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独挂穹顶,星子稀疏无光。
徐清岚回到卧房时,宋宝琅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子。
她双手托着脸看得入迷,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了一截如霜皓腕也没察觉。
徐清岚看得分明。她腕间的那道红痕,也由最初的绯色变成了朱色。
宋宝琅看话本子看的正入迷,冷不丁面前多了一道影子,她吓的瞬间坐了起来,惊恐抬眸望去。
就见徐清岚长身玉立站在床畔,也不知道进来了多久。
宋宝琅顿时没好气埋怨:“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呀,吓死我了。”
徐清岚将视线从宋宝琅的手腕上移开,垂下眼睫:“刚才在想事情,抱歉。”
他既已道歉,宋宝琅也没再揪着不放。
之后两人便熄灯就寝。临睡前,徐清岚同宋宝琅道:“我明日告了一日假。”
宋宝琅立刻看过来。
徐清岚这人十分恪尽职守,平常轻易不告假的。
“母亲明日要去佛寺,我送她过去。”
宋宝琅哦了声,旋即道:“明日我要去隋国公府。”
言下之意,她可不会跟他一起去送章氏。
徐清岚原本也没指望宋宝琅会去,他嗯了声:“你先过去,待我送完母亲后,我再过去。”
宋宝琅同父异母的长姐宋宝贞嫁给了隋国公的长孙,明日隋国公寿宴,他们夫妇于情于理都该去隋国公府贺寿。
眼下他们和离一事还未公之于众,这种场合确实得夫妇一同去装装样子。
宋宝琅应了声,便打着哈欠翻过身,将被子踹开,抱怨道:“这都深秋了,夜里怎么还这么热。”
徐清岚也觉得有些热。
不过他比宋宝琅更敏感些。他觉得这热并非是气候所致,而更像是从他身体里散发的热意。
徐清岚只当是体热的缘故,遂道:“许是秋燥,明日让厨房炖些雪梨汤。”
宋宝琅又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抵不过困意睡着。
宋宝琅睡觉喜欢追着人睡。几乎刚睡着没一会儿,先前嚷着热的人,就又习惯性的滚到了徐清岚怀里,手脚并用都压在徐清岚身上时,宋宝琅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睡了。
而听到身侧传来宋宝琅均匀的呼吸声后,徐清岚这才睁开了眼。
他抬手将先前被宋宝琅踹走的被子拉起来盖好后,这才揽住怀中的人,心想:看来明日他得再去趟白云观了。
第二日,一向要睡到辰正的宋宝琅,却难得早醒了一回。
宋宝琅睡眼惺忪睁开眼,眼前一片白。
下雪了?宋宝琅有一瞬的怔然。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如今不过是秋末,下哪门子的雪?
宋宝琅正想动动身子,就觉腰上一紧。下一瞬,她就察觉到了,她腰上贴着一只大掌。
此刻那只大掌的温度,顺着她薄薄的寝衣,落在了她的皮肤上。
“徐清岚,你这个混蛋,你又趁我睡着……”宋宝琅愤然的话骂到一半,瞬间卡住了。
因为她惊悚的发现,徐清岚只是搂着她的腰,而她自己却手脚并用抱着徐清岚,身子更是贴在徐清岚身上。
宋宝琅:“!!!”
“怎么了?”徐清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带着几丝刚醒的懵然。
宋宝琅趁徐清岚没反应过来,立刻收回自己的手脚坐起来:“没什么,时辰不早了,该起了。”
说完,宋宝琅撩开床幔,率先下了床。
鸣夏听到动静进来服侍时,还笑着打趣:“娘子向来早上起床艰难,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早起了一回。”
“这不是想着今日要去隋国公府嘛。”宋宝琅胡乱拿了个理由搪塞。
鸣夏为宋宝琅梳头时,徐清岚也自己梳洗穿戴好了。
他从屏风后走出来,同坐在妆奁台前的宋宝琅道:“今晨我去母亲那边用朝食,用过朝食后我就直接送母亲去佛寺了,我把长松留给你。”
“不用,我身边不缺人,让他跟着你吧。”
宋宝琅既这么说,徐清岚也没强求,他应了声就撩开帘子去了寿春堂。
章氏见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过来的?你那媳妇儿呢?”
“今日隋国公寿辰,她在张罗去隋国公府的贺礼。”徐清岚替宋宝琅描补。
章氏却不好糊弄:“这种贺礼都是提前就备好的,哪有临到登门当日才备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临到当日才准备,那也是她动动嘴皮,自有底下人跑腿忙活的事,有什么需要她忙的?”
