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丐村出来后,景离便察觉到有人在尾随她。
从来没有人在靠近她时,能让她的心口剧痛。
她装作未注意到的样子,疾步前行。
那股气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景离在丐村附近的乡镇和周边绕了两天。
她想知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是谁派来的。
跟随她的人也很有耐心,并未做任何异常的事。
直到景离路过了一个名为御灵宗的地方。
怪就怪在,在景离的行迹路上会出现各种意外,让她远离御灵宗。
景离循着他的心意,远离了御灵宗,他果然露出了马脚。
是时候了!
景离眉宇一凛,算好距离,抬手向后攻去。
但她扑了个空,人跑了。
“你,究竟是谁?”
“轰”一道烟花在空中炸开。
遭了,这是灵山弟子的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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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灵宗
灵山的弟子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都失去了意识。
“宗主,他们不是灵山派来的使者吗?怎的如此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几瓶酒就迷晕了。”侍从一脸鄙夷,“这就是内门弟子吗?和宗主您比起来差远了。”
“小心你的皮,若是让他们听见了,我可不保你。”
李玉石拍了拍小厮的头,嘴上批评着他,内心却很是受用。
“就和以前一样处理吧,拖住,千万别让他们发现后山的东西。长庆尊者交代的事情做好了没?”
“小的知道怎么做了。那村子的人已死,尊者大计将成,宗主日后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小的。”
“少不了你的。”
李玉石听了小厮的恭维心情大好,哼着曲走远了。
“上!”
小厮带着侍从一个个将倒在地上的弟子捆绑好,丢入密室。
“怎么少了两个,算了,应该是我数错了。你们仔细点,若是放跑了一个,小心你们的命。”
玉清今日吃坏了肚子,又在御灵宗迷了路,找了很久才回到这里,却没想到,李玉石的一切全是装出来的。
大师兄出去找线索还没回来,师尊们又匆匆离开。
但对面人多势众,她独自一人,无法救人啊!
而且这御灵宗甚是奇怪,早上元气满满,但到了晚上总感觉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浑身不得劲。
玉清想了想,放出了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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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离在大门前打量着着御灵宗,这是信号中断的地方。
景离借着暗色进入御灵宗。
御灵宗内内外外修缮的极其精妙,先不说这片土地上浓郁的灵气,奢华的装潢,精美的雕工,就连路边装饰的灵植都是中阶,极为高调。
据她所知御灵宗成立不过五百年,是灵山的附属宗派。
一个附属宗派这样奢靡,太古怪了。
“神君!”
景离听到有人在用密语给她传信,“谁?”
“是我!”
景离听声辨位,在一个破篓子里找到了玉清。
玉清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居然是您。”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别提了。”
玉清将景离走后的事情给她讲述了一遍。
景离走后,其他长老带着朱毕的尸身回到了灵山。
本来他们是要一起跟着回去的,偏偏在半路上西方又出现了新的屠村案。
路途遥远,长老们要日夜兼程去处理新案子,无法带上这些小辈,又怕他们出意外,正纠结着。
恰巧又遇上了御灵宗的宗主。
御灵宗宗主提出可以让弟子们去御灵宗修养,正好可以两全。
长老们便同意了,御灵宗宗主吩咐手下给他们带路,自己跟着长老们一同走了。
弟子们跟着御灵宗宗主回去的路上,瞥见远处过来了一队人马,众人皆衣服华丽,为首者更甚,天蚕丝制衣,东海珠镶冠,南山玉为佩。
随行的马车周围有层层官兵护卫,连小厮的衣物也需要普通百姓几年的收入,而刚刚死去的百姓却粗布麻衣,面黄肌瘦。
他们心头飘过一阵鄙夷。
“这为首的好气派,几万灵石就在身上摆着,就不怕别人去抢劫吗?”玉清小声的和玉时嘟囔。“千里马竟被人用作拉车,啧啧啧其真不知马也。”
“嘘!”玉时看着近前的一行人,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这个时候来这里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师兄师姐们,我是外门弟子李玉石,负责此处地域的管辖,这里名曰丐村,丐村隶属万福县,这位是万福县的县令刘畅刘县令。我们刚从丐村回来。”
李玉石是个惯会与人打交道的,主动上前向他们介绍情况。
灵山辈分不按年龄而是按等级,以内门真传弟子为首,其次是内门弟子,最后是外门。因而李玉石虽年长了几岁,却也得称他们一声师兄师姐。
“大师兄那个人和你同名呢!”玉清小声和师兄窃窃私语,被玉时瞪了一眼,连忙讨好,“他不及你半分,嘿嘿!”
