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你是个大老爷们儿!你不怕!你气血方刚!你阳气十足!那天只是看书时间太晚了你看花眼了!一切都是巧合!没有错!是巧合!你是个纯爷们儿!不要怕!”
阳刚小伙姜祈一个人神神叨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其实他最近一直都神经兮兮的。
不敢走夜路,又怕光。最怕的就是走夜路的时候遇到光。
起因是半个月前,他在图书馆偶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动了。
听起来是个稀奇事哈,谁影子不会动咋地?
但姜祈的影子,是自己动的。
打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姜祈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自己的影子。活脱脱像一株专和太阳作对的向日葵成了精,就盯着自己的影子看。
在经历了惊恐、怀疑、自我否定、自我安慰等一系列情绪后,姜祈决定短暂的太阳握手言和,以眼花来为那场意外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但事实证明笑到最后才能笑的最美,笑到半路的都是炮灰。
就在前一秒还嘲笑自己眼花,自己吓自己的阳刚小伙姜祈,今晚就惨遭打脸——他的影子又动了。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稳住稳住稳住。可能是树叶的影子。”姜祈一边鬼鬼祟祟得走,一边神经兮兮的念念有词。
“过了前面这个路灯,影子马上就会转到前面来,在转动的过程种因为角度问题他看起来和有点不一样……呜呜呜这不一样的也太多了吧!姜祈不怕!”
姜祈一个大老爷们儿快被吓哭了。
刚才还能用眼花来欺骗自己。但经过影子自己举起双手一阵摆动后科学都无法说服姜祈了:他的影子是真的动了。
他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脖子梗着。右手紧张的捏着斜挎包的肩带,插在衣兜的左手湿漉漉得捏了一拳的冷汗。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初夏湿热的夜风吹的他冷汗直流。
路灯就在身后五米的位置,影子现在被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右前方一动不动。仿佛刚才将手抬起来触摸四周的影子不是它一样。
“是你在动吗?”
姜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迟疑得问出声。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回答,甚至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但他确确实实得知道,刚才就是它在动。
影子现在又一动不动地贴在了地上,但姜祈不可能再用眼花欺骗自己了。
他试探性的开始往前踱步,步子迈得比穿了和服的姑娘都小。
一条绿化带相隔的车水马龙好像都离他远去,整个世界都只剩一束光,一片黑影,还有他微微发颤得呼吸。
一步,五步,十步。下一个路灯就在前方十米左右的位置,姜祈有点不敢走了。
他不敢让影子转到身后。
未知带来更大的恐惧。紧张的气氛就这么在空气中弥漫开。
敌不动,我不动。一时间气氛有些僵持。
突然,姜祈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那动静一下下敲击在姜祈手背上,将他猛得从那种密闭的环境中拔了出来。
他狠狠打了个机灵,从虚空中抽离出来。夏日的闷热和城市的喧嚣如潮水般灌入的他的五感中。
他低头凝神看向他的影子,自然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姜祈故作镇静地接起电话,听唐乐的大嗓门从听筒里传来:“姜祈你有空没?走去撸串呀?”
唐乐是姜祈小时候的邻居,俩人从小学起就建立了革命般深厚的感情。高中时唐乐一家搬到了外地,姜祈跟着转学强行将这段奇妙的缘分续上,到后来俩人考到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到了节假日依然混在一起。
姜祈清清嗓,一面盯着自己的影子一面紧张兮兮的问:“乐乐,你现在在哪呢,赶紧过来接我下。”
“啊,我发定位你不行吗?我都快到了。”
“不行,你过来,我这边摊上大事了!”
“啥呀?你能有多大的事儿?”唐乐语气听起来离紧张还差了十万个无奈。
“你快过来吧我发定位你!你再不过来以后你就只能在梦里见我了!”姜祈又急又气的挂了电话发定位,罢了继续盯着自己的影子看。
影子变得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姜祈抬抬胳膊,踢踢腿,扭扭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个横跳,影子都和他保持同步沙雕。
一想到马上有人来接应自己了,姜祈心里稍稍踏实一点。仿佛两个人一起死就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出租车的滴滴声在前方响起。姜祈从神经质的动作中停下来,看见唐乐从后座露出一张一言难尽的脸。“不是我说,姜姜你怎么回事儿。”
这不是个疑问句。是“你仿佛有病”的文明版陈述句。
“别问,晚上哪都别去跟我回家。有大事。”姜祈窜上车紧紧挨着唐乐一脸严肃的交代。
“啥呀?说来听听。”被迫取消娱乐活动的唐乐一脸的生无可恋,问的也很敷衍,仿佛料定从小乖到大的姜祈根本不可能有啥大事儿。
但姜祈不吭声,只让司机师傅往家里开。一路上随着车窗外路灯的闪烁神经兮兮的用余光追着自己的影子跑。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车,姜祈又紧紧挽着唐乐的胳膊不撒手。
“哎哥,不是哥你别这样。你这让我怪尴尬的。我这胳膊还没被男的挽过呢哥!”
