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宝琅和徐清岚又吵架了。
这次还是因为徐母。昨日宋宝琅出门游玩,顺便添置了些衣裙首饰。
今早她去徐母院中请安时,徐母便因此事喋喋不休的说她。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奢靡无度,不知勤俭持家。
宋宝琅听得心烦,忍不住辩驳:“我用的是我的嫁妆。”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与夫家无关。
却不想,这话竟戳到了徐母的肺管子。
徐母当即便沉下脸来:“你既嫁进了我徐家,便是我徐家妇,分什么你的我的。”
她们婆媳关系不和已久。徐母一心想拿捏宋宝琅,可宋宝琅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徐母见宋宝琅既无悔过之心,又不肯向她低头服软,便又祭出了她的杀手锏:装病装晕。
宋宝琅也不惯着徐母,她一面让人去请大夫,一面派人去翰林院告知徐清岚。
很快,徐清岚就匆匆回来了。
他去寿春堂看过徐母后,又回来同宋宝琅老调重弹:“你是晚辈,无论母亲说什么,你都不该顶撞她,更不该将她气到身体抱恙……”
每次宋宝琅同徐母起了争执,徐清岚总说这话。
这次没等徐清岚说完,宋宝琅已打断他的话:“她是长辈,可她倒是拿出长辈和善慈祥的气度来啊!她成日只会端着婆母的架子刻薄我。要不是我嫁给你,像她那样刻薄抠搜的村妇,这辈子都别想挨我半分。”
话甫一说出口,宋宝琅就意识到最后那几句话有失体统。
下一瞬,徐清岚的怒喝声已响起:“宋宝琅,那是你的婆母!”
宋宝琅心里那一丝悔意顿时被徐清岚呵斥没了。她毫不客气瞪回去:“你去问问你娘,自从我嫁进来之后,她可曾将我当过儿媳?”
徐清岚不说话了。
“自从我嫁到你家来,你娘就处处寻我的不是。她嫌我花钱大手大脚,嫌我成日只知吃喝玩乐。可当初你我议亲时,我是何秉性你们徐家一清二楚。既然你娘嫌弃我不是她心目中想要的儿媳,那当初为何要同意这门亲事?”
说到最后,宋宝琅委屈的直掉眼泪。
她是宋家幺女,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自幼在锦衣华服和父母的宠爱中长大。
未出阁前,她最大的苦恼不是她喜欢的首饰被人抢先买走了,就是邀她出游的人太多,她苦恼该应哪个好。
可嫁人后,她的苦恼就成如何应付刻薄的婆母,和面对性子沉闷的丈夫了。
徐清岚站在她身侧,喉结滚动,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宋宝琅顿时哭的更凶了。
“当初我就不该图他长得好看,就昏了头嫁到他们家来。”
每次难过哭的人都是她,徐清岚永远一脸冷静,好像这一切都是她在无理取闹。
侍女们纷纷上前去安慰宋宝琅。
往常宋宝琅与徐清岚吵架过后,宋宝琅总要哭两刻钟才止。可今日未到一刻钟,宋宝琅突然直起身子,打着哭嗝道:“绘春,鸣夏,你们去收拾东西,锦秋去拿纸笔,愉冬去让人套车,我要回家。”
四个侍女顿时面面相觑。
之前宋宝琅和徐清岚吵架之后,都是让人套车载她出门散心,这是宋宝琅第一次说要回家。
要知道,之前每次宋宝琅在徐家受了委屈,宋宝琅非但自己不同宋夫人说,还严令她们这些陪嫁侍女们当耳报神。
可这一次,宋宝琅却说,她要回家。
“娘子要回宋家?”绘春试探问。
“是。”宋宝琅长睫一颤,泪珠又滚落下来,“回去向阿娘认错。”
当初她祖父相中刚高中探花的徐清岚,意欲将她嫁给徐清岚时,她阿娘原本不同意。
是她执意要嫁,她阿娘才不得不妥协。
“簌簌,你们不合适,将来你会后悔的。”阿娘抚着她的发髻,叹息似的道。
可那时被徐清岚皮相迷住的宋宝琅如何能听得进去这话。她趴在她阿娘的膝头,满脸都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对未来的憧憬:“不会的,阿娘不是说,我自小就讨人喜欢嘛。”
而且那时她以为,徐清岚心里有她。
但成婚不久后,宋宝琅就后悔了。
只是她向来好面子,也不想让她阿娘担心,所以就将这些委屈一点一点全咽了下去。
但委屈多了,再炙热的心也会冷却。
到今日,施宝琅突然就不想再忍了。
她要和离!