李玉石看起来要比玉时他们成熟的多,一身市井气息,少了几分修士清贵的风骨,但修为似乎不低,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县令倒是一直低着头,三四十岁畏畏缩缩的模样,眼睛时不时瞥向李玉石。
玉时惦记着案情,正巧又遇上了县令,他转头面向县令,言辞恳切道,“刘县令,你可知此处百姓与魔修有何关系,为何深夜屠杀一村。”
玉清拿出刻录镜给众人播放了魔修屠城一幕,现时术可以浮现出六个时辰前的场景,刻录镜可以根据使用者的灵力刻录见到的画面。
县令亦被这屠村一幕吓出冷汗,思索片刻道。
“这里的百姓是各地放逐的罪民,个个从前是干惯了烧杀抢掠的坏事的,是朝廷的三不管,此处又是魔界凡界的交界处,或许他们从前太张狂得罪了那魔修也说不定。”
明明是百姓被害,可为何到了县令嘴里却是百姓的过失?
县令对着几人的疑惑模样解释道,“自下官接管此地以来,官府接到的鸡鸣狗盗的犯人全是这个村的,他们不仅拒不缴税,有时候还殴打衙役,治安问题令下官脑袋也疼了许久。”
“下官也是看到了此地一片金光发觉异样才找李仙长急急忙忙赶过来,这才发现这村子居然全被屠杀,可怜这些百姓啊,身为父母官却并未第一时间赶过来,实在惭愧,下官这就回县衙清点一下死亡人数,帮村民处理身后事,就先告退了。”
县令扶着心口,一脸痛心。像是怕了几人的追问,连忙找借口离开。
他动作极快,还未等众人挽留,已经上了马车。
“之后,我们跟着李玉石到了御灵宗,他安排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说是什么御灵宗有只恶兽逃出去了,这里比较安全,让我们不要乱走,以免受伤。”
“我们想着毕竟也是别人家,这几日就乖乖待在这里养伤,直到今天晚上,李玉石突然要宴请我们,结果他居然把所有人都迷晕了。”
“除了我和大师兄。”
“我刚刚听到了李玉石说尊者,这是何人,还有灵植,那魔修似乎和什么灵植有关。”
景离问道,“你是觉得这里有什么古怪?”
玉清点点头。
两人打晕了守卫,来到了关押众弟子的地方。
景离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他们没事,只不过是内里虚空,调养几日就回来了,这几日可能用不了灵力了。”
“对了,玉时呢?”
“他很早就出门了。没回来过。”
“神君,您先去找玉时师兄吧,我们人多,你带不走这么多人的。我留下来保护大家。”
两人听到了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景离给她留下几道保命符和大补丸,先一步离开了。
玉清把符纸放到心口前,闭上眼睛装睡,她感到了无比的踏实。
换班的守卫打开门,数着人数,以防有人逃跑。
“奇怪,怎么多了一个人?我又数错了?”
景离回想这几天的异常。
古怪的魔气,还有丐村残留的阵法,还有御灵宗。
这一切究竟是无意暴露,还是幕后之人,有意为之。
“有必要去一次县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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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
和御灵宗相比,县衙布置的极为简单,没有过多的奢华,除了一些审判必备的案具,很是简朴。
县令审理了几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对百姓们的态度看起来颇为有耐心,也没有受贿赂任意偏袒,案子处理的很公道,用完晚膳后依旧处理着公务,直到夜深,方才休息。但一直没有魔修的消息。
景离盯了一天县令,发现他和白日把丐村视作草芥的县令并不一样,俨然一副爱民如子的模样。
屋中的灯已熄灭,整个府衙静了下来,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天色已晚,景离正准备回去看看小辈的情况,“吱”一声,屋门开了。
县令从房中走出来,捧着一个包裹,双手托住很重视的样子,景离隐匿在房梁上跟着他,这府中和御灵宗一样被人施了保护罩,一不小心很容易被察觉,倒像是灵山的高阶术法。
他拐到了后院假山处,按动开关,假山缓缓打开一处石壁,景离跟了上去。
县令打开包裹,打开装饰的盒子,手里拿出一根粉色蜡烛,和普通的蜡烛不一样,没有引燃的丝线。
“聚灵烛,凡人怎么会有这个。”
景离不得不开始重视整件事了。
聚灵烛是灵山特有的法宝,主要以鲛人脂制成。
上古时期北海鲛人未开灵智,群居,常以渔民为食,渐渐竟学会以幻术迷惑修士奉献内丹供其修炼。
很多百姓、修士的亲眷求助灵山出手救人,在确定鲛人实为一祸后,当时的灵山掌门玉犀率领门中精英弟子前去北海围剿鲛人,为防他们继续为祸百姓,那一次围剿后玉犀在众人的建议中,狠心灭了整个鲛族。