姜祈充耳不闻。
月光把姜祈的影子照得狗狗祟祟的。
进了家门姜祈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家里所有的灯,这才终于感觉自己的勇气值加载过半了。
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
姜祈把一脸我脏了的唐乐拉到全家最亮的灯下坐好,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我的影子动了。”
唐乐这下是真的要把白眼翻到后脑勺了:“哈?你说啥呢你说啥呢?真稀罕呀,我影子不会动哦?”一边说着还一边抻胳膊蹬腿让姜祈往地上瞅。
不过姜祈现在真是恨不得把眼睛长到头顶上,这样就不用看影子了。
他掐了唐乐胳膊一把,挪了半天屁股摆出一个看起来最一本正经的姿势,这才把最近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唐乐说了一遍……
他第一次发现影子不对劲是在图书馆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宿舍的时候。
当时快到图书馆闭馆的时间了,自习室里的同学都开始收拾东西往外走。姜祈那天刚好坐在离出口比较近的位置,是出自习室的必经之路,人影重重叠叠得从他铺在桌上的草稿纸上掠过。
只记得当时他抬头和认识的同学打了下招呼,再低头就发现他手的影子伸出了食指似乎是想要触碰那些掠过的影子。当时的姜祈刚结束了三个小时的晚自习,眼睛也确实感觉酸涩,他以为是考试周用眼过度,可能出现了一些重影之类的。他揉了揉眼睛,影子就恢复了正常。
于是姜祈虽然心里埋了个种子,却也没有真的把当天晚上的事情当回事。
直到今晚,影子的整个手臂都抬了起来。
姜祈在这段陈述中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暂且不论,但连说带比划的讲了二十来分钟后,这个世界上叛逆的向日葵又多了一株——唐乐。
“嘶,照你这么说,你的影子是在你没有动、且周围也没有任何会让你产生错觉的东西的情况下,动了?”唐乐将眉头狠狠得拧成了一条,努力用自己接受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的大脑去消化这个唯心主义的问题。
姜祈狠狠地点头,“不止一次。”
“这难道是撞邪了吗?”
“……”
“……”
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灯开了太多,两人的影子被挤压成小小团蜷在他们的身下,等了好半晌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唐乐将信将疑得问姜祈:“你确定没看错?”
“没有!真的没有!他就胳膊,就这样抬起来了!然后四处乱摸!我走路走得好好的,手还插在兜里,他自己抬起来了!”姜祈义正言辞得否认,边说边模仿影子刚才的动作。激动得泪花子都在眼眶里打转。
但唐乐低头瞅着他的影子研究半天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得姜祈既希望影子动一下来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但又怕影子真的动了。
“你这真的时撞邪了吧?你以前有遇到过那种东西吗?就是,嗯,怎么说呢,那种脏东西,你懂我意思吗?”唐乐也尽可能帮着一起分析。
“没有啊”姜祈愁得挠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也没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记事来也没听爸妈跟我说过这些事情啊。”
“会不会是发生过这种事但是你忘了?”唐乐摩挲着下巴思索,“这样吧,我爸妈给我和我哥算过,说我命里阳气重,专克妖魔鬼怪的,小时候我哥被脏东西吓得哭了好几天,就开始跟我睡,然后一点事没有了!咱们等放暑假了我来陪你睡一段时间绝对也没事了!”唐乐煞有介事的拍拍姜祈的肩膀安慰他。
话都说到这了,也没啥更好的方法,姜祈只能先拉着唐乐陪他在家过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
这一晚果然相安无事。
不过姜祈却不敢再像之前那么大意了。
距离正式放暑假还有两个礼拜,两人一合计还是觉得放假前姜祈回宿舍住更放心些,好歹宿舍人多阳气重,能壮胆。等到考完试放了假,唐乐就搬来和他做个伴儿,到时候再陪他一起去庙里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