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林深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头无力地垂落在林深臂弯里。
那只抬起的手也重重地垂落下去。皮肤下所有的幽蓝裂纹在同一瞬间彻底黯淡,如同烧尽的焦炭,再无一丝光芒。呼吸…彻底停止了。
冰冷的、沉重的、毫无生气的躯壳,静静地躺在林深怀里。
“不——” 林深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悲鸣终于冲破喉咙,却因巨大的悲痛而变得嘶哑破碎。
巨大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吞噬。
他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身体,仿佛要将最后一点温度留住,眼泪汹涌而出。
而此刻,陈远那致命的手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阴风,已然抓到了林深的头顶上方。冰冷的死意笼罩了林深全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股冲入林深脑海的、属于十年后林深最后意志的信息流,如同被激活的引信。
林深那被巨大悲痛冲击得一片空白的大脑深处,一个清晰无比的坐标位置瞬间浮现。
同时,关于“钥匙”的模糊感知——一种温暖的、带着篝火气息的、少年时代毫无保留的信赖与悸动——如同本能般被唤醒、放大。
林深甚至来不及思考。在死亡的阴影下,在巨大的悲痛中,他遵循着那最后意志的指引,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扑到面前的陈远,嘶声喊出了那个坐标。
喊出了那个承载着“钥匙”感知的、只属于他们的印记。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悲痛和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城西,老槐树下,洞。还有…篝火。陈远。你给我的面包…是馊的。但我…都吃了。”
最后一句,是物理竞赛前夜,陈远翻遍垃圾箱找回草稿纸后,第二天早上塞给他的、带着馊味的面包。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带着傻气和温暖的秘密。是“钥匙”感知里最核心的那抹温暖篝火。
这声呼喊,混合着巨大的悲痛和清晰的坐标信息,如同最强烈的冲击波,狠狠撞进了陈远被污染完全控制的意识深处。
“呃啊——”
陈远发出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惨嚎。他抓向林深头顶的手爪硬生生停在半空。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般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
他猛地抱住自己的头,疯狂地撞击着旁边的废弃金属构件。发出砰砰的巨响。
他眼中的灰白雾气如同遭遇烈阳的冰雪,疯狂地消融、退散。那冰冷的死气和杀意被一种巨大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混乱所取代。
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和嘶吼。
“深…深…” 一个更加清晰、却带着巨大痛苦和茫然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他喉咙里挤出。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灰白雾气虽然还未完全散去,但深处,属于“陈远”的痛苦、挣扎、以及一种深切的、被唤醒的恐惧和担忧,如同被狂风刮开的乌云,清晰地显露出来。
他不再看十年后林深冰冷的尸体,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的恐惧,看向抱着尸体、满脸泪痕的林深。
污染的控制,被这混合着巨大悲痛、清晰坐标和核心情感印记的呼喊,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林深抱着怀中冰冷的躯壳,泪眼模糊地看着陷入巨大痛苦、却似乎短暂夺回了一丝自我的陈远。十年后林深用生命传递的星火,在死亡的余烬中,终于短暂地刺破了笼罩的黑暗。
废弃的气象站内,只剩下陈远痛苦的嘶吼和林深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
冰冷的躯壳与短暂的清醒,绝望的悲痛与渺茫的希望,在这片废墟中交织。风暴暂时停歇,但更大的未知,正随着那个清晰的坐标,悄然展开。