宋宝琅擦干眼泪,坐到桌案后开始写放夫书。
当初是她祖父看中徐清岚这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主动向他抛出了结亲的杨柳枝。如今他们夫妻情断,也该由她给放夫书。
几个侍女麻利的收拾起来。待她们收拾的差不多时,宋宝琅的放夫书也写好了。
宋宝琅虽然成日爱嬉游玩乐,但她到底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女娘,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清丽漂亮。
在放夫书中,宋宝琅细数了她嫁过来后所受的种种委屈,并表达她要和离的坚决。
这封洋洋洒洒的放夫书,宋宝琅几乎是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半分停顿。
写完之后,宋宝琅交给锦秋:“你将这个交给小厮,待徐清岚回来,让小厮交给徐清岚。”
锦秋接过后去了。
宋宝琅洗了脸,换了身衣裙再出来时,绘春和鸣夏已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枕头也得带着。”宋宝琅道。
那枕头她枕惯了,换了新枕头夜里会睡不着。
绘春将枕头拿起来时,意外见枕头下还压着个锦囊。
“娘子,这个也要带走么?”绘春拿着锦囊,询问宋宝琅的意思。
宋宝琅神色有一瞬的恍惚,旋即才想起来,这锦囊里有符纸和她与徐清岚的结发。
这是她上个月在城郊月老祠外的老道那里求的。
说是能让夫妻恩爱和美。
除了这两道符之外,那老道还赠了宋宝琅两颗夫妇和合丹,说是以酒水送服后,再辅以这符纸压枕,效果会更佳。
那时宋宝琅对徐清岚还尚有期待,所以她花了两百两,从那老道手中买了符纸和丹药,盼着能和徐清岚举案齐眉。
而现在,宋宝琅却将锦囊里的符纸和结发都扔到了炭盆里。
须臾间,符纸便被燃烧殆尽了。与符纸一并燃烧殆尽的,还有宋宝琅对徐清岚的情意。
车夫已将马车停在徐家门前了。宋宝琅被侍女们扶上马车坐定,她撩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八个月的地方,然后放下车帘,毫不留恋吩咐:“走吧。”
车夫得令,扬鞭赶着马车离开。
而此时的徐清岚并不知道此事,他去岁高中后,便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一职。
如今他一面要从事诰敕起草,一面要参与纂修国史,还要时刻奉召陛下,一日忙的几乎连口水都没喝上。
因中午返回家中一趟,到下值时,徐清岚手中的差事还没处理完。
原本徐清岚打算做完差事再归家,但想到临走时宋宝琅的眼泪,他沉默片刻后,终是将手中的典籍合上了。
如今正是伏月,即便已是日暮时分,空气中的灼热仍不减丝毫。
徐清岚归家时,徐家各处已掌了灯。
徐清岚回到抱朴堂时,意外发现主屋竟然并未掌灯,宋宝琅和她的侍女也都不在。
平日热闹的院子,骤然就变得冷清寂寥起来。
徐清岚将带回来的荷花酿放在桌上,正要唤人询问时,有小厮来禀:“郎君,大娘子回娘家了,这是她临走前,让小人转交给您的。”
小厮将信交给徐清岚后就退下了。
徐清岚捏着信沉默片刻后,转身将灯点亮,拆开宋宝琅的信。
烛火摇曳,信甫一展开,放夫书三个字霎时印入眼帘。
徐清岚修长如玉的指尖倏的攥紧信纸。
“郎君。”有人在廊外轻声禀,“寿春堂来人说,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一向孝顺的人,今夜却没动,也没言语。
小厮不敢催促,等了片刻,见徐清岚还是没有开口,小厮只得默然退下了。
徐清岚在房中站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放夫书那三个字上移开,去看后面的话。
这封放夫书宋宝琅洋洋洒洒写了两页,全是对徐清岚和徐母的控诉,徐清岚一字一句看的极认真。
外面忽然起了风,风拂过树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呜咽啜泣。
先前来传话的小厮又来了。
见徐清岚仍维持着两刻钟前的那个姿势,小厮的语气更加小心了:“郎君,寿春堂那边……”
“我知道了。”徐清岚打断小厮的话。
那小厮松了一口气,顿时如释重负的退下了。
徐清岚站起来时,身子突然晃了晃,他下意识一把扶住桌角时,宽袖不小心扫到了桌上的荷花酿。
酒瓶摇摇欲坠,徐清岚当即伸手去捞,但终究迟了一步。
酒瓶擦着他的指尖跌落,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荷花酒香顿时盈满于室。
徐清岚到寿春堂时,徐母章氏已在堂中坐着了。
章氏此刻的脸色很不好。
她寡居多年,自从大儿子没了之后,徐清岚一直对她孝顺有加。
但凡她派人过去叫他,他每次都会在一刻钟内赶过来。可今夜,他却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来。
而且自己还派人去叫了他两回。
不过这到底是她的亲儿子,章氏没同徐清岚生气,而是问:“你媳妇儿还没回来?”
“没有。”徐清岚垂眸,袖中的放夫书烫的他手腕发疼。
“每次一闹脾气就离开出走,有本事她就别回来了。”
徐清岚身子一震,慢慢转眸看向章氏。
章氏没注意到儿子的反常,还在呶呶不休:“娇纵奢靡,不敬长辈,一闹脾气就离家出走,亏她还是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娘呢,竟连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都不如。也不知道当初你是怎么想的,明明想把女儿嫁给你的达官显贵那么多,你怎么偏偏就娶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章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清岚将宋宝琅留下的放夫书递给章氏。
章氏看见放夫书时先是一愣,旋即大怒:“放夫书!她竟然敢给你放夫书!她凭什么给你放夫书!来人,给我备马车,我要去他们宋家问问,他们宋家……”
“母亲。”徐清岚打断了章氏的话。
章氏回头,就见徐清岚站在灯火下,脸色苍白瞳仁幽深。
徐清岚没看章氏,而是望着外面的无边夜色,沙哑道:“原本我想等过几日她气消了,再去接她回来,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不知怎么的,看着此刻的徐清岚,章氏莫名有些心慌。
“二郎。”章氏有些惧怕的唤了一声。
徐清岚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死寂。
“我答应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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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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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