徐清岚只得改口:“是,母亲慧眼如炬。她原也想过来的,是我怕她性子莽撞,言语上又冲撞到了母亲,所以没让她过来。”
徐清岚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章氏却瞬间听出了他在撒谎。
“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了。”
章氏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宋宝琅的不是。
“你这个媳妇儿,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从前她好歹还做做样子,来我这里晨昏定省。自从上次她闹脾气回娘家你把她接回来后,她竟是连样子都不肯装了。依我看,定然是她那个二嫁的娘在背后挑……”
“母亲慎言。”徐清岚神色冷然打断章氏的话。
若在往日,章氏这时也就悻悻的打住不说了,可今日章却沉下脸。
“我上次说,让你媳妇儿陪我去庙里小住,为你父兄祈福,你找了一堆理由推脱,你打量我不知道,是你媳妇儿不愿意陪我去?”
“是,我是上了年纪,但我还没到眼聋耳瞎那个地步。我们徐家的门第是不如他们宋家高,可当初是他们宋家主动要同我们徐家结亲的。她宋家女既嫁进了我徐家,便是我徐家妇,自然得孝敬我这个婆母。今日她若不来给我请安,我便跟着你们一道去隋国公府,找亲家母说道说道,顺便让众位宾客评评理。”
李妈妈听到这话,忙上前劝章氏:“老夫人……”
“你闭嘴!”章氏不让李妈妈插嘴。
她觉得,宋宝琅之所以不将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都是徐清岚这个做丈夫的惯的,所以她今日便要逼徐清岚表态。
李妈妈了解章氏,一看章氏的神色,她就知道章氏不肯退让了。
章氏这边劝不动,李妈妈只得去劝徐清岚这边:“郎君,大娘子这会儿应当也忙完了,要不老奴去请大娘子过来一趟?”
徐清岚身姿单薄立在堂前,他闭了闭眼睛,并未答李妈妈的话,而是膝盖一弯,跪在了章氏面前:
“是孩儿不孝。”
章氏又气又怒,顿时泪如雨下。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东西!”章氏一面哭,一面指着徐清岚骂。
骂着骂着,她又开始哭诉自己命苦。丈夫早早亡故,自己又白发人送黑发人送走了大儿子,如今唯一的儿子又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而徐清岚则跪在地上,眉眼低垂:“是孩儿不孝。”
他认错请罪姿态虔诚,口口声声说他不孝,但却始终绝口不提让宋宝琅过来问安这话。
母子博弈到最后,还是章氏败下阵来。
到最后,章氏连朝食都没用,就顶着红肿的眼睛上马车去佛寺了,徐清岚送她去。
待宋宝琅得知此事时,他们母子二人已经出门了。
“其实郎君有时候也挺可怜的。”圆眼圆脸的愉冬坐在小杌子上,咬着糕点小声道。
宋宝琅扭头看她:“徐清岚可怜?”
绘春鸣夏锦秋愉冬四个丫鬟都是跟着宋宝琅一起长大的,私下在宋宝琅面前,她们也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呀,郎君不论是姿容,还是品行才学,都算是佼佼者了。但偏偏却摊上了老夫人那样一个糊涂拎不清的母亲。我听抱朴堂的翠翠说,其实郎君私下也不止一次劝过老夫人,让老夫人不要过多苛责您,但老夫人却仍我行我素,郎君只能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愉冬声音越说越低,见宋宝琅面色不大好,她有些不安问:“娘子,是我说错话了么?”
“没有。你说得对,徐清岚夹在我和他母亲之间确实很可怜,”宋宝琅眼睫微垂,淡声道,“但他的可怜是他母亲造成的。”
宋宝琅长得貌美,又嘴甜爱笑,从小到大她都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那个。
她刚嫁进徐家时,也是真的将徐母当成母亲来尊敬的。她那么喜欢赖床的一个人,每日总是忍着困意早起,赶去寿春堂向章氏请安。
但章氏总是苛责她。
章氏觉得她这不好,那也不好,各种鸡蛋里挑骨头。
一开始,宋宝琅还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但时间久了之后,宋宝琅才明白,不是她不好,而是章氏不喜欢她。
所以哪怕她做得再好,章氏也看她不顺眼。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宋宝琅就不再讨好章氏了。
从前碍着章氏是婆母长辈,章氏在寻她不是时,宋宝琅只能小小反击一下。而如今她手中已有徐清岚写好的和离书,她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宋宝琅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愉冬忙跟着站了起来。
她和锦秋是武婢,但凡宋宝琅出门,她们都要随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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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