了阏氏,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不分你我,从此不就万事好商量了么。
大皇女以此事请示皇帝,皇帝想都没想就直接点了头,和亲嘛,不过就是从宗室或者世家中择一品貌兼备的男子加封帝卿封号而已,又不是真的把自己的儿子送过去,慷他人之慨罢了,有什么不能同意的?至于被选中的男子家人,之后再加官晋爵以作补偿就是了。
皇帝点了头,此事自然就好推行了。
一时间,京城之中,宗亲世家的适龄男子们人人自危,尤其是还没有定下亲事的,生怕自己倒了血霉,被那个哲敏善给看中了,因此,交上去的画像,几乎都是托人使了法子,适当丑化过的。
鸿胪寺中,李大人将收上来的画像呈给了哲敏善。
哲敏善粗粗翻看之后,皱了皱眉:“我的父亲也是启国子民,在我的印象中,他温柔大方,端庄贤淑,容颜秀丽,可比画像上的这些男子,好看多了。难道现如今大启的男子都长成这般了?非要从这其中选一个的话,我怕回去了会被我的母亲怪罪。即便她不怪罪,我也觉得,这其中,无一人能配得上阏氏的称号。”
李大人的族弟也正在其中,正是先前被孟潜耽误了的李十郎。不过,李十郎素有贤名,容貌却并不出众,西戎蛮子挑人,自然是先看外貌,因此李氏族人原本并不担心他会被选中,也就没有多做手脚。可谁能想到,各家都想尽了办法,拼了命地将画像丑化,而李十郎在其中,倒反而显得有几分清秀了。
待鸿胪寺收好了这些画像,李大人这才发现其中猫腻,可再要改,却也来不及了。她从头到尾提着一颗心,就怕选中了家中的兄弟,如今听哲敏善这样说,显是一个也没瞧上,便松了一口气,坦然回道:“乌轮王有所不知,大启女子挑选夫郎,向来看中贤德更甚于容貌,因此,贵族男子们对容貌便极少加以修饰,想来,因此都入不了大王的眼。大王若是同意适当放宽些家世要求,小臣自然能为大王觅得满意的人选。”
“还要放宽家世要求?按你的意思,大启随便什么出生的男子,都配做我西戎的阏氏了?岂有此理!我看你们没有一点诚意!和亲,和亲,大单于自然该娶皇帝的儿子!依我说,这些男子的身份都配不上我母亲!”
李大人想着,你母亲如今都年过半百了,还想娶大启的帝卿,年纪上都能做孙子了吧,却还是要陪笑道:“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如今宫里的帝卿,全都已经许了人家,早就定下了亲事,否则的话,咱们皇上定会将尊贵的帝卿嫁到西戎去,以示诚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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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