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陆修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冉星身后，冉星听见声音后回过头，他继续说，“那句吻别的台词，我们到时候是真的……还是……？”
排练的时候两个人都默契的跳过了那个亲密的动作，陆修齐不知道最后到底应该怎么呈现，心里还有些紧张。
冉星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大度道：“当然是借位啦，灯光师到时候会调暗舞台，你顺着我的动作来就行，台下看不出分别。”
他看了看四周，又调低声音和陆修齐道：“反正我们的关系也一样都是演的，装的像一点就好了。”
陆修齐听完，垂下眼帘，表情有些复杂，半晌点了点头。
二层的小舞台被装点上鲜花和树枝，看起来像一个漂亮的小小窗台。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最终的演出就要开始了。
观众在两点整陆陆续续的进场，冉星换好服装化好妆之后，拉开后台的幕布小小的偷看了几眼，伸头回来拍了拍自己，“好多人。”
“你怕吗？”陆修齐还坐在化妆台上折腾造型，听见冉星的小动静之后问道。
冉星想了几秒钟后道：“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虽然你看我上过那么多台子，还开过万人签售会，但那都是我以前有名的时候。”
他说着，语气低落下来，“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我。电视剧和电影的恶评都只是在网上，可以关上不看。可现在观众就在下面坐着，要是他们看着看着就直接走了怎么办？”
忽的，一双手伸过来，松松的握住了冉星的手。陆修齐的手很大，能把冉星的整只手拢在手心里，这样的有安全感。
“别怕。”陆修齐也没回头，面无表情的对着镜子说，“现场设了保安，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冉星被陆修齐这句话给逗笑了，紧张的情绪消弥了一半，“陆总强买强卖是吧？”
陆修齐扬了扬嘴角，“嗯。”
不知道是陆修齐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冉星自己的加油打气让他重拾了信心，幕布全部被拉开的那一刻，冉星只剩下了要去享受舞台的念头。
·
灰蒙蒙的环境里，天空是深远的蓝黑色。夜里，除了远处密林时不时传来的一两声云雀的叫声，一切都还在沉沉的睡着。
二楼的窗台上，忽然有人在低低的笑着。
“我是多么想留在你的身边，再也不离开。”青年低语着。
“罗密欧”的身影缓缓在窗台边显现出来，他浓密卷翘的头发在精致的脸上投下阴影。
“所以再停留一会儿吧，不要着急走。”
“朱丽叶”穿了一身纯白轻盈的长袍，立体深邃的五官犹如古希腊神话中讲述的那样俊美。
灯光渐渐打亮，台下的观众看清楚演饰演朱丽叶的是位年轻的男子，无一不被这样的改变给吸引住了。
朱丽叶拉住罗密欧的手，紧紧的，不肯放开。
“让我被捕，让我被处死，只消你愿意这样。”罗密欧的语气忽然急促起来，他颤抖着用手捧住自己的胸膛，像是要从中挖出一颗真心给人看，“……我愿意停留，并不愿意离去。来吧死神，欢迎，是朱丽叶要我这样的，来谈谈吧，天还没亮。”
朱丽叶的表情动了动，然后抬起手指来放在罗密欧的嘴唇上，默默无言的看了他很久。
灯光和花影照在他的脸上，面前的青年是这样的让人舍不得。
云雀忽然叫的欢快起来，地平线上飘着稀薄的云，太阳的光线似乎就要从那地平线的缝隙中迸射出来。
“天亮了，快离开，走，走开。”朱丽叶听见那鸟叫声，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一只云雀，她教我们黯然离别。”
悲伤在两个恋人的眼中弥漫，花朵的馥郁也减轻不了离别的愁苦。
就只这一夜，他就要被流放，今生今世怕是也难再见面了。
侍女的脚步声仓促从外面传来，两个人如小兽般惊慌的回过头去。
“您的母亲要过来了。”侍女匆匆的通报。
“快，快走，天要亮了。”朱丽叶催促着他，手却依旧牵着，没有人愿意放手。
朱丽叶：“快离开，那么窗户，让阳光进来，让生命出去。”
“再会。再吻一回，我就下去。”罗密欧说。
观众席上有人屏住了呼吸，轻柔的音乐响起，如同薄纱般温柔的月光照亮在这两位即将离别的恋人的脸上。
冉星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在合着呼吸起伏，他慢慢的伸出手，捧住陆修齐的脸颊。
陆修齐垂下眸，看着冉星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光落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嘴唇上……
陆修齐的目光也顺着光，温柔的望着他。这一刻，他们似乎就是即将分别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深深凝望着不舍的恋人；他们又仿佛跳脱出互相演绎的身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见更深的东西。
陆修齐艰难的呼吸着，他俯身揽住冉星的腰，明显感觉到那人也在和自己一样轻轻的抖着。
