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重新清晰，以利亚手中还提着凯恩的衣领，他久违的有些想吐，临时布置的传送法阵并不稳固，空间转换的扭曲感难以避免。
稍微缓过来了一些，以利亚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芙蕾雅和艾德温的身影。
看样子法阵的不稳定，导致他们被传送去了不同的地方。
这两人没有受什么伤，战力还在巅峰时期，不需要多担心，反而是以利亚和凯恩，现在一个乏力一个昏迷。
现在他们正处于某个巷子的尽头，只有些许光芒透进来，四下无人。
以利亚低头，看向人事不省的凯恩，咬了咬牙，用力往上一提，对方纹丝不动。
这人到底吃什么长那么大个的，连拖行都很费力，只能等魔力恢复一点才能腾地方了。
以利亚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袍子脱下，铺在地上，勉强把凯恩放倒在上面。
接着，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地面，纠结了一会儿才蹲了下来，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坐下去。
魔力尚未恢复，他只能静静等待，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死寂的巷子。
就在这时，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巷子的入口处传来，以利亚眼睛死死盯着巷口，手放在凯恩的领子上，随时准备跑路，即使他可能拖不动对方。
“啊！——”
来人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他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却意外是干干净净的。
他看到了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凯恩，惨叫出声，刚刚发出声音就捂住自己的嘴，强迫自己停下。
然而刚刚的那一声已经传了出去，他惊恐地看向了以利亚。
“怎么了吗？”随即，另一个男人也拐进了这个巷子。
男孩看到男人之后，飞快地躲到了他身后。
男人比那孩子高了不少，同样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气质温和，与这个巷子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瞬间扫过现场，看到以利亚身上繁复的服饰，表情凝重起来，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退走的意思。
“你们……”男人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谨慎的沙哑，“不是这附近的人，怎么弄成这样？”
他刻意避开了孩子刚才指着的方向，仿佛对凯恩的伤情毫不关心，眼神却始终与以利亚交汇。
以利亚没有放下防备，精神高度紧绷，他现在状态极差，根本无法应对任何冲突。
眼前这一大一小的组合，孩子惊惧却带着好奇，男人平静却隐含探究。
“意外。”以利亚言简意赅地回答，“你们是谁？”
那男人没说话，只是又往前走了小半步，让以利亚攥着凯恩衣领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男人目光锐利地穿过巷子尽头昏沉的光线，落在凯恩脸上片刻。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视线转向紧抓着他衣角的男孩：“别怕，霍克。他们看起来像是遇到了大麻烦，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
名为霍克的孩子稍微探出头，眼睛还带着惊魂未定，但听到男人的话后，颤抖稍微减轻了些。
“他……他还活着吗？”霍克怯生生地问，声音细若蚊蚋。
“多谢关心，暂时死不了。”以利亚还是维持着防备的姿势，语气有些冷硬。
那个高个子男人却向前一步，彻底进入了昏暗的巷子深处。
他看着以利亚戒备的姿态，缓缓抬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们伤得不轻，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特别是夜晚。”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如果不介意，我的地方不远，比这里干净些，至少不会让这位……”他朝凯恩抬了抬下巴，“直接躺在地上。”
“为什么，”以利亚冷冷地问，“向完全不认识的人提供帮助？”
刚经历过里奥的背叛，以利亚现在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有些过敏。
男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
“我见过这身衣服，你们是法师塔的人。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这里是诺维斯王国，王国和法师塔的关系一向不错。”