景离曾去过北海,那里的水是淡粉色,据说屠鲛后,北海水被血染红,近些年才从鲜红色变成淡粉色。
鲛人尸体众多,药修尝试做药,竟发现鲛人身体处处为宝,死后生出的鲛珠可强身健体,年长的鲛人生出的鲛珠竟能改善普通人的体质使其踏入仙门修仙。
鲛人肉可食之,亦可作药,只是鲛人身体极难保存,药修研究出了聚灵烛,但失败率极大,自她记事起整个灵山也就十根。
普通筑基修士在点燃的聚灵烛周围一个时辰便可升至金丹中期,帮助修炼只是最基础的作用。
据说点燃整只后释放的灵力配上筑梦术可活死人肉白骨,灵山为防生死秩序混乱绝不外传,普通人也绝不会知道有这种宝物。
景离攥紧了手,眼睛紧紧盯着县令。
灵山内部出了问题,等出了县衙要给玉卯传信一封,聚灵烛现世恐生大乱。
在阴暗潮湿的假山洞中,县令小心的刮下蜡烛表面的少许碎屑,刮破手指,血液滴在烛上,生出火焰,普通火焰无法引燃聚灵烛,它则遇血而燃。
他虔诚地拜了拜眼前事物,淡粉色的火苗在阴暗的山洞独自起舞,盯着那片火焰县令耳中仿佛听到了鲛人的吟唱如泣如诉。
鬼使神差地去触碰了那火焰,灼烧的痛楚令他清醒了过来,手指上被火苗舔舐过的肌肉逐渐腐烂,刘县令赶紧涂上生肌的灵药,不敢多停留走了出去。
县令一离开,景离看清了他燃烛供奉的事物——一株灵植的幼芽,她凑近些便能闻到淡淡血腥味。
“生魂花,这万福县果真古怪,竟能连它能也寻来”,聚灵烛生骨血,生魂花聚神魂。
生魂花早在几千年前就灭绝了,当时最后一个神——古神陨落,六界灵力骤然稀薄,他的追随者用了数万朵花以求聚其神魂,重塑其身,都未成功,生魂花却灭绝了,即使有种子却再也没有能供养它生长的条件。
景离虽未经历第一次仙魔大战,但却见证了长老们几百年间为复活古神做出的努力,生魂花的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灵植,魔修。”景离突然灵光一现,花生长在魔域,难不成那魔修竟种出生魂花了吗,生魂花需以精血供养,却又为何在县衙。
景离凝视着贪婪的吸食灵力的幼苗,“这就是他屠城的理由吗?”
他们要复活魔神?
景离伸手欲毁了它,不料灵植周围还有更高阶的保护法阵,这法阵没有杀伤力却极为难缠,等脱离法阵,灵植却不见了。
“先拖住,再瞬移,幕后之人果然狡猾。”
假山外传来了小厮们呼喊的声音,景离正想追着生魂花走,却被一道灵力弹出了山洞。
县衙在她走后突然生起了大火,熊熊烈火瞬间包围了整个县衙。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
“神君?你回来了!”
景离一转头,听到了玉清在叫她。
怎么回事?她到了御灵宗?
“神君,不好了,师兄的命符变红了。下山前师尊给了我们一人一个本命符,捏碎它就是求救,同门弟子的符会有感应。”
景离接过玉清的符,上面闪烁着细微的红光。
“他未出大事,应该只是困在御灵宗某个地方了。”
景离以命符为引,双手结印,默念寻迹咒,符中出现一只灵鸽,迅速向着玉时所在飞去。
“我们走。”
玉清点点头。
两人跟随符咒指引越走越偏僻,亮光在一处不起眼的石壁前停下来了。
“这里边另有玄机。”景离戒备着向前走去,“小心。”
景离按照县衙同样的打开方式试着转动机关,石壁没有反应,她思索了一下机关运行机制,按动一处不起眼的石块,门开了,落入眼前的是一条黑暗冗长的山体隧道。
“御灵宗和县衙必定存在些许不为人知的联系,那里也有类似的山洞,接下来要小心。”
玉清点点头,两人一同踏进了山里。
“神君你不知道,我去走访县民,这里的百姓提起刘县令赞不绝口,说他从不徇私,为人清廉,万福县深居内陆而且前几年又大旱,他有时还用俸禄帮百姓度过难关。但这样的人,却对丐村的人的死无动于衷。”
越往里走越黑,阴冷的隧道让玉清感受到一种不寻常的寒意,她抱紧了双臂,试图用说话转移注意力。
“我所见的县令也是如此,他很清廉,确实奇怪。好像只是排斥丐村的人。”景离感受到小姑娘的颤栗,向后退了半步,护着她。
她们一边跟随灵鸽走一边分享着线索。
刘县令从小是在丐村长大的,那个时候还叫万福村,七年前蜀地大荒来了一批流民,当时万福村的村民民风淳朴,接纳了他们,给他们安排住处,提供吃食,可是好景不长,万福村原来的村民竟几年内接连意外死去,刘县令的父母也在其中。
四年前全家供他去进京学习,等他高中回乡却接到父母噩耗,曾经熟悉的村民竟变成了那批流民,刘县令查了很久,回乡时双亲早已下葬,村子里的人一口咬定他父母是意外死亡,事情便不了了之。
玉清叹了口气,感叹世事无常,喜事变丧事,刘县令定是万分难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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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魔修屠村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