他是入戏，还是出戏？陆修齐在这一瞬间已经分不清楚，他只晓得自己吻下去时，冉星卧蚕上那颗星星，坠入自己的眼底……
拥吻的背影被灯光衬得很美，观众席上有人发出掌声，还有抽泣声。
冉星看着离自己两厘米不到的陆修齐，心跳如同春雷般炸响。
陆修齐紧紧的闭上双眼，却严格克制着距离，并没有真的亲下去，像冉星上台前说的那样，只是借了个位。
只不过这个动作却比排练室要亲密上百倍，冉星睁眼看着陆修齐克制的表情和紧皱的眉头，忽然一股悲伤涌上心头。
是关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吗？还是关于谁和谁之间？
他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想紧紧抓住什么。
在那一秒钟里，音乐灌进耳朵，花香充斥鼻腔，温暖的胸膛和紧握着的手，冉星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再会。”冉星说话时声音染上了些哭腔，颤抖的声线那样的具有感染力，陆修齐听的心头一紧，鼻子也随之酸酸的。
没有更多的时间再留给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已经近在咫尺。
紧紧牵着的手如同风雨中飘摇的风筝线，不舍，不舍，还是断了。
冉星急匆匆的攀下梯子，目光却紧紧的黏在陆修齐的身上。
“我的丈夫，爱人，情侣，你要随时随刻写信来。”陆修齐跪下来，把窗台上的绳梯解开，高高的抛下去。
“再会。”冉星眼里接住他抛下来的绳子，含着泪水。他抬头望着窗台上的朱丽叶，花影将他的脸庞遮住，他却能感受到他紧紧依恋着的视线。
“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毫不怀疑。”冉星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毫不怀疑。”
灯光渐暗，幕布慢慢的合拢起来，台下已经响起来雷鸣般的掌声，鲜花和玩偶被抛向舞台。
幕布后，陆修齐从窗台上奔下来，冉星已经冲过去抱住了他。
两个人眼里都是湿润的泪水。
“是我的错觉吗……”
还是你也这么伤心？
冉星闭着眼睛，把后半句话吞下舌尖，他不肯把头抬起来，强撑着说话，气音断断续续的。
陆修齐没说话，只是一下一下的拍着冉星的肩膀。
旁边有工作人员正在抓拍这一幕，陆修齐余光瞥见，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故意，伸出手珍重地揽住了冉星。
谢完幕，回到后台，冉星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他坐在化妆桌前，呆呆的盯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陆修齐换了衣服，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原来江老师和我说的全身心的入戏是这样的感觉。”冉星说着说着，心又一阵阵的痛起来，眼里滚下一颗泪珠，他拿手背擦了，“这么伤心的话，我还不如不要入戏了。以前傻傻的演，也挺好的。”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比上次演连清辞杀青还要难受。
“都怪你都怪你，没事在台上皱什么眉毛。”冉星烦躁的把化妆台上一个海绵蛋扔过去，陆修齐莫名其妙的接起来，“怪我干什么？”
“上次我都不这样，肯定是因为搭档的原因。”冉星明知道是自己理亏，但是又生气，只能弱弱的瞪了陆修齐一眼，又回过头去双手抱胸，扁着嘴嘟嘟囔囔。
陆修齐拿他没办法，只能等冉星自己止住眼泪。
说实话，在台上的那几秒钟里，他自己也晃了神。那种感情如同被月亮吸引的潮汐，无可控制。似乎曾经和谁经历过那样痛苦的分别，连灵魂都要随之撕裂了一样。
只不过陆修齐在竭尽全力的克制住自己吻下去的冲动，于是体会没有那么深。
又过了几分钟，冉星抽鼻子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陆修齐侧过身来观察了一眼他的表情，把手中揉搓过头的海绵蛋放在旁边。
“你要喝牛奶吗？”
“要！”冉星狠狠的一抽鼻子，拿纸巾把泪痕抹了，使劲儿眨眨眼睛说，“要草莓的，要冰的，给我倒杯子里。”
陆修齐刚要张嘴怼他，看见冉星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又闭上了嘴。
“祖宗一样，谁愿意伺候似的？”陆修齐啧了几声，又转身给冉星倒牛奶去了。
陆修齐翻个白眼：爱谁宠谁宠吧！（诚实起身倒牛奶）
——片段参考2009年话剧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台词根据梁秋实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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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喷洒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