以利亚紧盯着对方，对方看起来不像有恶意的样子，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凯恩，最终还是回应了男人的话，“多谢，我们不会打扰太久。”
男人在听到他的回应之后，才靠近了他们，他将男孩留在了原地，自己蹲在了凯恩面前，“需要我搭把手吗？”
以利亚幽幽地看了对方一眼，但凡他抬得动，怎么可能还在这，男人根本就是故意这么问的。
男人没等到以利亚的回应，他也没有再询问，直接和以利亚一起，将凯恩搬去了巷子附近的住所。
这间小屋就在走出巷子后的左手边，外表破败，内部却意外整洁，男人将他们带去了其中的一个房间，“这是小霍克的房间，我叫亚伦，有事喊我就好，今天小霍克和我一起睡在隔壁。”
一进入相对安全的封闭空间，以利亚立刻将凯恩安置在屋内唯一的简陋床铺上。
他强忍着透支后的眩晕感，集中精神调动体内刚刚恢复了些许的魔力。
微弱的乳白色光芒在他指尖亮起，没入了凯恩的身体。
完成初步治疗确保凯恩性命无忧后，他最后强撑着在房间四周快速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防窃听法阵。
因为刚刚的治疗，躺在床上的凯恩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迷茫了一瞬，迅速聚焦，并且强撑着坐起身来，直到看见以利亚才放松了下来。
“别乱动，你的伤再加重我也没办法了，现在我们是两个虚弱的病号。”以利亚紧绷的神经也因为凯恩的苏醒松懈了些许，他的语气中还带着调侃。
“这里，不像是法师塔？”凯恩放松之后就重新躺了回去，看着天花板向以利亚提问。
“是啊。”
以利亚将发生的事大致向凯恩描述了一遍，说到里奥的时候，他又沉默了下去，不想再开口。
被切割的记忆，里奥的欺骗，甚至是凯恩和芙蕾雅这些或多或少的隐瞒，都让他感觉被动，也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排除在外的。
现在处于真相中心的他只剩下迷茫，安稳的生活突然多出了好多看不到尽头的分岔口，一旦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抱歉，当时芙蕾雅坦白的时候，我在旁边没有说什么，不是因为想隐瞒你，是我确实，很少向谁坦白什么。”注意到以利亚的沉默，凯恩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中还带着虚弱。
“所以我一直都在想，怎么才能一切都告诉你。”凯恩坚定地开口，“我和芙蕾雅来自同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是一个游戏，我们两个都是玩家，这就是‘异乡人’的真相。”
真相的冲击力比以利亚预料的大多了，让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突然，他起身，低头看着凯恩的眼睛，“所以，这里的一切，在你们看来只是一个游戏，对吗？”
“当然不是，或许它之前只是一个游戏，但现在不是，我尊重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即使我来自其他世界。”凯恩的话带着笃定，“尤其是看到你，以利亚，你的思想是鲜活的。”
这句话让以利亚重新冷静了下来，“那认知修改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严格来说，这个世界作为游戏的时候，所经历的一切，目前都没有留存记载，除了图书馆深层区，作为玩家，我们也一样不了解，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你也希望我去寻找真相，是吗？因为我的记忆和认知修改有关。”
这便是芙蕾雅的目的，也是以利亚认为的，异乡人的目的，也是他最介怀的理由，身边所有相识的人都好像另有目的，这种真相让他喘不过气。
“不，严格来说，我甚至是因为不希望你卷入我们的麻烦，才隐瞒真相，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绑定的关系，强制你做一些出于妥协的决定。”凯恩重新挣扎着坐了起来。
这个动作消耗了他不少力气，让他眉头紧皱，喘息也加重了些，但他努力调整呼吸，郑重地看着以利亚的眼睛，“我知道你害怕麻烦，但是即使怕麻烦，也一直在帮助我们，可这违背了你的本心。”
“我希望，你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出于本心，现在也是，如果你不愿意去寻找记忆，我会帮你拦下芙蕾雅，如果你愿意，我也会陪同到最后。”
“即使帮助我也达不成你的目的？”
“是的，即使与我的目的无关。”凯恩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承诺，眼神中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这份纯粹出乎意料的真诚，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有分量。
一直带着虚假面具的人在最后却最真诚，这种反差让以利亚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
“那就记住你说的话，陪我找到最后。”以利亚用一根手指轻轻将强撑的凯恩推倒在床上，“现在，这位病号先生，请你躺回去好好休息，我等着你兑现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